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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佋書房。
「懷恩,消息可真兒?」儘管位居郡王之位日久,楊佋早已養成了處事不驚的心態,可此時聽到南懷恩口中說出來的事情,依舊顯得有些難以靜下心來。
南懷恩點了點頭道:「錯不了,那邊傳過來的消息,對方畢竟是皇后嫡出,又是親王爵,在宮裏的耳目消息,只怕遠比咱們要靈通的多,最起碼在此事上面他給出的推斷還是很細緻的,有些細節如果不是得到了消息,咱們想要查到,只怕還要費一番功夫。」
「屬下已經派人去確認過了,與其所言並無二致。」
楊佋聽罷後,點了點頭,又說道:「原本我是打算通過宮裏的那位去試探試探,可惜上次宮宴,明明我傳了話,對方卻沒有出現,似乎不大願意見我,如今倒是省了些許麻煩。」
南懷恩自然明白楊佋口中的「宮中那位」是誰,聽到楊佋這麼說,也不免擔心起來道:「王爺,那邊不會出什麼問題吧,被咱們控制了這麼久,是想擺脫咱們了?」
楊佋也想不通,只是搖了搖頭道:「我看倒不至於,最多是鬧一些小脾氣罷了,這麼些年了,這種事也不是頭一次。」
「何況,就算她心有怨言,可也怪不得本王。」
當年他不過是一個既不受父皇恩寵,又沒有什麼野心的普通皇子罷了,母妃雖然後來升了貴妃,可因是婢女出身,從他剛落地那一刻起就註定了身份卑賤,哪有什麼心氣去爭什麼大位。
直到她找上了身為皇子的他。
或許自己骨子裏就有一種野心不假,但將這種野心激發出來的,卻是她。從一開始,就不是自己將她拉下水的,走到如今這一步,又怨得了誰?
當然,如果是她與別人之間的恩怨,就不關他的事了。
南懷恩卻未因為楊佋的話兒稍有放鬆,他是少數幾個知曉其中糾纏牽扯的,甚至要遠超過楊佋自己,或許宮裏的那位心中的怨氣真的怪不得楊佋,可卻會算在自己背後的那位頭上,到頭來楊佋依舊會受到牽連。
只是深隔宮牆,即便他心有擔憂,也無可奈何,只能在心中祈禱不要生什麼事端才好,畢竟這世上沒有算無遺策之人,即便是背後驅使自己的那位。
就在南懷恩遐思之際,楊佋心裏卻是在想着別的事情。
「懷恩,本王總覺得咱們似乎漏了什麼。」
「王爺何處此言?」
楊佋說道:「既然確定了父皇染疾,那最該着急的,應該是咱們才對,當初派聖女到那邊去,為的不就是在關鍵時刻推他一把嗎?就像當初在宮裏她推了我一把。可如今咱們還沒有動作,反而對方卻率先等不及了呢?」
南懷恩也沉思道:「或許,是他信了咱們告訴他的那些話,又或許,是因為陛下遲遲不立太子,此時又身體有恙,疑竇叢生,為了那個位子能坐的安穩,就更不會急着立下大位。」
「他,等不及了。」
「但不管怎麼樣,對咱們都是好事,也省了另費一番手腳。」楊佋也想不通為何會有現在的變局,不過這不正是他們所期望的嗎?
