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心說這是淨世雷,果然不愧一個「淨」字。那些沒有扛過罰雷的人,全消失得乾乾淨淨,渣都不剩。沒有人知曉他們經歷了什麼,也沒有人知道他們究竟是怎麼消失的。
只是等眾人接二連三從地上站起,劫後餘生的打量周圍時,才赫然發現本該擁擠的人群變得稀稀拉拉。
所有人心底同時一沉:死了很多人。
逃過一劫的喜悅壓下,眾人開始清點,越清點心情越沉重。
扈輕聽到朝華宗這裏也死了不少人,至少幾十個真人,築基弟子也死了不少,想到自己經歷的幻境,眾人都清楚死因,要麼是孽力太多,要麼就是破不了自己的心魔。連一句可惜的話都沒人說出口,這便是修士,這便是仙途。
水心去看佛門那邊的情況,扈輕擔心孱鳴,孱鳴已經不在先前的地方,大約是去了更前頭。
等孱鳴回來找她,身邊同行着一個斯文大漢。
孱鳴見到她們都無事,徹底放下心來。
扈輕:「白叔好。」
扈花花叫了聲白爺爺。
白訊臉皮一抽,目光卻是落在蔫蔫的扈花花身上。
扈花花不想動,心裏很累,大病過一場似的。
孱鳴拐拐白訊讓他收斂些,白訊嘴角噴了口氣,移開了視線,又去盯着扈珠珠瞧。
扈珠珠不是好人,見他盯着自己當即煩躁的叫:「看什麼看,才化形的老傢伙。」
白訊:「.」
孱鳴壓下他要動的胳膊:「不是自家的孩子,你別招惹。」
白訊哼哼,乾脆轉了個身,老子搭理你個鳥。
孱鳴低聲與扈輕說:「大乘強者去了一半多。」
扈輕一驚:「怎麼這麼多?」
孱鳴:「他們抵擋了八成的雷力。」
扈輕一時靜默。
孱鳴又說:「這個結果已經很好了。我看我們朝華宗損失算是少的。有幾個門派那裏少了有一半。妖族和魔族那邊更慘,他們行事一向肆無忌憚。」
妖族魔族嗜殺,殺孽殺孽,只要殺就會有孽,端看你這身功力和陰德能不能抵過去。
扈輕說:「不知道外頭怎樣了。若是把那些邪惡之徒全劈了,倒是好事一樁。」
孱鳴:「死在這裏的未必是邪惡,也有過不了自己心魔那一關的。」
扈輕立即賊笑:「爹,你和阿姨在幻境裏喜結連理了吧?」
孱鳴:「.」
背對着他們的白訊抖了起來,吭哧吭哧的。
孱鳴走了,拉着白訊走了。
白訊一臉看好戲:「誒誒你的心魔是什麼?說出來聽聽。真跟她成親了?」
孱鳴磨牙:「她不是我的心魔。而且——」
如果以前是心魔,不久前已經不是了。他——想開了!他閨女能把妖族魔靈當兒子養,他怎麼就不能——咳咳。
反正,孱鳴被扈輕啟發了新思路,發現有些自己固執於的事情其實根本不算事,以後怎樣,誰知道呢。
所以,孱鳴沒被激發出心魔來,在幻境裏有驚無險的經歷一番,反而讓他想得更通透了。
他說:「你才是得了大便宜,這次化形很穩固吧。」
白訊點頭:「是。省了一顆化形丹了。就是被雷清算孽力的時候是真疼啊,疼到魂魄里去。」
「活着就好。」
人群走動起來,很多人往中間去,扈輕一伙人也去瞧,只見原來立着那奇怪儀器的地方已經空空如也。那儀器幫眾人度過天罰,完成使命,消失了去。不只儀器,腳下的陣紋也消磨了乾淨。
正當眾人尋找着自己也不知道要尋找什麼的東西時,腳下傳來地動聲響,同時晃動不已,所有人飛起來,飛到高處,瞠目結舌的看着古宮城分崩離析,被神秘的力道揉成塵土,向深淵撒落。地底轟鳴不停,海水湧出,偌大的古墳場,從天坑到海洋,竟只用了一刻鐘,那蔚藍的海水以不正常的速度噴涌、攀升,直到浩瀚一片。
靈船飛在海上,有人縱目遠眺,發現古墳場已經與外頭的海洋相連。
這裏,徹底改頭換面,古墳場、古宮城,和裏頭的秘密,那些猛烈又頹廢的過往,在今日劃上最後一個句號。
三族在靈船上戰後商談,扈輕不用參與,站在甲板上看着龍族離開,他們也少了些族人,不過龍忘川和龍女都好好的。
以後,大約還會見面吧,她這樣想着,將風吹起的亂發撩到耳後。
水心走過來,懶洋洋的往船舷上一靠,一點兒沒有出家人的端莊:「死了幾個和尚。」
天海浩蕩,扈輕心靜無波:「哦。」
水心身子一側眯着眼看她:「我沒死,他們好吃驚呢。」
噗嗤,扈輕一下笑出來:「人在天道眼裏算什麼,自己萬般在意的東西、萬般堅持的想法——」她頓了頓:「也只能自己在意自己堅持。」
水心復正過身體看下頭煙藍海面:「天罰結束了,小黎界要飛升了吧。你去仙界嗎?」
扈輕:「從哪裏去?白挨一頓劈,完事了什麼交待都沒有。對了,你跟我回去還是跟水從師兄回去?」
「水從師兄,叫得親熱,他跟你什麼干係呀。」水心嘟囔了句,抓了把腦袋有些無所事事的煩惱:「青鸞族長死了。」
扈輕只是小小的驚訝下,笑:「原來你在煩惱少了一場報應送嗎?」
水心呵:「不止一場。我記在小本本上的人,來到這裏的,全死了。」
扈輕:「.」所以你的小本本是死亡筆記嗎?
她說:「恭喜你,這說明你是天選之人呀,你盯上的人老天都不放過。」
水心:「哪裏哪裏,以後我會再接再厲再創佳績。」
扈輕:.這話說的,我都想殺你了。
「哦,對了,靈雕族的白涼玉也死了。」
水心說的隨意,扈輕也聽得隨意,對這個妖不熟,要不是曾經有過過節,水心都不會提。
水心說:「我跟你回家。」
扈輕:「行,那就回家。」
甲板上撲騰撲騰跑過來一群孩子,一群大孩子。
扈暖興奮的鼻子尖上冒汗,尖叫:「媽,媽,冷偌又打人啦——」
兩人轉過身看去都是無語,打人就打人,很稀奇嗎?
「楚吟風瘋啦!他拉着冷偌說他錯了,他要跟冷偌重修舊好——」
啥玩意?
扈輕下意識接了句:「周蓮橋不要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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