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好了...」李維只覺自己終於滿足了這位大小姐的獵奇心理,便催促身後的薩勒芬妮繼續前進:「走吧,死人沒什麼好看的。」
「可是...」薩勒芬妮還是在李維的催促下邁開了步子。
但她一直低着頭,像是在想着什麼,想得非常入神。不知不覺的,就連那些滿街亂飛的垃圾都被她忘了。她就這麼走着,連躲也不躲。
然而沒走多遠,李維和她又在路邊遇見了幾個人。
那些人眼神空洞地癱坐在路旁,有男有女。但頭髮但亂糟糟的,衣衫都破破爛爛的,面前還都擺着破碗、杯子、帽子之類的玩意兒。
「這些人是乞丐。」因為懷疑薩勒芬妮又要表演十萬個為什麼,李維這次索性搶先解釋了:「乞丐,就是指那些出於種種原因無法工作或不願工作,以乞討為生的人...」
「李、李維先生...」薩勒芬妮臉紅地嘟囔起來:「我又不傻...我知道乞丐是什麼!就算是在祖安人社區外面,也是有乞丐的...我見過的。」
「那就好。」李維注意到薩勒芬妮的眼神。
她時不時就往那幾個可憐的乞丐身上瞟,看了幾眼過後,走路都漸漸慢了。
「你想施捨他們?」
「嗯...」薩勒芬妮探詢地看他:「可以嗎?」
「你帶錢了嗎?」李維的錢都拿去還房租了。
「帶了。逃出來之前,我把我爸放桌上的錢袋也給順出來了。」
「那好...你想給就給吧。」大小姐要施善心,李維也不攔着:「不過得注意,別給多了。」
「給個一塊、兩塊的就行了。」
「好的。」薩勒芬妮乖巧地點了點頭,像是聽進去了。
然後,就只見她從懷中掏出一隻沉甸甸的錢袋,打開袋口,隨手從裏面掏出一把叮噹作響的硬幣,最後給那幾個乞丐...
一人發了2枚金海克斯幣。
是的,金海克斯幣。
李維幾個月不吃不喝才能攢出來的一筆巨款,被她隨手就丟給了乞丐。
「我艹!」李維人都傻了。
我讓你給個1塊、2塊,是讓你1、2枚銅圈意思意思就得了。
你怎麼直接就給金幣啊?
「等等,薩勒芬妮...」
「難道『1塊錢』在你們的印象里,指的就是1金海克斯幣?」
「還是說...你這輩子只見過金幣,根本就不知道銅圈長什麼樣子?」
「我、我當然見過!」薩勒芬妮臉紅地看向他:「我不傻的,李維先生...我知道我給出去的是多少錢,但我就是想給這麼多。」
「你...」李維欲言又止。
「李維先生,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一直傻憨憨的薩勒芬妮,這次神情卻非常堅定:「小時候,我有次跟我父親出門...遇到一個非常可憐的乞丐,我想多他給一點兒錢,但我父親不同意。」
「他說世上的乞丐太多了,永遠都救不過來。不管我施捨給他們多少,施捨多少人,都什麼都改變不了...他勸我不該那麼天真,不要做那些沒意義的事。」
「李維先生,您應該也是這麼想的吧?」
「但我不這麼認為...」薩勒芬妮咬着嘴唇,暗暗給自己打氣:「我覺得,幫到了一個人,就是幫到了一個人。不管這個世界有沒有改變,至少那個人的生活能在我的幫助下變好了,這怎麼能說是沒意義的呢?」
「額...」李維無言以對。
不是被薩勒芬妮說服了,而是被她給說無語了:「那個...其實我和你爸不是一個意思。」
「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施捨出去的錢太多了,那就不是在幫他們,而是在害他們——尤其是在祖安人社區,這種根本沒有秩序的地方。」
「哎?」薩勒芬妮一臉不解。
李維卻只是指了指那幾個乞丐:「你自己看。」
只見那幾個乞丐在得到金海克斯幣之後,都猛地沉浸在了前所未有的驚喜和錯愕之中。
他們傻傻地愣在了那兒,然後又集體反應過來——
不是反應過來要向薩勒芬妮感恩、道謝,而是第一時間把那2枚金海克斯幣緊緊攥在手心,護在懷裏,然後警惕地看向身旁的同伴。
他們在互相提防,也在互相窺探。