皇宮。
御花園某處僻靜的石林假山之下。
「我們該怎麼辦?」一名女子慌亂的聲音響起:「那日宮宴,陛下一定是看到了,我們會死的,我若死了,弋兒該怎麼辦」
看着眼前徹底失了分寸的女子,楊儀心中也不免一陣煩躁,可又想起往日的濃情蜜意,只好出言安慰道:「或許是你想多了,太過敏感了,你看現在不是什麼事都沒有嗎?」
女子依舊難以平靜下來,說道:「不,不,不是這樣的,我最近眼皮跳的厲害,心緒慌亂難平,總覺得會有什麼不好的事情發生。而且」
「而且,哪怕就是墮掉這個孩子,也是瞞不住的,我身邊的宮女,還有開方子的御醫,這麼多張嘴,誰能保證不會走露風聲。」
楊儀從懷中取出兩個油紙包,遞在了女子手中,說道:「不要去太醫院冒險,這裏面一包是用於下瀉之藥,足夠用三劑了,另一包是劇毒之物,微末則能取人性命,為了咱們倆的安全,你身邊的宮女不能留。」
女子顫抖着雙手接過了楊儀遞來的紙包,心中才漸稍安,在宮裏死幾個宮女不會引起什麼風浪,以她的地位也足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覺,最讓她頭疼的,是墮胎的藥物在宮中只能從太醫院那裏獲取。
「你是怎麼帶進來的?」女子聲音有些顫抖的問道。
楊儀說道:「這個你就不用操心了,我會處理好的,你放心,我答應你,不會再讓你等太久,只是在此之前,一定不能讓別人發現了什麼端倪。」
女子點點頭道:「我記下了,你放心,就算被發現了,也不過是一杯鴆酒,我不會讓它牽累到你。」
女子看着眼前這個比她要小上許多歲的男人,嘴裏欲言又止,她受夠了當下這種提心弔膽,也受夠了永遠被人操縱於鼓掌之間,人人都羨慕她高高在上,乃一朝貴妃,可誰又知道她的身不由己。
當初聽聞官軍平定湖廣藩王作亂,楊煌被賜死時,她心中不免長鬆了一口氣,終於沒人能夠再操弄她了,可還未等她高興多會兒,才發下背後操弄她的不止是楊煌父子,還另有其人。
她不直到他們背後有着什麼樣的陰謀,但無非就是貪慕那個高高在上的位子罷了。他們通過她同時操縱着當今大乾最為尊貴的兩個皇子王爺,其中就包括了眼前的男人。
某一刻,她真的想將自己心中的秘密向眼前的男人和盤托出,在自己最無助最需要關懷的時候,出現在她面前的卻是眼前這個被她欺騙多年的男子,也是她將來能夠擺脫被人操控的唯一的希望,如果他真的能榮登大寶,或許自己也就能解脫了。
可她又擔心,如果自己將真相都說了出來,對方還會不會像現在這樣對她百般關懷,或許也會換上另一幅嘴臉。
她不敢賭,也不願放棄手中這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
正當她內心掙扎之時,只聽楊儀說道:「我不能在此久留,到母后那裏請過安後,就得離宮了,以免被人發覺。」
末了又叮囑道:「千萬記得,孩子和宮女都不能留,不然禍患無窮。」
說罷,楊儀便轉身趁着無人之際,走出了石林假山。
女子幾番張口,可最終還是沒有出聲將人喊住腳步。
「或許未嘗不是一個機會,他們總想利用別人,為何自己就不能利用他們助他登上大位呢?」
女子心裏想着,也未在此處多留,緊隨其後,從另一個方向離開。
往坤寧宮方向而去的楊儀,目眺南方成群的宮殿,心裏也說不出的緊張。
他確實等不及了,或者說不能再等下去了,不管他的父皇有沒有察覺到自己妃子懷孕的事情,他都不能去賭。
還有他的母后,無論自己怎樣懇求,就是不願意在儲位的事情上幫自己一把,他是父皇的髮妻,只要她肯開口,楊儀相信自己的儲位之路或許就會容易許多。
可一切沒有如果。
也許真如南槿所言,自己並非皇后親生,甚至
如果說哪怕到了今日之前,楊儀依舊對南槿說的話有所懷疑,可到了現在卻是深信不疑了。
其實與他而言,什麼樣的真相併不重要,重要的他如今是百官認可的皇嫡子,如果父皇願意立自己為太子,母后也願意相助自己,那就算是認賊做父做母又如何?
欲成大事者,必為人所不能為,忍人所不能忍之事,等到自己榮登大寶的那一日,真相又算得了什麼呢?
