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德八年,正月初一。筆硯閣 www。biyan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鳳藻宮。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二南垂範,王風之所基;六宮分值,陰教之所系。故能清眺側於九霄,弘禮樂於八表。賢德妃賈氏,昔承明命,&nbp;&nbp;虔恭中饋,存有懿範。履信思順,以成肅雍之道;明善蕙蘭,以著協德之美。聖心鑒悉,可冊為貴妃。欽此。」
前來宣旨的是老熟人戴權,只見他滿臉堆着笑意,輕輕合上聖旨,&nbp;&nbp;交給一旁的鳳藻宮總管太監,&nbp;&nbp;復才向元春說道:「老奴恭賀娘娘了,&nbp;&nbp;陛下說,娘娘只需去慈寧宮和坤寧宮拜謝太妃與皇后娘娘即可,不必再去駕前謝恩了,午時過後,允貴妃親族入椒房叩拜,未時末刻離宮。」
元春也投以笑意,微微福禮道:「有勞公公親自走這一趟,公公往日也不曾來我這鳳藻宮,快請裏面坐,小琴,去備茶。」
「哎呦,娘娘折煞奴才了。」
見元春福禮,戴權急忙側開一步,也不敢上前攙扶,只是雙手在腹部橫報身子微躬。
「今日是娘娘大喜之日,&nbp;&nbp;按理奴才怎麼都該接下娘娘賜的這杯喜茶才是,只是奴才尚要出宮到王府宣旨,&nbp;&nbp;陛下交代的事情,&nbp;&nbp;不敢耽擱。」
戴權心感唏噓,眼前的這位,可是他一路看着對方從一名普通宮女最後升至貴妃的,若放在兩年前,這一禮受也就受了,和如今卻是身份異位,對方是主子,他則是奴才。
人老成精的戴權,自然知道什麼時候該擺正位置。
「既然如此,本宮也就不再多留公公了,記得閒暇時到我這鳳藻宮走動走動,公公對本宮的照拂之情,本宮記在心裏呢。」
戴權臉上笑開了花:「奴才告退。」
這邊,賈府眾人早已收到了消息,巳時已在宮門外等候,知道午時正刻,方才被傳召入宮。
賈母一行人徑自去了鳳藻宮,而賈政賈赦賈瑛則是先至乾清宮謝恩之後,&nbp;&nbp;方才過來這邊。
賈瑛等人先是行過了拜禮,方又見過了襁褓之中的楊倬,還別說,粉雕玉琢,眉眼上,還真有幾分寶玉的影子,外甥肖舅,賈家的基因看着比皇家的還要強大,長大了,又是一個玉樹臨風的美男子,不過這話卻不能說。
賈政難得放下平日端着姿態,抱着自己的親外孫,臉上露出了能把寶玉驚掉下巴的笑意,慈祥和善的模樣,怎麼看都像是一個好外公。
有了兒子的元春,在宮裏也就有了寄託,這讓賈瑛放心不少,女子本弱,為母則剛,拋開那些陰私手段不提,即便是為了孩子,元春也會好好的活下去。
看着賈瑛三個大男人圍攏在一起,逗弄着正在襁褓中的楊倬,賈母元春等人也露出了笑意,楊倬的出現,意味着賈家與皇家的關係更近一份,母憑子貴不是沒有道理的,將來只要楊倬還在,賈家就不會輕易的倒塌。
這是元春忽然開口道:「幾日前,陛下曾與我提及,為倬兒挑選師傅之事,問我可有中意的人選,只是我對朝事並不熟悉,也無合意之人,也就沒有當場回復,今日父親大伯和瑛弟都在,可能幫我拿個主意?」
賈政賈瑛三人疑糊的相視一眼,只見賈政抱着楊倬回身問道:「宮裏的皇子未出宮開府前,一向都是到文華殿讀書的,翰林學士親自授學,怎麼忽然間提起此事?」
嘉德的這個想法,明顯不合常理。
