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靜悄悄的。
明媚的陽光從窗戶落進來,光柱中有浮塵跳舞。
陳深拿出他的酒葫蘆,喝了一口酒,「怎麼又把自己搞成這個樣子了?」
陸穎兒苦笑。
她孱弱的披了一件衣服,靠在床頭。
陸穎離開陳深源於她的命運的改變。
在原本她的命運軌跡中,她會在和陳深遇見的那段日子無聲無息的死去。
然而,她和陳深同住一口棺材,拜堂成親之後,她不僅沒有死,病還好了。
陸穎兒不敢相信。
她等了好久才大着膽子給自己卜算了一卦。
奇怪的是,她沒有卜算出自個兒命運走向何方,因為她的命運變成了一片混沌。
看不到現在,看不到未來,甚至卜算不到過去。
她還為陳深卜算一卦。
出乎她的預料,相對於她命運的混沌,陳深壓根沒有命運,群星之中沒有他的歸宿。
這激起了陸穎兒極大的好奇心。
陸穎兒是神算世家。
她打小就修行大衍決這等推衍神術,以觀星象而修行。
她爺爺陸半仙曾告訴她,這世上所有人都有命格,他們的命格在群星之上,只要觀群星移動的軌跡,即可知道這人的命運未來如何。
然而,陸半仙的話在陳深這兒失效了。
這讓陸穎兒認識到,她命運的改變一定跟陳深有關係。
可她不能沉迷於此,在陳深的身邊苟且偷生。
她要找出他父母和爺爺的死因,查出她爺爺究竟卜算了什麼竟招來天譴,以至於報應到她身上。
她回到了爺爺年輕時修行的洞府。
陸半仙貴為半仙,在神算上有一手,在擺弄陣法上亦不惶多讓,即便她爺爺和父母死去多時,依舊完好如初。
這洞府的洞頂有星象圖,方便陸穎兒推衍。
她就在洞府住下來,還招手了幾個女弟子,建立了朝天宗——現在還是一個小門派。
同今天要說的也無關緊要。
她在洞府中潛心修行大衍決。
陸穎兒小時就跟爺爺陸半仙修行了,本就很有天賦。
她現在不用再擔心自己的命運,把所有心神都放在修行大衍決上。
陸穎兒進步飛速。
可她漸漸遇到了瓶頸。
一天推衍星象時,陸穎兒發現爺爺留下來的星象圖同天上的星象不一樣。
天上的星象在東北方發生了變動。
她心生疑惑。
為了自個兒的修行,同時為了搞清楚星象的變動,陸穎兒出關去了長城。
她爺爺陸半仙曾說,天有異變,地必然有異變。
她此去長城,也是為了尋找這個變化。
等她到了長城旁的山頂,靜觀天上星象而推衍時,忽然發現,天上星象的改變是人為的——
這幾乎等於有人在偷天換日。
陸穎兒嚇一跳。
在她所學之中,有一個根深蒂固的觀念,那就是一切命運天註定,她所學的大衍決只會根據星象去推衍命運。
她還是頭次發現星象可以人為改變。
倘若星象可以改變,人的命運可以改變的,那豈不是說——
天命可違?!
這對陸穎兒的震撼不亞於一加一等於二被推翻。
她陡然發覺,這滿天星斗就像一盤棋,眾生就是上面的棋子。
可這盤棋的走勢並非完美無缺進行下去的。
在遇見變數時,這星象所牽引的命運就可以改變。
有人參透了這個變數,而有的人本身就是變數。
不等陸穎兒從震撼中清醒,昔日等死時的虛弱潮水般湧來,陸穎兒推衍一番後發現她天煞孤星的命格又回來了。
陸穎兒當時就想到了陳深。
陳深就是那個變數。
她想要逆天改命,就必須找到陳深。
唯有陳深才可以改變她的命格。
可不等她離開長城,一個人迎着滿月落在她面前。
這人長的俊美且妖異,比女人還秀氣,皮膚比豆腐還白膩,站在山頂上就像天上的月一樣孤冷,雙眸中泛着紅色的光芒,是以陸穎一下子認出他是妖怪。
這妖怪見面就要取她性命。
陸穎兒雖然開宗立派了,可境界還在結丹期,知道不是這妖怪的對手,扭身剛要逃,腿就受了傷,讓她摔在山頂。
就在陸穎兒以為她命將交代在山頂時,那妖怪腳滑了。
陳深停下喝酒,「腳滑了?」
他很不可思議。
妖怪不是妖獸,是妖獸修行的盡頭。
妖獸要結內丹,繼而進入化形期,變成人形的妖怪境界至少在化形期,相當於修士的元嬰期。
換言之,這來殺陸穎兒的妖怪,他的境界同元嬰期修士一樣。
元嬰期的修士腳打滑——
陸穎兒也覺得不可思議,可他就是腳滑了。
陸穎兒覺得這與她天煞孤星的命格脫不了干係。