可如今,無論是他的父皇,還是母后,似乎對他都有着深深的戒心,也對,自己還有一個弟弟楊俟呢,雖然年紀還小了些,但依舊給了他們另一個選擇不是嗎?還有那個處處與自己作對的楊佋。
既然如此,那他也只能相信南槿的話,哪怕是在騙他,也都不重要了,箭已搭弦,沒有回頭路了。
離誓師北征已經過去了數日,平靜,卻又讓大乾百姓心中惦念的九邊終於傳來了捷報。
烏斯藏,這是乾人對於舊日吐蕃的今稱。
距離贊普的巔峰時代,已經過去了近千年,甚至如今的烏斯藏的百姓都無法真正理解曾經贊普時代的輝煌,自有唐之後,贊普王朝漸漸開始跌落神壇,及至趙宋時期,吐蕃已經是遍地是贊普的局面了,各部族之間內鬥不止,以至只能向漢人稱臣。後來又被蒙元的鐵騎犁庭掃穴般滅掉了那些緊守舊日輝煌以圖再興的王室後裔,至此,世上再無吐蕃之說。
到了現在,乾人只知烏斯藏,而不知吐蕃為何。
說起烏斯藏,大乾太祖也曾欲興兵戈伐藏,徒奈何「功業未及建,夕陽忽西流」、「朱實隕勁風,繁英落素秋」。
及至高祖朝休養生息之下,大業也就拖了下來,等到宣隆帝即位,欲靖功事,轉頭才發現,北地匈奴已成大患。
匈奴人幾度興兵逼迫烏斯藏諸部向王庭稱臣納表,大乾因被北地戰事掣肘,無暇西顧,是以大業也只能再度擱置。
烏斯藏諸部不合,經年戰亂,各部首領誰都不服誰,有心向匈奴的,也有諂顏大乾的,兩方相爭數十年,也未能分個高下,直至此次北征,王子騰興兵西進。
盤踞靠近川陝邊界附近的烏斯藏諸部心思再次活躍起來,頻頻與大乾聯絡,甚至幾番派出使臣東進拜謁朝貢,自王子騰赴任陝地以來,更是不遺餘力的支持烏斯藏心慕大乾的各部首領,於此烏斯藏各部之間,僵持的局面漸漸被打破,直到今日,天平徹底傾斜。
「臣九邊總督王子騰拜表:時嘉德八年,夏六月初,與烏斯藏佳孜芝古、約卡達孜、貢嘎、乃烏宗、查嘎、仁蚌、桑珠孜、百朗及倫珠孜等諸部首領會盟於安定」
奏表內容詳述暫且不提,大致意思就是,烏斯藏各部心附大乾,不僅派本部兵馬雖官軍北征,還會二次遣使東來,正式遞上拜表稱臣納貢。
如此不費一兵一卒,再為大乾增拓一地疆土,王子騰的官聲威望,在京中被推向了頂峰。
看過邸報後的賈瑛,嘖嘖稱讚的同時,也不免有些唏噓。
這功績未免來的也太容易了些,雖然用腳指頭都能想得通,那些烏斯藏部落的首領為何表現的如此給力,但依舊覺得有點不可思議。
僅僅一個烏斯藏的疆土面積,就相當於大乾數省之地,足夠嘉德帝在列祖列宗面前從地上吹到地下了。
「只是」看着桌桉上的邸報,賈瑛一陣皺眉。
卻在此時,外面響起一陣嘈雜的聲音,打亂了賈瑛的思緒。
門帘子被掀起,黛玉走了進來。
「外面怎麼了?」賈瑛問道。
黛玉說道:「我也不知詳細,只是聽探丫頭說太太房裏丟了東西,又兼前陣子廣東的官員送來了一簍子茯苓霜,這會子起了贓,要往外攆柳家的五兒還有芳官兒。」
「茯苓霜?」
賈瑛大概知道怎麼一回事了,只是這樁事本就是個湖塗官司,太太屋裏四個丫鬟,彩雲彩霞,金釧玉釧,如今一心向着寶玉的金釧沒了,玉釧見過太太的無情,姐妹的悽慘結局,平日更是除了自己的事,旁的一改不管不問。
剩下的彩雲彩霞兩個,卻不與太太同心,反倒皆與賈環有染,趙姨娘雖被看管了起來,但到底賈政狠不下心,兩女時常過去陪着敘話,免不了鼓弄一番唇舌,接下來便有彩雲私竊玫瑰露的事情了。
至於那茯苓霜,本也不是什麼大事,若是說清楚了,柳五兒也不必被攆,奈何門上當班的家僕私自受了外官的禮,其中就有他舅舅。這檔子事家家戶戶皆是如此,也不唯獨賈家,只不過這些事都拿不上枱面,若叫主子知道了,少不得也要攆出府去。畢竟奴才就是奴才,不能因為仗了主子的勢,就不守本分。
歸根結底,還是府里的丫鬟們一個個失了本分,不知這世上原本就高低貴賤分明。
彩雲自不必提,明明是太太房裏的,卻與趙姨娘一來二去的。至於芳官兒和五兒有錯嗎?如果非要說錯的話,那也只能是不明本分了。
「誰在處置此事?」
原本該是平兒行權的,只是這會兒怕是不成了,鳳姐主僕二人,因為與賈璉之事,這會兒都還在稱病不出呢。
只聽黛玉說道:「原是林之孝家的要拿此事作伐,奈何那芳官兒也厲害,竟與她廝打了起來,最後事情鬧到了探丫頭和寶姐姐她們那裏去。」
「探丫頭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的,凡事不到她那裏便罷了,只要說出來的,那必是按規矩辦的,當下又是一番訓問,誰知一事未了,又牽出別的人來。事情還是因趙姨娘起的,又是受了夏媽挑唆,趙姨娘又鼓動了彩雲從太太那裏偷拿了東西去的。」
「那夏媽的孫女兒小嬋,又是探丫頭房裏當差的,這一來一回,竟又繞到了她自己頭上,都說清官還難斷家務事呢,攤上這麼個媽,探丫頭又能如何。」
「既如此,怎麼還要攆五兒和芳官兒?」賈瑛問道。
黛玉說道:「原本事情就是私下裏盤詰的,探丫頭本來是要去找趙姨娘理論的,只是被大嫂嫂和寶姐姐攔了下來,自古女不問母過,只怕探丫頭因此為難,又兼着牽扯到彩雲,總要回了太太才能處置,寶姐姐才勸到,與其兩房都落了臉面,不如各打一板,就此了結,省得再添事端。」
「偏那林之孝家的因芳官兒與她廝打落了面子,揪着不依,總要處置了才肯罷休,反倒叫探丫頭兩頭作難。」
事情雖有變化,但大差不差,依舊是因玫瑰露和茯苓霜引出來的。
府里下人的事情,賈瑛原本是不大想摻和的,左右鳳姐早前都定好了規矩,凡事照着規矩來辦就是了,攆了一兩個丫鬟,縱有冤枉的,又如何?
