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到院落門口,便見一個身姿苗條的年輕娘子低頭匆匆走出來,差點撞到賀令姜身上。
她腳下微旋,側身避過那名娘子,阿滿卻來不及反應,手上的大傘未曾及時跟上,讓她半個肩膀暴露在了日光下。
「七娘子!」阿滿不由一驚。
賀令姜只覺渾身一痛,還好阿滿立時將大傘移過來,遮住了她。
她擺擺手,沒有說話。
孫如錦眉頭一豎:「趙妾侍!莫要衝撞了貴客。」
那妾侍抬起頭,她看着約莫花信年華,容貌昳麗。
聽到孫如錦的呵斥,她也不生氣,眼中帶着幾分歉意:「錦娘,真是對不住,是我大意了!」
說罷,她雙手合握胸前,低頭向賀令姜行了一禮:「這位娘子,妾險些衝撞了您,對不住了!還請娘子見諒。」
她言辭懇切,嗓音更是清婉好聽得緊,倒叫人不好再出聲指責。
賀令姜也只是微微一笑,道:「無礙。」
趙妾侍見她不曾見怪,這才鬆了一口氣,重又抬起頭來,好奇地問:「娘子容貌氣韻如此出眾,不知是哪家的小娘子?」
「賀府七娘。」賀令姜淡淡開口。
趙妾侍眼中一亮,笑着道:「竟是賀氏的七娘子,妾方才失禮了!」
對賀令姜春日撐傘的舉止,倒不曾多問。
這些世家大族的小娘子們各個生得金尊玉貴,脾氣秉性不一,有什麼怪癖也稱不上奇怪。
孫如錦神色間有些不耐,賀家七娘子要來府上小住兩日的消息,怕是已經傳得闔府皆知,她此時又在這裏裝什麼不知情?
「趙妾侍,我與令姜尋阿娘還有事,便先行進去,不與你閒聊了。」
趙妾侍被她下了面子,也毫無氣惱之色,只笑着道:「是妾擾了你們,這便先回去了。」
說罷,她又衝着二人施了一禮,這才離去。
孫如錦看着她的背影,不由輕哼一聲。
賀令姜正盯着那位妾侍逐漸遠去的身影看,聞聲眉梢微揚:「錦娘似乎不喜這位趙妾侍?」
「自然不喜。」
孫如錦難得有人陪着說話,心裏的鬱悶之氣也便盡數吐了出來:「她素來會裝模作樣,表面上看上去溫柔小意,背地裏是個什麼樣子,誰又知道呢?因着她,阿娘先前不少生氣。」
「這位妾侍看上去倒也年輕。」
如此年輕秀麗,舉止之間又儘是溫柔,自古男子皆好顏色,想來那孫郡丞必然喜歡。
「是呀,她比我阿娘要小上十五六歲,正是容貌正盛的時候。」孫如錦心下嘆息。
她阿爺出身寒門,阿娘與他是少年夫妻,伴着他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罪,阿爺曾言,此生絕不納妾辜負了阿娘。
後來阿爺科舉得中,仕途上雖不算平步青雲,但也做到這一郡郡丞的位子上了。
他本就出身臨川郡下的潯陽縣,如今既在臨川任職,便就這麼一待近十年。
他與阿娘兩個也算是琴瑟和鳴,夫妻和順。
眼看着日子過得一日比一日好。哪成想,去年春上,阿爺去郡守府中赴了回宴,歸來時,身後卻跟着一個面容昳麗的娘子。
阿娘的面色當時唰地一下便白了。
自此後,這孫府便多了個趙妾侍。
阿爺待阿娘雖是一如既往地敬重,然而這夫妻之間既然插入了第三人,再濃的情分也會日漸消磨掉。
更何況,阿娘年紀益長容顏漸衰,府中又有這麼一個年輕貌美、溫柔小意的在旁,阿爺眼中,也便漸漸地看不到阿娘了。
時間久了,這夫妻之間便只剩下相敬如賓。
她曾無數次聽到阿娘私下嘆息,心中為阿娘暗暗着急,卻也無可奈何。
如今阿娘病重,她與兩位兄長皆是憂心不止,但這趙妾侍怕是在暗自高興了吧?
就連着阿娘這病久久不愈,她都覺得定有些積鬱在心的緣故。
進了孫夫人屋中,孫如錦忙收了面上的憂色,笑着迎上去施禮:「阿娘。今日身子可覺得好了些?」
孫夫人眼中含笑,拍拍她的手:「挺好。你怎地又帶賀七娘子過來了?」
「我們來看看阿娘。」
「對了,阿娘。」孫如錦問,「那趙妾侍方才來做什麼?」
孫夫人輕咳一聲,道:「她不過來請安罷了。」
孫如錦暗自撇撇嘴,沒有說話。
「好了好了,你們也看過我了。錦娘,你帶着賀七娘子到府中逛逛吧,她初次來,你可要好好招待。」
「知道了,阿娘,兩位兄長可曾回來?」
「沒呢。你阿兄他們都在江州讀書,還未到休假的時候,回來作甚?」
孫如錦皺皺鼻子:「阿娘身子不舒服,也不派人通知阿兄,讓他們回來陪您。」
孫夫人一笑:「喊他們做什麼?你兄長都有正事要做,阿娘這身子一直如此,又有什麼可陪的。」
她看向賀令姜:「今日春光正好,七娘子便讓錦娘陪着,到府中逛逛。雖則還是初春,府中花卉還未盛開,但草木抽條生綠,也算有幾分看頭了。若是閒來無事,也可讓錦娘陪你在亭中烹茶下棋。」
「多謝夫人。」賀令姜笑着點頭,「不過說到春光,夫人這院中倒是有一處開得正好。」
孫夫人恍然,她差點兒忘了,院中的那株辛夷今年早開,此時正是花期正好。
「七娘子若想賞花,我便讓人備些茶點擺在樹下,賞景喝茶品香,倒也算有一番意趣。」
賀令姜淺笑着頷首:「如此便有勞夫人費心了。光我與錦娘兩人,總歸有些冷清寂寞,今日外間無風,夫人不如與我二人一道?」
孫如錦看到她的眼色,也忙道:「是呀,阿娘你就陪着我們一道吧。」
孫夫人笑着擺手道:「我身子不行,近日來更是不愛見亮光,還是不去影響你們了。」
「夫人身子虛弱,更該多見見日光才是。」賀令姜開口勸她,「人都說,陽氣不足百病生。日光屬陽,是世間一切熱量、陽氣的最根本來源。夫人多曬曬太陽,這病興許好的便快了。」
「是呀,阿娘。大夫之前也跟您說要多出門曬曬太陽,您偏不聽,只整日悶在屋中。」
孫如錦拉着孫夫人的袖子晃了晃:「您聽聽,如今連令姜都這麼說。您便同我們一道去院中坐坐吧,您不是最愛那辛夷花嗎?每日只坐在屋子裏,隔着窗戶看看又有什麼意思。」
「我近來見了日光便不舒坦,還是不去了吧。」孫夫人面有難色,她也不知怎地,近來總不愛去光亮的地方。
孫如錦聞言看向賀令姜。
「這一點上,夫人與我可謂是同病相憐了。」賀令姜眉心輕蹙,輕聲嘆謂道,「錦娘也知曉,我近來曬到日光便容易長疹子,所以進出皆需撐傘。夫人如若不去,獨我一人倒是還要叫人折騰了……」
孫夫人朝她身後的婢子看去,果見身後黑壯的那個懷中環着一把大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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