因為許多人在她身邊,相繼出現了這樣的咄咄怪事,譬如李晚,還有李義。
陸穎兒趁機用逃命的法寶逃了。
那妖怪腳滑後嚇了一跳,以為陸穎有高人相助,也沒追上來。
陸穎一路回到京城,想找陳深,可陳深已不知去向,她無奈之下只能求助於好友李晚。
陳深搖了搖頭。
他是變數他知道。
他或許修行潛力不行,但他的命運絕對特殊。
這點從他的娘子們身上就看的出來。
他放下酒葫蘆,「我看看你的傷勢。」
陸穎兒下意識的緊張。
陳深讓她放鬆。
他指了指窗外,現在天已經到傍晚了,陳深現在依舊安然無恙,一直在喝酒,一直沒嗆到。
陸穎兒聽他這麼一說,明目閃過一絲驚喜,「看來我的猜測是正確的。」
她雖然沒找到這星象有什麼變數,但她知道陳深是個變數。
陳深走到她身邊,在問明她傷的是哪條腿後,伸手把褲腿掀起來,精緻的腳踝,白嫩如玉的小腿出現在他面前。
在白嫩的小腿上,有一道傷很醒目,這傷用布包了,可血液還在不斷滲出來,浸濕了白布。
這血液還很奇怪,在殷紅之中還帶着一絲銀色。
陳深當初誤以為江茶讓江茶的父親和繼母殺了,對他們付諸行動動了殺心,可惜最後功虧一簣,幸而上頭有人保,他落了個去長城當苦役的下場。
陳深在長城生活的那幾年,對長城以北的妖怪有所耳聞。
陳深甚至見過幾具妖怪的屍首。
他知道有些妖怪爪子,武器或者功法上有毒,受傷以後傷口會流黑血,極難治癒,可這帶銀色的血——
陳深還真頭次見。
他輕柔的摸了摸傷口。
陸穎兒一陣害羞,下意識的要收回腿。
「別動!」
陳深抓緊了她的腿,繼續在傷口邊緣摸索。
這傷口不是利刃留下的,像刀氣或劍芒這類無形之力所傷。
他又低下頭聞。,
陸穎兒臉變的紅彤彤的,努力壓制住收回腿的念想,壓制住腿的顫慄,「有一股淡淡的香氣——」
陳深抬起頭,對陸穎兒說一聲,終究還是難以斷定是何妖所傷。
這不是他一個在長城呆了幾年的小雜兵所能治的。
現在只有一個辦法了。
他趴到窗戶邊,見李晚和李義不在花園,只能大聲招呼,「李——姑娘。」
「還真不習慣。」
他回頭告訴陸穎兒,「她姑姑是我娘子,按輩分,我還是她姑父。」
陸穎兒目瞪口呆。
李晚不一會兒從花園外拐進來,「你怎麼還沒死呢!」
陳深抱歉一笑,「讓你失望了。」
他讓她把紙筆拿來,他要給蕭梧桐寫信,問她知不知道這銀色血究竟是什麼傷所治。
唯有對症才能下藥。
李晚聽陳深要給外號蕭閻王的蕭梧桐寫信求醫,驚訝道:「蕭梧桐殺一僧救一人,能行嗎?」
陳深讓她放心。
他回頭告訴陸穎兒,「蕭梧桐也是我娘子。」
陸穎兒服了,「大叔,你娶得這些娘子還真是驚天地泣鬼神啊。」
她問陳深還娶了誰。
陳深覺得李晚應當跟她說過,「媚娘你知道了吧。」
陸穎點頭。
她覺得陳深這變數還真有點大。
「白雲仙子,天外飛仙。」
陸穎告訴他,單從劍術上而言,劍閣上下無不對這一劍嘆服。
李晚很快把紙筆取來。
她上下審視陳深一番,「還真是沒事。」
她對陳深的目光中有的只是深深的敬意,這可是天煞孤星都克不到的存在。
可她轉念一想又心疼自個兒大哥。
陸穎這命格壓根不讓陳深以外的人近身。
就算沒有陳深,他又有什麼機會呢?
她退了下去。
陳深把信寫好以後下去送給她,讓她派人送往藥王谷。
現在的陸穎兒還很虛弱,以靜養為主。
就算陳深可以改她天煞孤星的命格,那也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完成的。
陳深給她換了傷口的藥。
晚上就在房間打地鋪睡了。
倆人在有棺材的時候,經常一個在棺材裏面睡,一個在棺材外面睡。
陳深那會兒要知道她是個修士,指不定晚上就不大方,自個兒鑽進棺材裏面睡了。
他們在睡前聊了一些。
聊到後面,陸穎在不知不覺間就睡着了。
陳深睡不着,扭頭望向窗戶外面,見月色涼如水,他在想陸穎兒這小姑娘也挺慘的,好不容易過了幾天安穩的日子,轉眼又成這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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