當派克作為領風者艦隊的一員,在萬里之外的艾歐尼亞,目睹那千帆竟渡、萬炮齊鳴的壯觀景象時,他不由回想起了自己的一生。
很多很多年以前,派克還不是什麼現在的血港鬼影,也不是後來領風者中赫赫有名的「碼頭菩薩」。
他當初還只是一個凡人。
年輕時的他,和大多數比爾吉沃特人一樣,都是從屠宰碼頭開始混的。
每一天,從深海捕撈到的怪獸就碼放在岸邊,等着送進屠宰間拆解處理,終日不休。
他幹活的地方名叫血港,因為即使是海浪也沖不乾淨木板條間源源不竭的油膩血水。
派克還記得,改變他命運的那個傍晚。
「喏,你這個月的工錢。」胖工頭從錢袋裏摳摳搜搜地數出了幾枚銀海妖,一臉嫌棄地遞到了派克面前。
「謝謝.」派克有些拘謹地伸出雙手。
看到自己手上沾滿了的粘稠血水,他又本能地想縮回來,在身上找塊兒乾淨的布料擦一擦。
可他低頭一看,自己身上又早已沾滿粘稠而又腥臭的血水、內臟、海獸糞便,以及各種令人作嘔的海獸分泌物。
尤其是他那雙沾滿變質肉屑的舊雨靴——那鞋面上甚至還有蛆蟲在爬。
派克有點不好意思抖了抖鞋面,但這毫無意義。漁廠的工作環境就是這樣,他抖掉幾隻蛆,走幾步路就又能全沾回來。
而且,蛆算什麼?那些巨型海獸的肚子裏一團一團盤踞着的,比人類胳膊還粗的寄生蠕蟲,才是漁工們真正需要頭疼的東西。
派克早習慣了。
也就是那些在辦公室里坐久了的工頭,會有點不習慣而已。
「算啦。」胖工頭忍着噁心,把錢丟到派克手上:「拿去吧。」
「嗯。」派克小心翼翼地接過那幾枚銀海妖幣,腦子裏已經在飛快籌劃着接下來這一個月的「幸福生活」了。
他還沒有老婆孩子要養,父母也早就死在了海上,連屍體都沒有留下。
一人吃飽全家不餓,派克的生活壓力倒也不大。
而且,最近糧食和蔬菜價格也都下降了不少。省一點的話,他接下來這一個月,在吃那硬到磕牙的黑麵包和臭魚乾的時候,都可以闊氣地配上一碗熱騰騰的新鮮蔬菜湯了。
如果再完全不考慮存錢的事情,出手瀟灑一些.那買一小塊新鮮海獸肉來打打牙祭,也不是沒有可能。
想到這裏,派克不禁期待地咽了咽口水。
他每天都在跟那些海獸屍體打交道,卻只吃過連黑心漁廠都不肯留着的變質海獸肉屑。
新鮮海獸的肉到底是什麼滋味兒,他還從來沒嘗試過呢。
這種高貴奢侈的出口商品,從來都是比港山頂區的那些上等人,和海外各國的有錢闊佬們,才能放肆享用的。
要是他有朝一日,也能
「你還站在這裏做什麼?」胖工頭一臉不滿地看着他,打斷了他的暢想。
「我」派克瞬間回到了現實。
他還站在那遍地爬蛆、空氣腥臭的屠宰碼頭。
身邊貨架上高高堆放着的,就是他暢想中出現的,他剛剛親手屠宰完成的新鮮海獸肉塊兒。
貨架邊還用猩紅的字跡,豎着一塊醒目的警示牌,上面寫着:
「盜肉者死。」
這牌子就是寫給那些不安分的漁工們看的。
派克清醒過來了。他知道自己不該多想。
蔬菜湯加臭魚乾,就已經是他這條賤命能享受到的極限了。
為什麼要去幻想海獸肉呢?哪怕,他的工作就是海獸屠夫。
「.」一陣沉默。
「工頭。」突然,派克攥緊了拳頭。
他像是還在夢裏,竟開口對工頭說:「你能不能幫忙跟經理商量一下,給我漲一點.」
「什麼?」胖工頭像是聽見了什麼天方夜譚:「你瘋了嗎?!漁工一個月能拿多少薪水,可是上頭的老大們定下的數目!你踏馬還敢多要?」
「可是.」派克自討沒趣地縮了縮頭。
可他還是壓抑不住自己的不滿。這種不滿,已經在他心裏積攢得夠久了。
他看到那些船長,哪怕只是送一頭海獸到碼頭上,也能從漁廠手裏掙來滿滿一兜金海妖幣。漁廠將一船海獸肉塊賣去皮城,更是能從那些皮城闊佬手裏換取成箱成箱的金銀財寶。
可他忙碌一整天,傾盡全力處理完一頭海獸,到手的也不過是幾枚銅板。
這是憑什麼?
