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大壽和吳襄也不是傻子,
他們知道張好古來了必須要小心,因此他們內部已經達成了一致,所有人團結在一起好對抗朝廷坐地起價。
但祖大壽和吳襄還是有忽視的地方。
他們拉攏了中層將領,把各家的親兵和精銳們安排的妥妥噹噹,但這些人才佔據多少?
十幾萬遼東兵,大部分都是普通士卒,各家親兵和精銳加起來不過三萬多,餘下的都是普通士卒,也就是沒軍餉,拿着破舊武器和穿着破爛鴛鴦戰襖的炮灰。
遼東真正的精銳,就是那三萬多穿着鐵甲、棉甲,拿着精銳武器,日日吃飽喝足拿着雙倍乃至三倍軍餉的親兵和精銳,這些才是祖大壽和吳襄等遼東軍閥最大的底氣。
而張好古則放眼基層,拉攏普通士兵和基層軍官,許諾錢糧,許諾前程,至於那三萬多遼東精銳,親兵不好拉攏,但普通精銳還是可以拉攏的。
數日後,祖大壽和吳襄接到飛騎來報,張好古的大軍到了。
二人連忙帶着麾下的將軍們去迎接,不管怎麼說,對張好古這個人,他們還是帶着敬意的。
短短几年把大明治理的國強民富,兵強馬壯,對外打仗屢戰屢勝,引得萬國來朝,大明各地更是國泰民安,百業興旺。
這樣的人物,他們雖然立場不同,但說不佩服那是假的。
君不見皇太極這樣的梟雄都屢屢長嘆恨不能有張寶瑞為相願傾國相待麼。
祖大壽、吳襄帶着各家軍閥遙遙看着那遠處黑影,漸漸的黑影逐漸擴大,一面面旌旗已經肉眼可見。
塵土飛揚,戰馬嘶鳴,大軍開拔,煞氣沖天。
新軍將士披甲執銳,隊列整齊,前進之中毫無聲音,沉默宛如一體。
祖大壽見狀忍不住說道:「真是一支強軍啊。」
一旁的小將吳三桂忍不住說道:「舅舅,我們的關寧鐵騎不比他們弱!」
祖大壽哈哈笑道:「這話說的不錯,我們的關寧鐵騎不比他們弱。」
顯然祖大壽也知道這個時候不能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但祖大壽眼中的憂慮卻是一絲也沒少,關寧鐵騎是不弱,但關寧鐵騎加上各家親兵,也不過三萬啊,而這樣的新軍,張好古可有幾十萬!
以大明之力供給的全職脫產士兵,遼東怎麼比得了?
很快,一隊騎士舉着旌旗前來,祖大壽和吳襄也看到了那面大纛和大纛之下穿着戰甲的張好古。
「那就是張好古?」現年才二十一歲剛剛過了及冠之年的吳三桂是第一次見到張好古真人,一直以來聽着張好古的事跡,但張好古長什麼樣還真不知道。
穿着御賜的獸面吞頭山紋甲,披着朱紅的披風,騎着一匹通體烏黑唯有四蹄雪白的神俊戰馬,張好古立在那裏,就讓人無法忽視。
「末將,參見大帥。」
祖大壽和吳襄帶着眾將齊齊對着張好古行禮。
張好古笑着翻身下馬:「大家免禮。」
「大帥,我等可是早就盼着您來了。」祖大壽說道。
吳襄也是連忙說道:「是啊大帥,聽聞您要來,手下這些小崽子們可是激動不已啊,都想見見您呢。」
張好古笑着與祖大壽和吳襄交流着,忽然瞥見吳襄身邊跟着個披着鐵甲的年輕小將,這小將看着年輕氣盛,賣相極佳,倒像是個良將。
「這是?」張好古指了指小將。
吳襄愣了下,連忙說道:「這是犬子,吳三桂。」
吳三桂?