就像護食、搶食的餓狼。
眼裏冒着嗜血的紅光。
「等等...」哪怕是天真的薩勒芬妮,這時也意識到不對勁了。
可她什麼都做不了,也阻止不了。
也不知是誰,第一個有了動作。
幾乎就是在一瞬間,幾個拿到金幣的乞丐就像發了瘋一樣,互相糾纏、搶奪、廝殺了起來。
「不想死就把錢交出來!」
「我的...這都是我的!」
「......」
他們一下子殺紅了眼,場面一片混亂。
就算有人想逃跑,也會被其他人給硬生生地拽回來,狠狠地踩在地上,搜尋他身上的錢財。
一時間醜態畢露,惡相叢生。
有路過的人注意到這幫乞丐在搶什麼,竟也二話不說地加入了搶劫的隊伍。
甚至有人殺紅了眼,還把那雙貪婪的眼睛朝向了好心施捨他們的薩勒芬妮。
幸虧薩勒芬妮那一身貴族小姐的上流打扮讓他們不敢輕舉妄動,身邊還有個保鏢似的李維緊緊護着,局面才沒有向更糟糕的方向發展。
「為、為什麼會這樣...」
「我明明只是想幫忙而已。」
「因為你父親說得沒錯,你太天真了。」李維很不客氣地批評道:「你或許知道1枚金海克斯幣值多少錢,但你不知道1枚金海克斯幣對祖安人,尤其是一個祖安乞丐來說,值多少錢。」
「對你來說,這幾枚金幣可能只是一頓檔次較高的晚餐。可對祖安人來說,這幾枚金海克斯幣...已經夠幾條人命的了。」
「說實話,如果是以前的『我』...」
「見到了也肯定會拼命搶的。」
搶,為什麼不搶?
搶到了就能還房租,就能給妹妹治病,就能不被趕回祖安,人生就還有希望可言。
跟這些相比,道德一文不值!
而薩勒芬妮隨手把巨款丟給那些無力保護自己財產的祖安人,自己又沒能力維持秩序,結果就只能是掀起一片腥風血雨。
「我、我不想這樣的。」
「我不知道會是這樣...」
薩勒芬妮緊緊咬着嘴唇,內疚得淚水都在眼眶裏打轉。
她明明只是想做好事,結果卻像諾克薩斯競技場邊的殘忍觀眾一般,用金錢造就了一場同類相殘的血腥大戲。
「現在你明白了麼?」
「同情救不了他們,施捨也救不了他們。甚至就算你真的幫到位了,結果也會像你父親說得那樣...改變不了大局,更拯救不了這個世界。」
李維覺得,這或許是一個機會。
一個讓薩勒芬妮看清這殘酷世界,讓她開始認真思考的機會。
於是他循循善誘地引導着她思考:
「薩勒芬妮,你再仔細想想...」
「到底有什麼辦法,可以真正幫到那些你永遠都幫不完的人?」
這個問題很難,李維自己也只是探索者。
他不指望薩勒芬妮能回答出什麼,只希望她能從雲端落回地面,真正的站在現實的角度上思考。
而薩勒芬妮似乎也被觸動了。
她不禁開始沉思、沉思...
「我想到了!」
突然,薩勒芬妮眼前一亮。
「你想到什麼了?」
李維鼓勵着她說出想法。
不管有多天真,有多幼稚,這對她來說都是一種進步。
他心裏正這麼想着,然後...他就聽到薩勒芬妮一本正經地說道:
「我爸爸媽媽痛苦、難過、生氣吵架的時候,我總會唱歌給他們聽。只要聽到我唱歌,他們的情緒就會放鬆下來...他們能通過我的歌聲聽到彼此的心聲,相互理解,相互關心。」
「所以我想...」
「如果我可以把我的歌聲傳達出去,傳達給祖安和皮城的所有人聽,或許就能讓他們也能互相理解、互相關心。」
「這樣或許就能鼓勵更多的皮城人像我一樣幫助祖安人,同時讓祖安人和祖安人之間也能像家人一樣團結、和睦...」
李維:「.......」
我讓你思考怎麼解決主要問題,結果你告訴我你要出道當偶像歌姬?
臥槽尼...算了...
人家本來就傻,不罵人了。
「李維先生...」
「怎麼?」
「您是不是又在罵我傻?」薩勒芬妮委屈地抿起唇瓣。
「嗯?」李維略微一驚。
他也沒和薩勒芬妮有肢體接觸啊。
「你又讀我心了?」
「不...您剛剛自己承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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