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那時,他見着她時,這名小娘子剛剛收服了一隻鬼物,攔了自己誅鬼的劍,一副玄士模樣。
如今,她卻成了妖邪鬼怪之物。
可見她遮掩之高明,若不是今日自己與她近身接觸,觸到她的頸間不對,凝神去感知了她身上的氣,怕是再打個照面也未能察覺。
待聽到賀令姜脫口而出的那聲「是你」,他眉梢不由微抬。
「你認識我?」
賀令姜一頓,而後呵呵一笑:「笨鳥先飛嘛……咱們打過照面的,你這不是認得我麼?」
那人眸光微深:「我認得你,是因你彼時除了面具。但我,卻是一直戴着那凶獸面具的,你又何時見過我真容?」
面前這張臉,鼻樑峭挺,劍眉如裁,可謂是俊美卓絕。
明明還帶着幾分少年氣的臉,卻露出和年紀並不相符的神情。
那雙極為深邃的眼眸,在珠光映照下,透着幽幽的光,猶如一汪深潭,淡而冷,靜而涼,愈發顯得不可捉摸起來。
真不好騙。
賀令姜暗道。
她眉眼微彎,揚起一張笑容:「你雖戴着面具,但背上的這把劍卻是未變。先前洞中昏暗,我未曾留意,這不看到了,才猛然想起。」
「怪不得,方才覺得你的劍氣這般熟悉呢。」
這般年紀,便修出一劍破萬法氣勢的,天下間也就一個人了。
鎮北王世子,裴攸,裴子遠!
她先前雖覺得劍氣有幾分熟悉,卻未多想。
不成想,面前這位,竟是故人!
只是,眼下這位故人正緊緊盯着她,一副明顯不信她說辭的模樣。
畢竟,她那話脫口而出時,看得可是他的臉,並未側首去瞧他收回背後的長劍。
「說謊。」裴攸盯着他,開口道。
他這幅勢要弄個明白的架勢,倒是難得帶了幾分少年人的模樣。
鎮北王世子裴攸,今年也不過十八歲,尚未及冠啊。
只是,這孩子,還一如既往地不好騙。
賀令姜微微聳肩:「好吧,我確實見過你,裴世子。」
裴攸眼中頓時一厲,剛想抬手,便被賀令姜按住:「說好不動手的。」
「你怎地認識我?」想起先前約定,裴攸收斂了身上氣息。
賀令姜眨眨眼睛,瑩瑩珠光映得她眼中一片瀲灩:「我若說在北境,偶然曾見過世子的風姿,你可相信?」
裴攸掀了掀唇,冷冷吐出兩個字:「不信。」
「不信便算了。」賀令姜垂下眼睫。
反正,她說的是真話,這次可沒騙他。
裴攸冷哼一聲,這人卻再無要解釋的意思。
他知此時怕也問不出什麼,只得將這個問題暫且撇到一邊:「這事暫且不提。只是,你既非常人,又悄悄潛入這礦中,意欲為何?」
賀令姜無意瞞他:「我收到消息,說此處有人私采銅礦,便來查探。」
她將手中的明珠往旁邊的礦堆照了照:「只是此時看來,這處似乎采的並非銅礦,而是鐵礦啊……」
「世子呢?你不遠萬里,從北境來到這臨川治下的小小礦山內,又是要做什麼?」賀令姜側首看向他。
裴攸本不想答,看着她的目光,不知為何,本要咽下去的話卻從口中而出:「我來查私售鐵器一案。」
「私售鐵器?」賀令姜皺眉。
他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方才說了什麼,面上頓時一沉。
「莫要老是沉着一張臉,跟個老翁似的。」賀令姜拿着明珠在他面前晃了晃。
裴攸被珠光晃得眼中一花,聽得這話,面上卻不由跟着緩和幾分。
「你我如今也算半個熟人了,你既從北境追查到這處,想來,我這私采同銅料案與你那私售鐵器案,都與當下這波人脫不了干係。」賀令姜道。
她知曉裴攸心中的戒備,開口道:「既然你我都要查這波人,那該暫時摒棄方才的誤會,聯手合作,如此才能事半功倍。若是互相提防,反而擾了各自探查的進度。」
裴攸微微擰眉:「這事,不是你該插手的。」
私售鐵器的這批人,已是越過北境,將鐵器偷偷運往北狄人手中。
這已不是一般的私售鐵器案,更有通敵叛國之嫌。
一般人,還是莫要貿然插手的好。
賀令姜豎起食指,在他面前微搖:「世子來北境,帶了幾許人手?」
「夠用。」裴攸冷冷道。
「那花了多久查到這礦上?」賀令姜又問。
裴攸皺眉:「兩月有餘。」
賀令姜「嘖」了一聲:「太慢。」
裴攸看了她一眼,她怕是不知北境距此有多遠吧?
他收到消息後,便從北境出發,上元那日方至臨川,而後一路探查至此,已算不上慢了。
「世子可知我查到這裏用了幾日?」
「幾日?」
賀令姜笑笑,豎起兩個指頭:「兩日。」
「你瞧,這就是當地人的好處不是?」她似乎有些得意,「世子從北境而來,一路緊趕慢趕,也要花上近月余。任憑手下再能幹,在這異地,也要再花上月余才能探得消息。」
「而我只要幾日便足以。」賀令姜側首看他,「世子不如與我合作?」
「既然查到此處,離揪出背後之人便不遠了。」裴攸毫不動心地拒絕她的提議。
「那世子心中可有懷疑之人?」
裴攸眼中微凝:「你有?」
賀令姜肯定地點頭。
「是誰?」裴攸眸中一沉。
「這便不可說了。」賀令姜搖頭,「畢竟世子並不願與我合作。既如此,咱們還是各查各的。」
裴攸額角微跳,深吸一口氣:「你若真有消息,且承諾不會對旁人泄露此事,咱們也不是不可以聯手。」
賀令姜好笑地看着他:「裴世子可莫要如此勉強,畢竟我這處,也不缺人手使。只是念着與世子也算半個熟人,想要順便幫世子一把罷了。」
「不勉強。」裴攸扯出一個笑容,而後微微欠身行了個叉手禮,「這位娘子若有消息,還望助我一把,攸,感激不盡。」
賀令姜這才伸手虛扶他的手臂,眼中含笑:「裴世子着實多禮了。既然世子懇切請我相助……我便恭敬不如從命了。」
說罷,她又一頓,疑聲問道:「只不知,世子可還要驅鬼誅邪?畢竟,我可非活人,算得上半個鬼物了。」
「怎會。」裴攸強自笑了笑。「娘子都說了,你我也算是熟人。」
「雖不知娘子如何成了當下境地,但幾番接觸,我也知曉娘子並非惡人。」
「私售鐵器案,更可能危及邊疆安穩,娘子此時願意出手相助,更可見心中良善。既如此,我又會不分青紅皂白呢。」
賀令姜看着他的笑,可真是勉強呢:「世子,還是莫要強笑了,你這般當真有些不大好看。」
裴攸不由面上一僵,她可真是太會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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