張好古看了眼吳三桂,此時才二十一歲的吳三桂,就透着一個年輕,看上去朝氣蓬勃,對戰爭有着一股子渴望,想要在戰場上建功立業。
現在的吳三桂,還是個熱血青年呢。
對於這個前世引清軍入關,先後反覆的歷史名人,張好古並沒有太多關注,也沒有什麼憎惡之感。
眼下的吳三桂就是個年輕的小將罷了,甚至祖大壽和吳襄,張好古都沒關注太多,遼東軍鎮是肯定要平了的。
不僅關乎着自己和皇太極的戰事,更關乎着以後。
新軍內部也不是一體的,新軍有的人願意跟着張好古,有的人還依舊效忠着朝廷,張好古也不去左右他們,但遼東這十幾萬兵,張好古卻是要攥在手裏的,他需要有一直真正意義上完全聽命於他的軍隊。
「大帥,我們眼下入城?」祖大壽問道。
張好古笑着說道:「不急,二位將軍不妨先與我說說遼東現在的情況。」
祖大壽和吳襄雖然有些詫異,但還是把一些情報和張好古說了,當然,說的到底是真是假,那就只有他們知道了。
與祖大壽、吳襄在城外墨跡了一會兒,忽然有人跑到張好古耳邊說了幾句,祖大壽和吳襄眼瞅着張好古看自己等人的眼色就不對勁了。
「大帥,可是發生什麼事了?」祖大壽有些小心的問道。
張好古看了看祖大壽,又看了看吳襄,再看看他們身後那些將領,忽然嘆了口氣。
這下讓遼東諸將是莫名其妙了,這是怎麼了?
而祖大壽和吳襄心裏已經隱隱有不妙的感覺了,戎馬一生,他們對這種感覺非常敏銳。
還不等他們發話,張好古就嘆息道:「二位將軍也是我大明良將,為了大明徵戰沙場,守衛邊疆,為了眼下卻如此不智呢?」
「什麼?!」祖大壽還沒反應過來,想要解釋什麼。
而一旁的黃宗羲已經下令:「擒下他們!」
當即就有新軍將士撲上來,直接將祖大壽、吳襄等人給按在了地上,這些遼東將領有些還想着反抗,有些親衛已經開始動手。
可新軍動手更快,伴隨着兩輪火槍聲,那些妄圖動手的親衛盡數被打死。
而此時城外發生了這種事,寧遠城和大營里早就亂了。
祖大壽和吳襄眼睜睜看着寧遠城內亂了起來,忍不住喊道:「大帥,我等何罪啊!」
張好古看着祖大壽和吳襄:「爾等的罪,還用我說嗎?」
「不用說養寇自重,無視朝廷制度,也不提什麼貪贓枉法,殺良冒功。」
「本帥只說一條,爾等坐擁遼東十幾萬兵馬,卻聽詔不聽宣,這就是你們的罪。」
「發信號讓曹文昭的蒙古騎兵開始行動,同時告訴城內的人速速束手就擒。」
信號升空,各處軍營,各處城鎮的人立刻行動起來,錦衣衛和大同書院的人開始號召士兵反抗,同時有曹文昭的騎兵逼近進行威懾,張好古麾下的新軍也開始進行鎮壓,三方合力之下,十幾萬遼東兵馬大半投降。
而那些將領的親兵和部分人還想着負隅頑抗,則直接被新軍鐵血鎮壓,毫不留情。
已經入主寧遠城的張好古開始下令,對遼東各地進行掌控,同時接管遼東所有的軍隊和倉儲。
前後不過三日,遼東各地的騷亂已經被平息,而十幾萬遼東軍如今也已經在錦衣衛和大同書院的人帶領下完成投誠。
「組織訴苦大會,讓士兵指認欺壓他們的軍官,同時嚴查遼東各地欺壓百姓軍士,貪贓枉法之人,發現一例殺一例,不用留情。」
張好古已經決定要好好清理一遍遼東了。
遼東軍鎮的百姓和普通士卒很快就發現,每日都有曾經的大人物被拉出來梟首,那些曾經高高在上,對他們是肆意欺凌打罵的軍官,大人們一個個被抄家處死,引得百姓和士卒們紛紛叫好。
數日後,遼東軍閥的親信和那些中層軍官被清理乾淨後,又把各地那些親兵、死忠清理掉,遼東軍還剩下十三萬人。