「憑什麼?」胖工頭很不客氣地挖苦道:「憑你沒本事!」
「你要是有本事從那些老大手裏搶過漁廠,那你也能掙來成箱財寶!你要是能像那些船長一樣去海里獵殺海獸,那你也能掙一兜金幣!」
「可是你沒這個本事!懂嗎?廢物!」
派克後來一直深深記着,胖工頭罵自己的話。
從某種程度上,是這傢伙罵醒了他。為了證明自己不是廢物,也為了擺脫那平庸而貧苦的生活,派克選擇了一條極其危險,但可以改變他命運的道路——
他辭掉了漁廠的工作,上了一艘海獸獵殺船,成為了在海上搏命的海獸獵人。
很少有人敢用來自蟒行群島的傳統方式捕獵:飛身撲向獵物,徒手將拖鈎捅進怪獸的身體,然後開始活剖。
派克悍不畏死,技巧過人。所以這位魚叉手的身價漲得很快,沒有一枚金海妖根本免談。
此時的他再也不用為每日的吃喝發愁,而且還能攢出錢來,在比爾吉沃特的好地段買下一間不大不小的屋子。
但這還遠遠不夠。
派克深知,儘管他已經是比爾吉沃特最優秀的魚叉手了,但他還遠遠算不上一個可以在比港站穩腳跟的有錢人。
只要他停止工作,他就會迅速告別他現在這還算優渥的生活。
而他的工作又偏偏那麼危險,每一次獵殺都需要他以命相搏。
派克不想死,他想活着,活着成為有錢人,有自己的船,當自己的老闆。
所以,他一直都在期待着,一場可以真正改變他命運的獵殺。
這一天,機會來了。
「琢珥!天哪,胡母在上.好大的琢珥魚!」
出航幾天後,這艘僱傭了派克的捕獵船,在海上遇到了一頭巨大無比的琢珥魚。
琢珥魚,這是最受比港商人歡迎的一種海獸。
從它劍齒密佈的口中取出的青囊,可以提純出不同的魔法精粹,因而在符文之地無人不為之垂涎。一小瓶發光的琢珥青油,就足夠買下十艘大船外加船員還綽綽有餘。
而現在,出現在派克等人面前的,便是一頭前所未見的巨型琢珥魚。它比派克見過的都大得多也老得多,大張的血口裏露出了成排的青囊。
「這麼多琢珥青囊,就算去掉船長、大副、船東、碼頭老大他們拿走的9成5,我作為首席魚叉手,也能從剩下的利潤里分到至少1000枚金海妖幣。到時候.」
到時候他就能買下自己的船,當自己的老闆,做自己命運的主人了!
派克完全被這美好的未來給迷住了。
於是,他毫不猶豫地跳進了那隻琢珥巨獸的口中,為了這逆天改命的寶貴機會,而傾盡一切地拼死戰鬥。
然而,派克這次用完了他的好運氣。
正當他準備開工的時候,怪獸幽深的喉管盡頭傳來一股低沉的顫動。繼而,海面上泡沫翻騰,出現了一大群琢珥,趕來往船身上撞。
「拉回來,快,把他拉回來!」水手們驚慌失措地想要收回派克身上的救生索。
然而,船長那的聲音很快響起:「拉個屁!他已經沒救了!」
「快點把繩索斬斷!不然船要是撞壞了,咱們的工錢全都得拿去賠償船東!」
「.」甲板上,眾人頓時陷入一片可怕的沉默。
「不!不!」派克站在那琢珥巨獸的口中,絕望地看着眼前發生的一切。
他看見在那些水手們的沉默之中,嚇壞了的船長拔出佩劍,斬斷了他的救生索。
他在怪獸合上下頜之前看到的最後景象,就是船員們驚懼萬分的表情——他們就這樣看着他,被怪獸活活吞了下去。
派克的夢想,還有他作為人類的人生,就這麼結束了。
但派克的故事沒有結束。
大海並沒有掠走派克的肉身和靈魂,反而還賜予了他一股特別的力量,讓他成為了一種半生半死的特殊存在。
一種新的飢餓攫取了派克的意念,急不可耐地想要復仇和懲罰世人。他將用背叛了自己的人的屍體,填滿最深的海溝。
再後來,派克的仇人早已死亡殆盡。
但他對罪人的懲戒卻還遠遠沒有罷休。
在過去的許多年裏,派克曾無數次回到比爾吉沃特,向那些記錄在他名單上的罪人,展開最為血腥的報復。
於是,記憶被深淵扭曲的派克,做到了很多人沒能做到的事情——將恐懼深深地刺進了那些奸商、殺手和無賴們的心底。
他就是【血港鬼影】,不死的懲罰者。
他的懲戒名單,還遠遠沒有列完。他的殺戮與報復,也還遠遠沒有結束。
直到一個多月前
派克結束了他在海底深淵中的漫長休眠,再度回到了比爾吉沃特,回到了血港。
但他這次卻沒有殺人。他只是安靜地坐在血港碼頭,迷茫地看着眼前這個,仿佛突然變得陌生的世界。
「那個.」有位熱心的漁工,注意到了這個渾身滴着海水,仿佛水中惡鬼復生的奇怪陌生人:「朋友,你需要幫助麼?」
