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幼跟着師父長大,待她亦師亦母,對她的身體狀況自然也很是在意。
自年前荒人部落遭了那一場動亂之後,師父的身體突然就差起來了,甚而到了如今臥床難起的地步。
以往的祈福亦或祭司大事,皆是由大巫親自主持,部落中若有疑難雜病,大巫也會親自出手救治。
可這大半年來,師父都深居簡出,荒人百姓的禱告祈求,皆交由她來處置,甚至連祈福祭司這等大事,也都由她代勞了。
大巫安在,在這等場合,沒有叫巫女越過她主持的道理,未免部落人心惶惶,她這兩次都是頂着大巫的名頭,以師父的名義來主持祭司的。
也幸而祈福祭司儀式時,大巫本就要遮面,再加上她特意掩了聲音,這才沒叫人察覺不對。
可如此並不是長久之計,師父的身體若是再這般敗落下去,怕就是回天乏術了。
她本想仔細探一探師父病因,以便求到治癒之法,可卻被師父擺手拒絕了。
「我便是大巫,自然曉得自個兒的身體狀況。」她嘆了一口氣,幽幽說道:「實話與你說,我自覺已然時日無多……」
「師父……」巫女剛想開口說話,卻被她抬手截斷。
「你莫要多言,也莫要傷心。人生在世,難免有離開的時候。」她的聲音無悲無喜,彷若談論的並非自己即將不久於人世之事。
「所幸,你如今也算學有所成。這大半年來,我瞧着你打理巫廟事務,主持祈福儀式,你真的做得很好。」
「索雅,你已然是荒人百姓信服的巫女了。我也能放心將巫廟交給你了……」
索雅巫女眼中一酸,在荒人部落,只有大巫離世歸天,巫女才真正有資格登上大巫之位,正式掌觀巫廟。
師父這般說,說明她當真是快要走了……
「哭什麼?」年邁的大巫難得有幾分溫情,「你已經二十有二,不是曾經的孩童了。」
「師父……」索雅巫女淚水汩汩而下,湊到床前便要去拉她的手,卻被大巫澹澹避開。
「下去吧,我累了,想歇一歇。」說罷,她便闔上了雙眼。
索雅欲言欲止,剛想再湊上前些,卻被跟在大巫身邊伺候的巫侍攔住:「巫女,請吧。」
她的聲音之中並沒有多少恭敬,就如今日這般。
索雅停下腳步,回身遙遙望着那處院子。
自師父病後,她與貼身伺候的巫侍的關係愈發親近,倒是與她,多了幾分疏離,遠不像往日那般溫情。
也不對,自四年前,師父好似就待她不如以往那般親近。
於術法教導上,師父待她雖嚴,可她畢竟是自幼養在師父身邊的,兩人也有許多親昵溫情的時候。
她還年幼亦或少女時分,甚至會對着大巫撒嬌無賴,師父她也只是慈藹地笑笑罷了。
可從四年前,貼身伺候師父的烏媼去後,師父先是大病了一場,而後便漸漸與她疏遠了。
她還是部落中高高在上的巫女,可卻失了與師父親昵無間的資格。
幸而她年紀漸長,也便漸漸將此事拋擲一旁,只安心做好巫女的分內之事。
如今,師父大限將至,她雖知生死無常,人皆有之,可這心中,到底還是傷感難抑。
更叫她不解的是,除卻四年前那一場大病,師父的身體向來都很康健,緣何這半年來卻突然惡化至此?
可師父不說,也不讓她貼身探查,她也只好將此疑惑按在心頭。
而另一處,提都告別荒人首領並着幾位部主,便帶着賀令姜裴攸往自己的部落去。
路上還有旁人跟隨,他們一路並未多言,等三人進了氈房,這才開口說起先前在巫廟發生的事情。
「賀七娘子先前讓我攔住大巫,是懷疑面具下的另有他人?」提都將心頭疑惑問出。
賀令姜點點頭:「是。我先前在巫廟中,聽到有人稟告巫侍,說大巫又吐血了。」
「吐血?還是『又』?」提都眉頭微皺,「大巫受傷了?可這麼久,未曾聽過什麼風聲……」
「既是荒人大巫,那即便是受傷,想來也是要瞞着外人,以免引起部落中的恐慌的。」
賀令姜道:「我方才聽其他部主說,大巫近來都深居簡出,甚少見外人。平常巫廟中的事務還有百姓信眾所求,都是交由巫女亦或身邊的巫侍去打理的?」
提都眉頭緊皺:「確然如此。莫非大巫當真病重?」
賀令姜微微搖頭:「我只聽到隻言片語,那大巫卻是是吐血的,只是病到何種程度,我卻是說不準的。」
她繼續道:「我之所以懷疑那祭台上的人並非大巫本人,只因觀其在台上祈福施術,動作流暢自然,毫無凝滯之感。可再思及那巫侍知曉大巫吐血後的焦急模樣,便知曉她這症狀不算輕。」
「修術之人,修得是玄術也好,巫術也罷,一旦到了反覆吐血的地步,必然是身受重傷或沉疴難愈,內息必然有損。如此一來,還想若無其事地主持這樣一場耗費心力的祈福儀式,幾乎是不可能。」
「部主攔下那人之時,我亦跟着上前走了兩步,離她近了些。」賀令姜眼中微眯,「若說內息有損,還能勉力遮掩,在施術儀式上不露痕跡。可一個人的氣,卻是偏不了人的。」
「那人的氣息,可不像受傷、病重的樣子,更重要的是,她的氣,也非大巫這般甲子之年的人所有……」
提都不禁瞪大眼睛:「那……那這人……只能是巫女了。」
整個荒人部落,能施展祈福之術,將神請祝的,除了大巫也就得她真傳的巫女了。
果然……賀令姜微微眯眸,看來,這巫女確實也有幾分能力。
「只是……」提都不禁疑惑,「好好地,大巫怎麼就病重了呢?甚而還到了要瞞着眾人,要巫女替她來主持儀式的地步……」
賀令姜想起先前在巫廟中聽來的話:「大巫是這大半年來,才開始不見外人的?」
提都一愣:「賀七娘子是說,大巫之病,或許與年前的部落動亂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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