「再說,倬兒年幼,尚不能學語」
後半句話,賈政沒說,身為臣子,自不敢隨意質疑聖君的決斷。
「我也不知。」元春搖了搖頭。
賈母等人則陷入了沉默,內外有別,這些事情,她們是插不上話的。
「女兒也覺得陛下待倬兒,未免太過寵愛了些,豈不知『物極必反』,我只希望他能平平安安長大,身在皇家,富貴什麼的,自是不缺,又何必着急如此。」
元春很是聰慧,妃子誕下皇子,雖說身份上會尊貴一些,可麻煩也隨之而來,慶幸的是楊倬和他的兄長們年齡差距不小,沒人會將一個孩子當做潛在的對手。
只是如果皇帝太過寵幸鳳藻宮,難保不會招來別宮的忌憚,眾人之中,就你特殊,不受排擠才怪。
賈瑛開口問道:「那日之後,陛下還有提過此事嗎?」
元春搖了搖頭。
「當日都有誰在場?」
「怡貴妃、鄂貴妃都在,因那日是倬兒的百日禮,相熟的幾宮娘娘,都來鳳藻宮敘話,沒想到陛下突然來了。」元春回想當日說道。
賈瑛記得當初在南苑時,元春曾說她是上元日才診出的喜脈,不過這個日子還要再往前推,中醫把脈,因人而異,懷孕之後,也要一月左右脈象才會顯現,算算日子,到如今可不就滿百日了嗎。
身為天子,其一言一行都必須合規制,這是皇家自小的教養,賈瑛不信,嘉德會是一時興起的失言之舉。
而且如果是真有此想,也不會事後不再提及,當然,也可能是忘記了,畢竟嘉德是一位勤於政事的皇帝。
會不會是,嘉德想憑此警告一些人什麼?
嘉德的子嗣雖不像宣隆帝那麼多,可也不少,楊倬作為最小的兒子,排行老八,他前面尚有七人。
除去皇后的長子早夭,也還有六人,三名成年的皇子已經封爵,另一名在去年也已出宮開府,授了鎮國將軍,也就還有兩名尚未滿十六。
這麼想,嘉德給楊倬挑選老師也能說的通,畢竟再過二年剩下兩名皇子也要出宮了,倒時就是楊倬獨自一人授學,且中間還有兩年空檔期,重新挑選一名老師,也沒什麼不合理。
可賈瑛怎麼看着,這都是沖楊儀和楊佋去的,兄弟倆最近的爭鬥有些激烈,這好像是在告訴自己的兒子們,你老子還能生的意思。
賈瑛搖了搖頭,皇家的事情太複雜,費腦子。
「依我看,確實不着急,倬兒還年幼,離入學的年紀,還得幾年,若是陛下再問,大姐姐只以皇子年幼的名義推過去就是了。」
如果皇帝真是下定決心,也不需要徵求誰的意見,畢竟這孩子姓楊。
賈政附和着點了點頭,這樣做最是穩妥。
元春頷首不語。
一家人又敘了會兒話,轉眼就到了規定的時限,不得不灑淚相別。
臨別前,聽說賈瑛與黛玉即將完婚,元春命人分賜了兩人各一枚同心玉,又將命人取了一金絲八寶攢珠釵送給寶釵,餘下幾個妹妹也各有禮物,寶玉的賞賜也是一件玉,不過是元春貼身佩戴的,只是寶玉無職無爵,今日不曾前來,只讓王夫人幫忙帶回去分給眾人。
看着元春的賞賜,頗有深意,賈瑛一時感懷,他也想看看,這一世,金玉是否可成良緣。
十二金釵,拋開賈姓四春和巧姐不談,尚有七人,賈瑛能得其二,已是不敢再過貪心。
再者,他身邊女人不少,一個人的感情是有限的,再多,也兼顧不得。
只希望這一世,再無金釵埋於雪中。
今年的正月,難得的一次平靜,讓好些人都不大適應。
除了元春升為貴妃一事外,賈府再無大事,賈瑛難得清閒,連大觀園也去的少了,報春開始顯懷了,也愈發貪睡了,賈瑛多在府里陪着,倒是黛玉和三春時常過來。
年節之時,賈瑛又將柳雲龍請到府上小住了幾日,這次再不用賈瑛代管月老之事,一件裘衣,兩雙棉鞋,雖不是什麼珍貴之物,可卻足以牽動這位南疆士子的心。