只是現在看來,卻是不好再置之不理了,總不能看着三丫頭拿自己的生母作伐,還未出閣便背了一個不孝的名聲。因又問道:「寶玉呢?也少不了他房裏的事情吧。」
「他素來與彩雲她們無話,只一味求着探春饒了芳官兒和五兒。」
「出去看看吧。」賈瑛說罷,便與黛玉一道往外走去,臨出門前,又讓紫娟去綠絨那裏討幾個管教媳婦來。
兩人到了堂上,見探春此事強忍着怒氣,若換做旁的,她自是依着規矩處置了便是,可偏偏她那媽媽也在其中,雖說平日裏她也不大看的上自己的生母,可到底骨肉血親,讓她如何做得這個壞人。
而另一邊,幾個管家媳婦和丫鬟還在彼此吵鬧着,忽聞一聲咳嗽聲,眾人轉過頭來,見是賈瑛,才都規矩了下來。
「吵吵鬧鬧,成何體統。」賈瑛陰沉着臉,明明不過弱冠之年,說出來的話卻顯得與他的年紀有些不搭。偏這些下人就吃這一套,一句話落,無論管家媳婦,還是丫鬟們都低下了頭,不敢迎上賈瑛的目光。
雖已聽黛玉說了大概,但賈瑛依舊裝作不知,卻沒有向探春幾人開口問話,而是看向林之孝家的問起了今日發生之事。
林之孝家的當下也將事情分說了一遍,大差不差,但輪到芳官兒頭上時,免不了添油加醋,賈瑛心知肚明,卻是沒有打斷揭破。
可那邊芳官兒卻是不依了,還未等林之孝家的說完,便開口道:「玫瑰露是寶二爺賞我的,我與五兒交好,便給了她,她們分明就是」
只是還未等她說完,賈瑛雙目一凝道:「誰讓你開口說話了?」
一旁的夏媽見賈瑛不喜芳官兒,趁勢向芳官兒罵道:「小蹄子,越發沒規矩。」說着,還伸手作勢要打。
「我看你比他還要沒規矩!」
賈瑛回身看向帶着幾個管教媳婦兒跟來的綠絨說道:「芳官兒掌嘴二十,夏婆子打板子二十。」
「只只手亂動,就打哪只。」
綠絨向身邊的幾個管教媳婦兒示意一眼,媳婦兒們當場走出三個,一個到了芳官兒面前,也不待對方說什麼,張開手臂便狠狠打了上去,聲音清脆響亮。
另一邊,一個媳婦兒緊抓着下馬的手,另一個則手持尺長三寸寬的板子,狠狠向着手心打去,疼的夏媽連連叫喚。
旁邊看着的一眾婆子媳婦兒丫鬟們更是寒蟬若驚。
一旁寶玉眼見芳官兒挨了打,卻是心中不忍,當下開口道:「瑛二哥,少打些吧,將人打壞了可如何。」
賈瑛卻是沒做理會,管教媳婦兒們見賈瑛未開口,自也不會停下來,直到各自打夠了數才罷。
賈瑛又點了幾個媳婦兒吩咐道:「去將彩雲拿了來,若太太要在問起此事,就說是我的吩咐。」
末了又道:「一併將環兒也喊來。」
等媳婦兒們離去,賈瑛看了一眼悽慘的夏媽,又在人群中點了幾人出列,其中就有小嬋,還有幾個愛多嘴挑事的媳婦丫鬟,看向林之孝家的說道:「她們幾個裏面,簽了契的交給人牙子賣往瓜州去,沒簽契的給了這月例錢攆出去,今後不准再回寧榮街。」
也不給眾人反應的機會,又點了幾人,分別的柳家的和她家的姑娘五兒,還有芳官兒,說道:「把他們打發到莊子上去,不許再回府里。」
接着又點了幾名替芳官兒助陣,一塊兒與林之孝家廝打的藕官芯官葵官豆官幾個,還有探春的丫鬟蓮花,說道:「各自罰一月利錢,再敢仗主子的勢不服管教,上下挑唆,一併賣了出去。」
又向林之孝家的說道:「回頭,你去將廚房裏的幾個婆子都攆出去,另找幾個靈巧的來。」