這十三萬人很快接到命令,聚集在寧遠城外。
黑壓壓的十三萬將士列隊整齊,盯着那寧遠城上的一個個被五花大綁的將軍,那些可都遼東的大人物,是飛揚跋扈的軍閥,但如今,他們都是階下囚。
「殺!」
張好古一聲令下,這些軍閥挨個被砍掉腦袋,鮮血噴濺,腦袋從城牆上滾落地面。
當這些將士反應過來時,又看到一隊隊新軍將士趕着一輛輛馬車前來。
這些馬車上的箱子被打開,明晃晃的銀子讓這些遼東兵呼吸都有些急促起來。
張好古看着眼前的十三個萬人軍陣,說道:「現在,補發歷年欠大家的軍餉,補發完軍餉,願意回家耕田的去右邊,每人領一筆銀子然後回家等分地;願意繼續從軍的去左邊,正式成為我新軍一員,享新軍待遇。」
張好古的話被一名名傳令官清晰無誤的傳遍十三萬遼東軍,片刻之後,十三萬遼東軍歡呼起來:「萬歲,萬歲!張相爺萬歲!朝廷萬歲!」
用從各家軍閥和貪官污吏家裏搜出來的金銀給遼東軍補發了所欠的軍餉之後,遼東軍的士氣立刻就不一樣了。
十三萬遼東軍根本沒有人願意回家,都想着參加新軍,誰不知道新軍待遇好啊?
張好古看着踴躍報名要加入新軍的這些遼東兵,對一旁的諸將說道:「還是嚴格按照要求,年紀體格符合的,擔任正卒,那些老弱暫且留着,作為從軍民兵。」
十三萬遼東兵最後被精挑細選了六萬多人補充新軍,算是新的四鎮,餘下的則被填入後勤營,負責大軍後勤。
掌握了遼東兵後,張好古又招來蒙古和遼南諸將。
袁崇煥沒有任何遲疑,直接帶着遼南諸將加入張好古,遼南畢竟是張好古曾經待過的地方,這裏的人支持張好古自然是正常。
而曹文昭表示會三鎮新軍和四萬蒙古騎兵都會支持張好古,這倒是讓張好古有些意外。
不過隨後張好古就了解到,實在是朱由校這段時間性情大變,沒了張好古這個首輔後幾乎可以用原形畢露來形容,實在是讓曹文昭等人憂慮。
讓朱由校掌握大權,大明是個什麼下場眾人都是看得到的,既然如此,還不如張好古掌握軍政,繼續宰執天下。
平了遼東軍閥之後,張好古將大纛移到了錦州,把這裏作為自己臨時的駐地。
在錦州城中,張好古召集眾將開始議論平遼之事。
「明公!」
張好古看着曹文昭、袁崇煥這兩位總督還有各鎮都統等將軍們,笑着擺擺手:「都坐。」
「薊遼軍鎮已經平定,眼下我們該關注真正的對手了。」
「沉陽的皇太極,估計是早就等不及了。」
「此戰,我軍只有一個目標,那就是犁庭掃穴,徹底滅了滿清。」
張好古在錦州籌備着與皇太極的作戰事宜,而薊遼軍鎮發生的情況也被朱由校和皇太極探知。
皇太極知道張好古已經掌握薊遼軍鎮,遼南四鎮和蒙古三鎮也已經到齊時,忍不住嘆了口氣:「終於是到了這一日了,我大清最大的危機,要到了。」
而朱由校知道張好古短短時間就掌控了薊遼軍鎮,連帶遼南三鎮、蒙古三鎮都投靠過去後,整個人根本不願意相信。
「他怎麼做到的?這才幾天,薊遼軍鎮就被他給解決了?」
「孫師傅你在遼東坐鎮這麼多年都沒徹底解決遼東那些軍閥,張好古這幾天就解決了?」
孫承宗聽到這個消息也是忍不住悵然,自己在遼東辛苦經營這麼久,還是比不過張好古雷霆手段。
孫承宗嘆息之餘,想着各鎮新軍又是無奈的搖頭,若是自己掌握各鎮新軍,恐怕解決遼東諸將也很容易吧?
「孫師傅,張好古怎麼可能這麼快解決遼東軍鎮,他怎麼做到的?」朱由校還是不願意相信,朝廷對遼東這些年如鯁在喉,張好古怎麼可能這麼快就解決掉?