迎春當日送出去的禮物,賈瑛特意做了參詳,柳雲龍出身寒門,為人剛正不阿,送金送玉,都不及日用之物來的實惠,物雖輕,卻不減半分情重。
眾人故意給兩人營造了單獨會面的機會,正當兩人談心之時,賈瑛卻突然闖了出來,將滿面羞愧的柳雲龍抓了個正着。
在人家府里,私會府里的姑娘,若非是眾人有意撮合,只怕得鬧到割袍斷義,拿了報官不可。
賈瑛卻故意裝作不知,憤而質問柳雲龍道:「好啊,柳兄,我以兄弟知己待你,你卻污我妹妹名節,今後還怎麼見人。」
賈瑛又轉頭向迎春喝道:「還在這裏做什麼?我身為兄長,當真以為訓不得你嗎?」
迎春愣愣的看着火氣中燒的賈瑛,不明所以。
黛玉探春幾人,卻遠遠躲在一旁偷笑。
「二姐姐真是個呆子,我看比那『二姐夫』還要呆,他們倆,一個大頭呆鵝,一個小頭呆雁,豈不是能比翼雙飛了?」湘雲低趣道,又怕被人發現,極力的壓低聲音。
「這卻說錯了,我看分明就是兩隻呆雁,鵝哪裏會飛。」黛玉搭話道。
湘雲小嘴一噘道:「那有什麼不好,一個在天上飛,一個在地上跑着追,豈不有趣。」
柳雲龍見賈瑛發作,訓斥迎春,慌不迭說道:「賈兄,你聽我說,此事不關迎春姑娘的事,全在我之過。」
「柳兄,賈某可有對不起你的地方,你入京無親,賈某便接你來府中居住,二妹妹見你來時薄衣少衫,臨別時,還送你裘衣棉鞋,但凡你在府里,我必作陪,你怎能如此待我。」賈瑛痛聲急首,悲不可遏。
「賈兄,賈兄」
「你之恩德,我豈能不記在心裏,非是柳某孟浪,行那下作之事,實乃實乃」
憋了半天,才聽柳雲龍說道:「實乃柳某鍾情於二姑娘,還請賈兄口下留情。」
賈瑛沉默了,良久之後,才恨鐵不成鋼的說道:「既是鍾情,那也該三媒六聘,行堂堂之舉。可你現在一無媒聘,二沒有拜會過父母,你柳兄孤身一人可以不在意,可我賈家世代簪纓,我妹妹賢淑達理,這若傳出去,豈不惹人笑話?」
「唉,非是柳某不願如此,只是還需稍待時日」
還不等對方說完,賈瑛先跳起腳來:「還要等?你等得起,我妹妹可等得起?」
「二哥」迎春眼中滿是瞠怨,瑛二哥說的,好似她嫁不出去一般。
「咳咳。」
賈瑛自知言過了,急忙改口解釋道:「妹妹,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擔心你的名節,唉,這,妹妹,你聽我解釋」
迎春將頭別至一旁。
賈瑛心中暗自點讚,非是他要用這等下作手段,實在是柳雲龍這個榆木疙瘩,若不推他一把,還不知要拖到什麼時候,總不能讓賈家倒過來着急吧。
當然,着急的,也就是賈瑛自己,賈赦才懶得理會這些,刑夫人更指望不上。
賈瑛轉頭等着柳雲龍道:「你說吧,該怎麼辦?」
「賈兄聽我說,柳某出身寒門,孑然一身二十餘載,尚無立足之所,如今雖授了官兒,可在京中尚置辦不起房產,如何敢輕易登門拜會,請兄在容我一段時日,待柳某湊些銀錢,再行上門提親,柳某在此立誓,他日,定會將迎春姑娘明媒正娶,此生不負。」
「果真?」賈瑛問道。
「若所言有假,天打雷劈。」柳雲龍當場舉誓。
迎春轉過頭來,想要說什麼,卻被賈瑛瞪了回去。
賈瑛踱步思忖,回身說道:
「如果只是擔心銀錢,大可不必,我給妹妹準備的嫁妝,夠你在京中置辦幾處房舍了。」
「可我總不能空手登門。」柳雲龍攤手道。
「這個好說,嫁妝我都備下了,還在乎那點彩禮錢,回頭我支你萬把兩銀子,足以讓抬箱從寧榮街頭排到尾了。」賈瑛大手一揮,豪氣說道。
「這」
這就被安排了?