這會兒幾個管教婆子正帶着彩雲來了,並回道:「二爺,太太不在屋裏,我們便只將彩雲帶來了,另着人去稟了太太知曉。」
賈環則吊兒郎當的跟在眾人後面。
賈瑛回頭看着彩雲道:「好奴才,因你鬧出這麼大的動靜來,今日我便處置你也叫你有個明白的,既是太太房裏的,卻半點不守規矩,忘了自己的主子是誰,行為不知檢點,今兒若是有人給你求情我尚可以考慮饒你一次打,若沒有,那你自求多福去吧。」
賈瑛左右看了看,卻是無人說話,這檔子功夫,又有媳婦兒從王夫人那裏過來,說道:「太太說知道了,叫二爺看着處置。」
「拖下去,用大杖,杖責一百。」
棍和杖打在人身上,是完全不同的,十棍子打下去,或許皮開肉綻,但好說能留口氣兒,几杖打下去,五臟六腑都得震碎了不成,何況一開口就是一百杖,就是軍中鐵骨錚錚的漢子都受不了,罔說一個丫頭。
話音落下,彩雲看向一旁的賈環哭告道:「爺,你不說話,真要看我被打死不成?」
賈環不去與彩雲對視,反看向賈瑛連連說道:「瑛二哥,不關我事,她犯了錯,你怎處置她都由得你就是。」
「拖下去,打!」賈瑛厲聲道。
旁側探春迎春寶釵幾個也都不忍,只是見賈瑛發火,卻不敢上前相勸,素來不多管閒事的李紈,似欲開口,只是看了看黛玉,還是做罷。
黛玉自是不忍,可她卻明白,賈瑛這是在給眾人立規矩,若她此時開口,未免壞了賈瑛的安排,也否了爺兒們的威嚴,當下只能暗中向綠絨使了個眼色,叫她出去看着點,莫要真箇將人打死了才好,等作伐之後,她在求情不遲。
很快,外邊的庭院裏就傳來彩雲的悽慘哭嚎聲,聞着無不悲戚。
賈瑛則看向堂上眾人說道:「今兒處置的人多,我也不說原由,多少你們自己心裏也清楚,若有不服氣的,也可以當面道來,只是到那時,你等未免也要到外面的大杖之下走一遭才是。」
「其他人也都睜大眼睛看仔細了,府里買你們回來,是讓你們伺候主子的,不是給主子添亂的,記着自己的本分,主僕情分方能長久,自也不會虧待了你們。」
說着,又看向探春幾人道:「今後再有不開眼敢犯戒的,一律打發出去就是,饒了今兒,難保明兒不會鬧出個更大的來,反倒愈發縱了她們忘了規矩。」
等賈瑛說罷,黛玉才適時開口道:「報春姐姐才剛剛生產不久,壽兒尚未滿月,府里卻是不大好鬧出人命來。」
賈瑛聞言,向一旁的管教媳婦兒遞了一個眼色,這才又將彩雲攙進來。
哪怕只是短短的片刻功夫,不過七八杖下去,彩雲便已經昏了過去。
賈瑛向林之孝家的咐道:「把人送到小常大夫那裏給她治傷,傷好後,賞她五十兩銀子,攆出府去。」
又說道:「去告訴林之孝,將二門上那幾個當差的家僕一併送到西山挖礦去。」
「都散了吧。」
隨着賈瑛揮了揮手,眾人轟然二三,彷佛一刻也不願在這裏多待。
「環兒留下。」
正打算開熘的賈環,一臉苦澀,卻不敢有半分違抗。
等到眾人離開後,堂內只剩下賈瑛寶玉黛玉三春兄弟姐妹幾個,賈瑛才向探春和迎春說道:「那丫鬟小嬋和蓮花,是你們二人房裏的,今次處置也沒同你們商議,莫要怪我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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