孫承宗說道:「臣聽聞是張相在祖大壽、吳襄他們出城迎接時直接派人拿了遼東諸將。」
朱由校質疑起來:「那遼東軍就沒反抗?」
孫承宗解釋着:「這些年錦衣衛和大同書院在遼東滲透了不少人,底層將士幾乎已經被徹底掌控,單憑那些將領和親兵,根本無法掀起什麼反抗的動靜來。」
「而且蒙古四萬騎兵趕來鎮壓,那些試圖反抗的都被蒙古騎兵和新軍給鎮壓了。」
朱由校愣了:「錦衣衛滲透遼東,朕能明白,大同書院滲透遼東,他是怎麼做到的?是什麼時候做到的?!」
說着,朱由校忽然有些毛骨悚然:錦衣衛明明是皇帝親衛,可如今張好古竟然對錦衣衛也能進行掌控指揮,那各地的錦衣衛千戶百戶里有沒有張好古的人?
還有這京師里的錦衣衛和東廠番子,裏面有沒有張好古的人?
再想想大同書院,那不就是張好古的新黨嗎?
新黨滲透了遼東,那新黨到底如今膨脹到了什麼地步?
回想着朝廷和草原、安南的戰事不僅僅有錦衣衛的蹤影,在錦衣衛的陰影中似乎也是隱隱綽綽藏着新黨的動作,朱由校就感覺毛骨悚然,渾身寒毛都要立起來了。
新黨,難道真的就是表面這些東西了嗎?
自己身邊有沒有新黨的人?
這些太監宮女里有沒有新黨的人?
朱由校忽然發覺自己現在誰也不敢輕易相信了!
張好古能輕而易舉的顛覆遼東軍鎮,讓祖大壽和吳襄等掌握重兵的軍閥猝不及防就被拿下,手下將領想要反抗卻連兵馬都指揮不動,那張好古是不是也可以這樣對付自己呢?
直隸、山東、河南、山西...
這些地方有多少新軍?
這些地方的那個府縣不是新黨執政?
甚至地方的鄉鎮都是新黨的人在主導!
可以說,新黨這張大網,下到村鎮,販夫走卒,上到一鎮都統,一省總督,乃至朝中諸臣...
就連這皇宮之中,都不安全!
毛骨悚然,朱由校感覺自己如墜冰窟,渾身都冰涼徹骨。
太可怕了,新黨太可怕了!
「武宗皇帝試圖掌握軍權,最後莫名落水而死。」
「世宗皇帝和群臣鬥了三十年,錦衣衛監察百官依舊差點被宮女勒死不得不住在皇宮之外。」
「神宗皇帝躊躇滿志,短短四年就不理朝政退避深宮。」
「還有你父親,那紅丸桉到底是怎麼回事,至今都沒個說法...」
想着宣懿太妃的話,朱由校終於回味過來。
大明的皇帝,自堡宗土木堡兵敗被俘,朝廷精銳喪盡,勛貴勢力崩塌,皇室威嚴喪盡之後,實際上大明已經是官員們在治理天下了!
自那以後,就不是洪武朝、永樂朝和仁宣二帝時皇帝主掌一切了,而是皇帝和群臣共治天下了。
張好古幫着自己打擊了權貴士紳,打壓了勛貴鄉黨,讓皇權可以直接抵達鄉鎮農村,訓練了新軍廢棄了腐朽不堪的京營和衛所,讓大明有了一支強軍...
按理說自己應當是千古一帝才是,可眼下,這些都要和自己沒什麼關係了!
因為自己已經和新黨鬧掰了!
想着自己祖宗們的下場,想着自己父親那莫名其妙被一粒紅丸送上西天,再想想世宗皇帝在戒備森嚴的禁宮差點被一群宮女勒死,再想想那身強體健的武宗莫名落水...
朱由校忽然感覺自己四面八方都是危機!
「魏伴伴,你說,朕的身邊,到底有多少是自己人,又有多少是張好古的人?」
「這皇宮到底被新黨滲透到了什麼地步?京師到底還安不安全?」
「朕,眼下睡覺都睡不安生了...」
朱由校憂慮無比,他愈發覺得順天府是危機重重待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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