柳雲龍總覺的自己被挖了坑,可他沒有證據。
看了眼迎春,又看向賈瑛,弱弱的說道:「這般,我豈不成了吃軟飯的了?」
賈瑛雙眉一挑,轉頭問道:「不香麼?」
柳雲龍思慮良久,弱弱回了一句:「香。」
迎春捂臉,就快看不下去了,見賈瑛不再生氣,也不敢在與柳雲龍搭話,轉身離去。
「姑」
柳雲龍看着迎春離去的背影,張了張嘴,還是沒叫出口。
看向賈瑛問道:「賈兄,迎春姑娘可是嫌棄我了?」
賈瑛點點頭道:「有可能。」
「唉。」
柳雲龍埋頭一聲長嘆,半生剛直,毀在了今日。
賈瑛拍了拍柳雲龍的肩膀道:「柳兄,不必長吁短嘆,只要你不做司馬相如,憑你一個堂堂進士出身,將來為官做宰,焉知今日之事不會傳為一段佳話?」
末了賈瑛又警告道:「不過醜話說在前頭,我可不想看到我妹子從白頭吟再到訣別書,你若負了她或欺了她,我這做兄長的,斷不依你。」
柳雲龍說道:「賈兄放心,你我自南疆求學時便相熟,我的性子,你也該知道,獨身二十餘載,勾欄瓦舍都沒去過,能得迎春姑娘青睞,已是柳某一生之幸。」
賈瑛不置可否,點了點頭道:「記得你今日之言就好。」
柳雲龍的性子,賈瑛是知道的,不然也不會成這雙好事了,可人生之事誰能說的清楚呢。
等到與柳雲龍分開後,黛玉才帶着眾姊妹走了過來。
「瑛二哥,你剛才裝的可真像那麼回事,我都以為你是真生氣了呢。」湘雲心直口快的說道。
眾女也是頭一次見賈瑛還有這樣的一面,哪還像往日那個不苟言笑讓人敬畏的瑛二爺。
賈瑛訕訕一笑。
一旁的迎春這才恍然,原來剛才都是在演戲呢,虧她還擔心的不行,生怕兩人因此陌路,只是這麼一來,倒真像是她嫁不出去一般。
黛玉會心說道:「妹妹不必多想,誰定的規矩,咱們姑娘家就不能選自己的意中人了,那位柳大爺,我聽瑛二哥提過不少次呢,說他當初在南疆尚是求學士子之時,便為保一地百姓,而獨斗數十名匪寇身負多處傷勢而不退,似這般頂天立地的男子,別人求都求不來呢,至於說家世,這天地下比咱們家富貴的還有幾個,也不差那個。」
「林姐姐說的在理,你看那些豪門貴家的子弟,多少愚頑不堪之輩,反倒是這位柳大爺,身出寒門,卻有世人少有的男子氣概,聽瑛二哥說過,當日在江夏,便是他帶着全城的百姓,死守不降,才能堅持到瑛二哥回援,救了湖廣,也救了瑛二哥的老師馮老爺,這才是頂天立地的男子,二姐姐既然遇到了,自該珍惜才是。」探春也插話說道。
一旁的賈瑛,剛落下迎春之事,此時又看向了探春。
三丫頭性子剛烈,不是普通女子,還記得當日一首《簪菊》:「瓶供籬栽日日忙,折來休認鏡中妝。長安公子因花癖,彭澤先生是酒狂。短鬢冷沾三徑露,葛巾香染九秋霜。高情不入時人眼,拍手憑他笑路旁。」
昂然達觀,不似閨中嬌作,通篇節奏明快,豪放不輸蘇王。不止這一首,其他詩作,也大抵如此。
這樣的女子,何人才能配得上。
賈瑛心裏愁啊,妹妹多了,心是真累,後面還有一個性格孤直的四丫頭呢。
轉眼,便到了開印的日子。
京城沉寂了一月,楊佋養病也養了一月。
百官們都知道,一但等各部衙門開衙後,平靜的京城,必然又是一場風雨交加。
只是這邊還未等有消息傳來,賈雨村卻突然登門了,而且,還指名要拜會賈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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