「.」派克沒有回答。
「好吧.」漁工自討了個沒趣,便打算轉身離開。
「等等。」突然,派克叫住了對方。這可能是他在死去之後的這麼多年來,第一次主動跟目標以外的活人搭話:「我能向你打聽幾個人嗎?」
「當然。」漁工好奇地看了過來。
「海獵公司的傑克船長、海溝幫的戈比老大、造船廠的賽斯老闆」派克用他那沙啞如地獄惡鬼的聲音,一連報出了好幾個大人物的名字。
這些名字都在他過去的名單上,只是他以前需要殺的人太多,沒來得及輪到罷了。
「嘖」漁工一聽到這幾個名字,臉色都不好看了:「你這傢伙,怎麼淨向我打聽些死人的名字?他們早就死啦。」
「怎麼死的?」派克問。
「還能怎麼死的。」漁工撇了撇嘴:「上了領風者的名單,被掛在路燈上了唄。」
「.」派克沉默了。
又是這樣。他名單上的人,都被那些自稱領風者的傢伙,給一口氣清理掉了。
他也是這次回比爾吉沃特才發現,他那張不管清理掉多少,都會有更多惡人補上空缺的名單,竟然真的.
「清空了清空了?!」派克的頭腦一片混沌。
偌大的比爾吉沃特,這座著名的法外惡土、海賊之巢,竟然找不出一個惡人來了。
這是一件讓派克這個「血港鬼影」,都覺得見了鬼的事情。
「他們都去哪了?!」派克在執念的驅使下喃喃自語,狀若瘋狂。
「你」漁工緊張地咽了咽口水:「你在說誰?」
「那些罪人!」派克攥緊了他那柄從不離身的魚叉:「海賊,強盜,黑幫,殺人犯,妓院老鴇,賭檔老闆,黑市奸商,人口販子」
「他們都被清算了啊!」漁工一臉疑惑:「你難道不知道嗎?普朗克早就倒台了,比爾吉沃特現在是領風者協會的地盤。」
「.」派克完全無法理解。
他在比爾吉沃特活躍了很多年,那時間具體有多久,他自己都記不太清楚了。
在這段漫長的時間裏,比港早就不知道發生了多少次類似的「改朝換代」。
普朗克並不是第一任海賊霸主。從派克的視角看去,這位所謂的比港海賊王,也只不過是過去歷代霸主中略顯出彩的一位罷了。
時至今日,海賊王都不知道換了多少代了。可是,比港從來就沒有變過。
不管把王座上的人換成誰,比港都依舊有無數的海賊、強盜、黑幫、奸商.
他的殺戮和懲戒也從未停止。
惡人們懼怕血港鬼影的傳說。但他們一邊心虛懼怕,一邊卻又肆無忌憚地做着更多的惡。
一個新王,什麼也改變不了。
一個血港鬼影,也做不到。
可為什麼,現在換成那什麼領風者協會,這些如腫瘤一般頑固生長在這座城市體內的罪人,就能被消滅得幾乎不存在了?
「朋友,你是外鄉人?」派克迷茫之際,漁工也不由好奇地打聽起他的來歷。
「不」派克回過神來,用沙啞而迷茫的聲音回答:「我就生在比爾吉沃特。」
「那你怎麼一點都不了解這裏的情況?」
「我」派克艱難整理着那些痛苦扭曲的記憶:「有段日子沒回來了。」
「原來如此。」漁工將他當成了出海闖蕩的比港水手。
比港每年都有許多被各種原因逼到走投無路,只能孑然一身到海外冒險的流浪水手。他們大多數人都會永遠地消失在海上,只有極少數幸運兒可以活着回到家鄉。
「你以前住哪兒?血港、灰港、鼠鎮,還是山底貧民窟?」漁工又隨口套起近乎。
「我」派克抬頭看向血港碼頭,喃喃自語道:「就在這裏,血港。很久以前,我就在這座屠宰碼頭工作。」
「嚯,原來是老前輩啊!」這位年輕的漁工,興奮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我也在這裏工作!」
派克:「.」
他從漁工的聲音里聽出了幸福和滿足。
可他實在無法想像,這種鬼工作有什麼值得滿足的。
「哈哈哈,現在不一樣了。」漁工真誠地笑道:「你再在家鄉多逛一逛,慢慢就知道了。」
說着,他大方地從懷裏掏出了幾枚亮閃閃的銀海妖幣,遞到了派克手上。
這傢伙還打量着派克那身破破爛爛的衣服,很自來熟地說:「朋友,看你這模樣,估計這些年在海上也受了不少苦吧?」
「這點錢就算我送你的了。你找個地方吃頓飽飯,換身乾淨衣服,可別再打扮得這麼人不人鬼不鬼的了.說真的,看着真挺嚇人的。」
「我」派克愣了一下。
他終於意識到,這漁工為什麼會來找他搭話了。
他一身破破爛爛地坐在路旁,看起來就跟個要飯的似的。
而在如今比爾吉沃特的大街上,乞丐還真能算得上是一種引人注目的「珍稀動物」。
可即便如此.
