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網址:成都硝煙瀰漫,血戰遠遠未休。
隨着一輪輪的廝殺,守城的子弟軍,已經越來越少。直至到後面,有百姓自發拿起武器,幫助血守成都。
「西蜀王城之內,並無精兵!不過一群老弱婦孺,若我等不勝,豈非遭天下人恥笑!」一個北渝裨將,跟隨着前進的方陣,不時放聲怒吼。
常勝不敢眨眼,緊緊看着成都內外的廝殺。他用了很多辦法,才使蜀州一帶變得兵力空虛。譬如說羊倌先生在涼地的策應,又譬如說引蜀人不斷募軍,馳援威武城。
等等這些,幾乎都算計到了。卻不曾想,哪怕奇襲幾不設防的蜀州,兵臨成都,依然是這般的困難重重。
「小軍師,天策營恐怕要擋不住了……」閻辟重新走來,聲音帶着焦急。
常勝皺了皺眉,又陷入了沉思。
「天策營——」
孫飛渾身浴血,帶着僅剩的人馬,依靠着官口的地勢,並未有絲毫的敗退,仍舊在拼死阻擋着南海軍。
南海軍大將陳富,同樣殺得滿臉是血,不斷催促士卒,勢必要突破天策營的防線。
奈何這次入蜀的北渝老卒,不僅是精銳,更有常勝「絕糧計」的鼓舞,即便寡不敵眾,卻無一人退,誓死往官口堵去。
李柳皺着眉頭,不斷看着周圍。於他而言,如今每一步走錯,都將萬劫不復。
「李軍師,不可通!」便在這時,有一南海校尉急回。
「怎說?」
「官口兩端的山巒下,有常勝留下的伏軍。」
李柳復而皺眉。
「傳令給陳富將軍,不計傷亡,突破官口。」
……
「咳咳。」
立在箭樓之上,常勝捂着嘴咳了兩聲。旁邊同站着的蔣嫻,急忙替他撫着後背。
「閻辟,去傳令。除開厲程的北城門,其餘三座城門的北渝將士,都抽調二千人,先退入林子中。」
「小軍師,莫不是要歇戰?」
常勝搖頭,「並非歇戰。久攻不下,我等不能再耽誤了。我擔心不止是南海軍,江南那邊的援軍,或也已經快到了。」
「小軍師的意思是?」
「看清西蜀的守勢,騙其主守一門,而退下的大軍,在我命令之後,則迅速攻打另一守勢不足的城門。」
閻辟怔了怔,分明是沒聽明白。
「且去,時間不多了。」常勝沒有再講,揮了揮手。
閻辟抱拳離開。
「若能攻下成都——」
常勝抬起頭,語氣喃喃,「攻下成都,西蜀的崩塌,便會開始了。」
崩塌,並非只是一個方向的塌陷。而是諸個方向,連成全面崩盤之勢。
蔣嫻站在一邊,有些心疼地抬頭,看着面前被硝煙遮住臉龐的書生。她幻想過許多年後,天下太平的生活。
只希望,並非是一場空蕩蕩的夙願。
「守城!」
成都的城頭上,諸多的少年兒郎,面龐上早已經染了一層的煙垢。其中的許多人,甚至只操練了五六日,便急急奔赴了城頭。
他們要面對的,是常勝所率領的百戰老卒。雖說有守城之利,但這般的光景下,已經是用生命在填城壑了。
南城門上,打退一輪北渝人的強攻後,目光渾濁的王詠,拖着刀艱難地行走着。
一個胸膛中箭的子弟軍,臨死前喊了一聲父兄的名字,隨即被幾個百姓哭着抬了下去。
那些靠着一口膽氣上城的百姓,許多人雖握緊了刀,但根本聽不懂軍令,只知跟着子弟軍,四下補填防守。
「老丞令,西城門的滾檑,也被北渝人卡住了。」一個校尉走來,「西城門守城的子弟軍,只剩下六百餘人……」
校尉的語氣間,約莫是想請援西門,待看見南城門同樣艱難的死守,一下子頓住了聲音。
王詠沉默了下,側過身子,看向了城內位置。
王妃姜採薇剛好抬頭,相視一眼後,衝着王詠抱了抱拳。並未多久,作為護衛的數百女子軍,在鸞羽的帶領下,開始奔赴西城門。
王詠復而抬起了頭,看着成都之外。
西蜀的黃昏,有殘陽鋪下,燒得成都附近的青山,似是生起了熊熊烈焰。
「老丞令小心!」
並沒有多久,南城門下,第二撥的北渝方陣,重新逼近了城關。不到兩日的時間,成都外的溝壑下,不知鋪了多少的屍體。
「城梯!」
守勢漸弱,四方的北渝人,攻勢卻依舊瘋狂。已經逐漸有城梯,在逼近城牆後,搭了上去。
登城的北渝老卒們,嘴裏叼刀,一手扶梯,一手舉盾。
哐哐哐。
傾倒的沸水潑下,首當其衝的四五個北渝老卒,被燙得翻了下去。
十幾個子弟軍,帶着發狠的臉色,抱着長槍趕至,將長槍齊齊往下挑。在戳死四五人人後,合力將一座城梯,整個給挑斷。
無法攀牆的北渝老卒們,只隔了一會,便迎來了一鍋沸水的衝擊。
「落矢!」
舉弓的子弟少年,紛紛探出了女牆,舉起手裏的弓箭,尋着射出箭矢的角度,一撥撥的利箭,崩弦而出。
但在同時,城下的北渝步弓,同樣尋到了機會,又將十幾個西蜀少年,射死在城頭上。
有個子弟少年未斷氣,咳着血摔了下來,又往前爬了幾步,身子重新縮在女牆後。
「救、救人!」上了城牆的袁沖,並非是害怕,而是只覺得胸口裏,莫名的有股悲嗆。
「袁氏家兵,配合守城!」又似是被感染,袁衝去了往日的唯諾,一刻間,仿佛又回到了東萊的壽光城,重新成為二州的王。
雖只有幾百人,但短時內,填補了逐漸勢弱的守堅空缺。
幾輪的募軍,城中多是老弱。但在此時,亦有不少人跟着怒吼,奔至城頭,拾起戰死子弟軍們的武器。
「我大兒在前線,我二子戰死,我女婿亦戰死!伍家滿門忠烈,豈可缺了我這一老匹夫!」一個頭髮半白的老人,怒聲開口。
四周圍間,儘是附聲的長呼。
在城下,有不碰刀兵的老文士們,也跟着趕了過來。不論哪一座城門,都分了人捧着卷冊,幫那些拾起武器上城頭的百姓,記着名字。記着記着,便齊齊泣不成聲。
城上的死戰高呼,城下的哭聲恭送,迅速連成了一片。
……
站在箭樓上,常勝看得清楚,重重嘆出了一口氣。他佈滿血絲的雙眸里,在蔣嫻看不到的角度,終於露出了第一絲的焦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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