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中計算着時間,約摸着差不多了便起身同瓊枝道:「今日逛的夠久了,買了不少衣飾物品。過幾日便是阿兄的生辰了,斜對面正好有賣筆墨紙硯和書本典籍的鋪子,咱們去瞧瞧,可有什麼好的,也能送給阿兄作賀禮。」
瓊枝笑着應道:「是。」
兩人出了茶水鋪子,先去那賣文房四寶的鋪子裏,挑了一塊品相不錯的老坑端硯,而後腳下一轉,便進了旁邊的書鋪。
「方才那塊硯台不錯,你覺着阿兄會喜歡嗎?」
柔柔的笑語傳來,緊接着便是另一道女聲:「郎君定然會喜歡的,這可是小娘子精心挑選的呢……」
書鋪中守着的掌柜抬頭循聲望去,便見兩名小娘子一前一後地從隔壁鋪子過來了。今日天熱,前頭那位還手持一把紈扇,有一搭沒一搭地微搖着。
他連忙端起笑,迎了上去:「兩位想要選些什麼?」
賀令姜輕輕搖了搖紈扇:「我先瞧瞧,看看你家店中都有哪些典籍,若是有好的,就買上幾本。」
書鋪裏面並不大,擺的書卻種類繁多,井井有條,從市井話本、術略方技到諸子學說、詩書六藝皆具,一冊冊整齊地排在書架之上。
賀令姜沿着書架一列列走過去,偶爾翻開書名瞧瞧,那掌柜就亦步亦趨地跟在她身後,顯得很是殷切。
真奇怪,明明沒瞧見盧六郎出來,但是此時這看着不大的書鋪中,卻並未瞧見他的身形,看來當是別有玄機呀。
「掌柜,你們這處可有什麼大家珍本?我家阿兄近日生辰,若能挑來同硯台一道送他,他定當開心。」
賀令姜在最後一排書架處停了下來,就如一個一心要為自家兄長準備生辰賀禮的小娘子那般,一派認真挑選的模樣。
掌柜臉上滿是笑意:「那您可是來對了!小店之中最近特意抄錄了方大家關於詩賦品評的最新着作,不知小娘子可感興趣?」
「方大家?」賀令姜眼睛一亮,「那便拿來瞧瞧吧。」
「好嘞,您稍等。」掌柜樂呵呵地道,轉身爬到書架最高處取下一隻精裝的典籍遞給賀令姜。
她略微翻開看了幾眼,便爽快道:「就這本吧!」
「行嘞。」見她如此爽利,掌柜連忙將書包起。
賀令姜四處看了一眼,確實沒見着盧六郎的蹤跡,便接過掌柜手中的書,付過錢後便帶着瓊枝出了鋪子。
見着她身影轉進了隔了幾家店面的鋪子裏,掌柜才轉過身到了最後一排靠牆的書架前,屈指敲了敲。
等了幾息,書架便緩緩移開露出一條可供一人通行的縫隙來,盧六郎的身形從裏面露了出來:「人走了?」
他進來同掌柜的談完事,便進暗室取了留在裏頭的東西,剛想出來時,便察覺外頭似乎來了人,只好又在裏頭呆了片刻,等到掌柜敲牆示意才出來。
掌柜點點頭,取下手邊已經備好的兩本書冊:「那小娘子挑了會兒書,所以呆的時間久了些,又買了本詩賦品評。」
「人沒什麼問題吧?」盧六郎問。
「就是個普通的小娘子罷了。」掌柜道,「這書鋪開在繁華的街道上,來來往往的也多是郢都士族權貴家的娘子郎君、夫人姬妾,打聽消息自然是方便些,可若想在此處立着又不惹人懷疑,總要如常做些生意的。」
「沒問題就行。」盧六郎低聲道,「裏面的東西我都取走了,事情我會照着辦,讓尊使放心便是。」
掌柜拍了拍他的肩膀:「謹慎行事,莫露了馬腳。」
「知道了。」盧六郎伸手接過他遞來的書冊,合上了身後的書架便提步準備往外去。
正此時,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從外傳來,兩人相視一眼,神色如常地從書架後繞了出來,就如老掌柜在接待尋常書客那般。
看到又折回的賀令姜,掌柜不由微訝:「這位娘子,您怎地又折回啦?可是還有什麼書想再挑一挑?」
賀令姜笑着擺擺手:「那倒不是。」
她往前越走越近,掌柜同盧六郎都不由繃緊了身子,賀令姜行至二人面前方歉意道:「我先前隨身帶着的紈扇似乎落在後面書架處了,可否勞煩兩位讓個步?」
紈扇?
掌柜想了想,這位小娘子放進書鋪時,確實拿了一把紈扇,後來忙着趕緊送走她,他倒未曾留意她手上那把扇子了。
似乎走的時候,手上是沒持扇了。
他不着痕跡地瞧了眼盧六郎,幾不可見地點了點頭,攔在過道中的盧六郎眼中暗光微閃,還是側了側身子:「請。」
賀令姜點頭致謝,而後快走幾步行最後一列書架處,兩人的目光也緊隨着她瞧着過去,氣氛似乎一下子緊繃了起來。
她在書架前踱了幾步,上下瞧了瞧,果然在第三層的角落裏抽出了一把繡工精緻的紈扇:「果然是
落在這裏了。」
她伸手取過紈扇便又原路折回了,經過盧六郎身邊時,見他還站在遠處,她不由輕輕蹙眉低聲道:「勞駕郎君再讓讓。」
盧六郎目光微涼,然而掃到她手上持着的紈扇,墜着的淺紫色流蘇微微晃動,&nbp;他還是讓開了步子。
「多謝了。」賀令姜拿過摺扇,便出了鋪子帶着婢女離開了。
盧六郎和掌柜的行至店鋪門口,瞧着她身形越行越遠,最終消失在街巷口,這才開口道:「她出現的似乎有些巧了……」
掌柜也眯了眯眼睛:「是有些。」
自己方才爬上架子為她取書時,並未看到她的動作,也許紈扇便是在那時落下的,她那理由十分地妥當,讓人挑不出半點兒毛病來。
只是,他們這類人小心翼翼地久了,總是難免有些說不清的感覺。便是這份敏感,多次助他躲過一些危機時刻。
「那事,得快些安排了。以免夜長夢多,再徒然生了變故……」掌柜的緩緩道。
尊使在暗室中留了行事的東西給盧六郎,他如今既然取了出來,還是快些做成的好。
最怕平地生波瀾,這個道理,盧六郎自然也知曉。
他微微頷首:「我心裏有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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