「你也用不着給我這麼多錢吧?」派克看着手裏的幾枚銀海妖幣,目光有些出神。
他沒有忘記:這是他生前在屠宰碼頭做工時,需要耗費一月辛勞才能掙到的巨款。
「嗨,你就拿着吧!」可那年輕漁工卻說:「就這點錢,我一天不到就掙回來了。」
「這怎麼可能?」派克覺得他這話是在騙鬼:「你一個海獸屠夫,憑什麼能掙這麼多錢?」
「憑什麼?」漁工理直氣壯地回答:「屠宰海獸也是技術活。我創造了這麼高的勞動價值,又憑什麼不能掙這麼多錢?」
派克:「.」
他沉默良久,才終於接受了這個事實。
比爾吉沃特變了,變得讓他看不懂了。
一個下等人竟然可以不賣命,只賣勞動和技術,就能過上好日子了。
「那我以後,又該做去什麼呢?」突然,派克陷入了一片茫然。
他是為了復仇,為了懲戒這個世界,才借着那強烈的執念,熬過這漫長的歲月的。
現在比爾吉沃特變成了這個令人費解的模樣,就連血港的海水都好像變清了不少那他這個「血港鬼影」,還有繼續存在的必要嗎?
「我到底、我到底」派克迷茫地喃喃自語:「我到底該去做什麼?」
「那個.」漁工聽到了他的感嘆:「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應該是一位老水手吧?」
「嗯。」派克訥訥地點了點頭。
「那不就行了!」漁工熱情地鼓勵他:「領風者現在在艾歐尼亞那邊跟諾克薩斯人打仗,正缺大量的船隻和水手,支援艾歐尼亞戰場呢。」
「你要是膽子夠大的話,那完全可以跟我們一起去應徵臨時水兵,幫領風者運輸武器物資到艾歐尼亞前線去啊!」
「你」派克聞言一愣,不解地望向這名年輕漁工:「要去當水兵?」
「嗯。」漁工鄭重地點了點頭。
「領風者的水兵,薪水很高?」派克疑惑問道。
「這個.」漁工如實回答:「領風者水兵的薪水是挺高的,只不過,沒有我現在這份工作的收入高。」
海獸肉製品作為一種暢銷世界的輕奢食物,其產品附加值和商品利潤率一向很高。
所以這個行業的平均薪水,一直都高得驚人。
只不過直到領風者到來之前,漁工們都是被企業高層平均的那一群人。
而在領風者到來之後,隨着那幫實際上就是上岸海賊的所謂「企業高層」的覆滅,整個海獸水產業的收入中位數,也都得到了驚人的提升。
如果不算撫恤金,只算日常薪資的話那即便是領風者海軍士兵的收入,也是無法與一位海獸屠夫媲美的。
「那你為什麼要去參軍?」派克更不理解了。
你一個月掙幾百大洋,好端端的玩什麼命啊?
有這個收入在,留在比港打卡上班、安享人生不好嗎?
「因為.」漁工認真地想了想:「我怕他們回來。」
「誰?」派克不解。
「你剛剛說的那些人。」漁工說:「海賊、強盜、黑幫、奸商.那些吸血鬼們——如果我們的鬥爭失敗了,那他們就都要回來了。」
「同志。」不知不覺地,他換了一個稱呼:「你說,我能允許他們回來嗎?」
派克:「.」
這個問題的答案,他可再清楚不過了。
於是派克陷入沉默。良久之後,他突然說:「我明白了!」
「嗯?」漁工疑惑地看向他。
「我明白了,我的名單還沒有列完!我的任務還沒有完成!我的存在還有意義!」派克露出了猙獰的笑容。
他看着眼前這片蔚藍的大海,殺氣騰騰地說:「外面的世界裏還有很多該死的人,想要讓比爾吉沃特,想要這個世界,變回以前的樣子.對麼?」
「額」漁工聽不太懂。但他還是點了點頭:「對。」
「那好——」派克拿起魚叉,雙眸通紅地站了起來:「帶我去應徵,去找到那些人吧!我要.」
「把他們全拖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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