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她容貌端莊妍麗,詩書嫻熟,尤擅書畫;又比如她的兒子今年十四歲,也是個熟讀經書的小才子,作的詩也小有名氣;再比如她的女兒今年十歲,生得纖巧秀麗,性情溫柔文靜。他們母子三人回京之後,曾出入過幾家王府、公主府,得到的評價都很高。也因為他們的名聲極好,就反襯得鄭家不大好了。若不是鄭家不好,又怎會與裴娘子發生那麼大的衝突,以至於她在丈夫亡故後毅然決定攜子女大歸?而鄭家沒有阻攔他們,似乎也意味着鄭家人自知理虧。
呂嬤嬤打聽到了一些關於裴娘子與夫家衝突的原因,心裏也覺得大開眼界。
李儷君眨了眨眼,若有所思。崔嬤嬤心急,忙問:「是什麼原因呀?滎陽鄭氏也是世家名門,照理說應該很有規矩才是。」
呂嬤嬤搖了搖頭:「裴娘子嫁的這一支,雖說也是滎陽鄭氏嫡系血脈,但其實已經是分支了。在裴娘子嫁過去之前,他們這支就有些衰落。她亡夫鄭七郎的祖父曾經做過刺史,可之後兩代人都只有過七八品的小官而已。在偌大的滎陽鄭氏之中,着實稱不上突出。」
雖然不突出,但是鄭家這一支的家底還是挺豐厚的,可以供得起一家老小在老家過上富足的生活,再加上滎陽鄭氏整個家族的影響力,鄭七郎的父親與幾個哥哥都成功出仕,迎娶了世家名門出身的妻子。在不知內情的外人看來,這樣的家世背景,已足夠體面了。
鄭七郎是小兒子,從小體弱多病,到了十三四歲上時,一度病情加重,家人都以為他不可能平安長大到娶妻生子的年紀了。鄭母擔心小兒子少年夭折,進不得祖墳,死後無人祭祀,便想要給他過繼一個嗣子。可她幾個年長的兒子那時候都還年輕,膝下不是無子就是只有一根獨苗苗,娶的妻子還都是大家閨秀,不可能輕易答應獨子出繼,她只好另想辦法。
她在自家的佃戶里千挑萬選,挑中了一個長相美麗、身體健康又宜生養的女孩子,讓她給自己的小兒子做了妾。雖說鄭七郎身體不好,小小年紀就納妾,對養生不利,可在家人都認定他活不到成年的情況下,似乎留下後代更加重要。鄭七郎對這個妾也挺喜歡的,很快就讓她懷孕了。在鄭七郎滿十五歲的時候,他也同時成為了一個男嬰的父親。
這個男嬰出生後,鄭七郎的身體就漸漸好轉起來,三年後已經與常人沒什麼區別了。那年他年僅十八,相貌英俊,熟讀詩書,與人交際多了,傳出了才子的名聲,自己對未來也有了新的想法。他決定下場科舉,次年入長安參加了進士科的考試,成功入仕,起點還比他的哥哥們要高一些。
他本就是世家出身,有才有貌還做了官,自然就引起了長安城裏高門大族的注意。裴家的一位長輩見過他之後,對他頗為欣賞,有心要招為女婿,可惜自己的女兒年紀還小,就索性牽線搭橋,為侄女兒裴娘子說了媒。
裴娘子雖然父親被流放了,但母親是長公主,家族是河東裴氏,十分顯赫,兄長們俱有官職在身,她本人也是才貌雙全,與鄭七郎十分相配。兩家很快就議定了親事,第二年就舉行了婚禮。
在這整個過程中,鄭七郎和他的家人都完全沒有提過,他還曾經納過一個妾,生了庶長子。哪怕裴娘子婚後跟着丈夫回滎陽祭祖,那妾和庶長子也從來沒在她面前出現過。而鄭七郎娶了她以後,不但自己仕途順利,他的哥哥們也很快受到了提拔,有兩人還直接升官進了京城,此後更沒有人對裴娘子提起這件事了。
鄭七郎婚後多年都在京中做官,裴娘子也一直待在京中,偶爾隨夫回鄉探親,也只是小住幾日而已。她為鄭七郎生下了一子一女,在小女兒出世之後不久,鄭七郎忽然病倒,辭官歸鄉,她便辭別了母親族人,帶着孩子跟他一塊兒回滎陽去了。
也就是這回在老家長住,她才發現了那個妾與庶長子的存在。
裴娘子因此對隱瞞實情的婆家產生了很大的不滿,但夫妻倆也算是感情融洽,丈夫病重,苦苦哀求,她也不忍心拒絕,只好容忍了妾與庶長子的存在。
而這個庶長子一直長在祖父母跟前,頗得寵愛,平日向來是跟堂兄弟、族兄弟們一塊兒起居讀書的。他還被祖母視為福星,覺得是他的出生給父親帶來了福氣,才讓父親身體好轉。雖是庶出,但他在家中明顯更受看重。裴娘子生的嫡子反倒處處落在長兄之後,稍有抗議,就被家裏人指責不敬兄長,這就令裴娘子很生氣了。
等到庶長子要議親時,鄭母為了讓心愛的孫子能娶到名門閨秀,在人前隻字不提他是庶出。等到她有心結親的那家名門的當家夫人在外偶遇裴娘子,親切友好地誇獎後者教子有方時,裴娘子便十分坦白地告訴對方,那不是她的親生兒子,是她婆婆教養大的庶子,是她婆婆教孫有方才對。那位夫人立時就變了臉色,事後再也不肯與鄭家議親了,交好的幾個家族都透出話來,對鄭家隱瞞子孫嫡庶結親一事,感到十分不滿。
鄭母因此大發雷霆,與小兒媳裴娘子鬧翻了。這其中,有感情上偏向庶長子的人責備裴娘子為母不慈,也有看重禮法的人認為是鄭七郎之母行事偏頗。不久之後,鄭七郎病逝。喪禮上鄭母想讓他的庶長子擔當重任,壓下嫡孫,裴娘子毫不客氣地當場跟她爭辯起來,事後直接向家族提出攜子大歸的請求,就是看穿了公婆偏心,定會為了養在身邊的庶孫,壓制她所出的嫡子。
呂嬤嬤說完整個故事之後,在場的聽眾們都唏噓不已。
崔嬤嬤連連搖頭:「滎陽鄭氏是多少年的世家大族了?怎麼就出了這等不守禮法的事?若說從前是因為擔心鄭七郎少年夭折,才讓他留下了子嗣,那在與裴家結親的時候,就該說清楚的。他們家既然得了霍國長公主與裴家的好處,為了一己私利隱瞞真相多年,怎麼又鬧出為了庶孫壓制嫡孫的笑話來?鄭七郎之母也太糊塗了些。她再偏愛庶孫,難道幾個年長的兒子,就不是她親生的了?她就不怕裴家一怒之下,會把當初給他們家的好處全都收回來?!」
呂嬤嬤撇嘴道:「大約是因為,當年做媒的裴家長輩已經去世,而霍國長公主又聖眷平平,裴娘子之父也死了,兄長們官位又低,他們沒法再從裴娘子那裏得到好處,就變了嘴臉吧?」
崔嬤嬤不以為然:「裴家如今還如日中天呢!就算他們不疼愛裴娘子,也不會任由別人打裴家的臉!如今裴娘子大歸,她的過往必定上達天聽,不知聖人會如何處置鄭家人呢?」
李儷君對此並不在意,她只好奇一件事:「呂嬤嬤是怎麼打聽到這些細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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