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軍對壘。
在近乎勢均力敵,亦或是不清楚對手虛實的情況下。
為將者但凡懂得一些用兵,都會先派一支數量較少的先鋒部隊出戰。
一來,可以試探出對方士兵的實力,再恃機調整戰術。
否則,一上來就貿然全軍壓上。
萬一不敵,又或是中了對方的圈套,再想全身而退可就難了。
而若是雙方實力接近,則這場初次交鋒還可能獲得另一個好處。
提振士氣!
前提是,必須打贏了。
可別小看士氣這個東西。
這個時代的戰爭,大多都是短兵相接,極其考驗作戰士兵的膽量和意志。
而士氣的提升,能夠大幅提升他們必勝的信念和勇氣。
一支軍隊,倘若有了這種精神上的加持,往往可以在戰場上創造奇蹟。
譬如,東晉時期。
晉國大將桓溫率軍進攻成漢。
因為勞師遠征,桓溫的隊伍抵達益州成都時,已經是人困馬乏,強弩之末。
不出意外,以逸待勞的成漢部隊,直接擊潰了桓溫的前軍,甚至連前將軍也殺了。
按說這個時候,東晉軍隊大敗,唯有撤退一途。
當時桓溫也是這麼覺得,知道再打下去要出大事,急匆匆命令鳴金收兵。
誰知,負責發號施令的號兵,因為慘敗之下慌了神。
硬是拿錯了發號的道具,把鳴金變成了擊鼓。
眾所周知,古代打仗,擊鼓就是進攻的號令。
就因為這場烏龍事件,導致後面不明真相的東晉軍隊,以為前軍打了勝仗。
士兵們為了搶奪軍功,一個個士氣大振,爭先恐後往城裏衝鋒。
結果,原本大勝的成漢軍隊,硬是沒能擋住這群立功心切的『投機分子』。
被東晉軍隊直接衝垮,莫名其妙的一戰崩盤。
這樣的結果,就連主將桓溫也是一臉懵逼。
由此可見,士氣這個東西的玄妙。
當然,桓溫的這場奇蹟之戰,並不是輕易就可以複製的。
尤其是眼下這一戰。
交戰的雙方,不僅對峙的距離極近,而且所處的位置也是一馬平川。
兩邊有多少人,戰鬥的情況如何,雙方士兵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所以,想要奪得功,雙方的先鋒隊都必須鉚足勁。
這也是達旺族長最不能理解楚嬴的地方。
明明至關重要的第一戰,為何卻要假裝不敵敗退?
這樣一來,對於士氣不是一個巨大的打擊嗎?
縱然心中一萬個不願意,但他也知道軍令如山的道理。
尤其是之前他想撂挑子時,楚嬴那凌厲的眼神,讓他至今心中都發毛。
一個最多二十出頭的年輕人,竟能僅憑眼神,就將他這個中型部落的一族之長給鎮住。
他知道,此人絕不簡單。
所以,達旺沒敢違背楚嬴的命令。
在雙方互相拼殺了一陣子後,他用力砍翻一名敵人,隨即抬頭查看。
眼看火候差不多了,再打下去,可能真要深陷泥潭。
於是,果斷下令撤退。
士兵們出戰前就已經收到通知,雖然也是不解,但還是老實執行了命令,紛紛調轉馬頭撤離。
「走!留下一部分,隨我斷後!」
達旺是個耿直人,沒有帶頭逃跑,而是拉着一批部下擋在後面,且戰且退。
「哈哈哈,這就不行了,還真是不堪一擊!」
對手的潰敗,讓樓睿忘乎所以,還以為是因為自己作戰驍勇,才把達旺他們嚇跑。
只是,他剛得意了一會,便又笑不起來了。
對方撤退的太果斷,完全超乎他與部下的預料,導致追擊上有些來不及。
「媽的,逃的好快,給我追射箭,射箭,別讓他們跑了!」
眼看對手就要跑掉了,而雙方留下的屍體卻是五五開,樓睿豈能輕易罷休?
他立馬帶頭追擊,一邊氣急敗壞地命令部下統統放箭。
不得不說,這個命令倒是蠻正確。
先前雙方衝鋒的距離太短,弓箭不好施展,此刻進行追擊,倒是使用的好機會。
咻咻咻
一時間,滿天飛箭如雨點般朝着達旺他們射落。
還好,達旺經驗豐富。
早就命令斷後的士兵,每個人身上披着兩三張生牛皮,勉強算是擋了下來。
不過這些牛皮畢竟不能遮蓋全身,更沒辦法護住胯下戰馬。
所以,還是有好幾個人被射中落馬,也有馬被射中的,吃痛之下將人摔下來。
一時間達旺等人左支右絀,好不狼狽,場面極其被動。
若是被對方一直持續這樣追擊,下場可想而知。
萬幸的是,本部人馬距離很近。
在連續躲過數輪箭雨之後,達旺等人終於還是衝到了木倫河邊上。
這邊已經靠近楚嬴他們的陣營,後面追擊的敵人見狀,紛紛放緩了馬速。
同一時間,楚嬴已經出動一支小分隊,接應達旺他們過河。
樓睿見狀,忍不住破口大罵。
這一戰他們雖然取勝,但殺敵數量上,卻並沒有領先太多。
這讓他心裏憋着一股火氣,反而沒有太多取勝的興奮。
不過,楚嬴他們大部隊近在咫尺,他也不敢太過靠前。
遠遠的,樓睿帶着一群手下隔河叫陣。
徘徊了一會,見對方始終無人應答,最終只能悻悻撤回。
「達旺族長,打得不錯,辛苦了!」
楚嬴這邊,看着一身煞氣未消的達旺返回陣中,主動上前進行慰問。
「哪裏不錯了?分明是吃了敗仗!」
達旺緊皺着眉,臉色很不好看,毫不掩飾自己的不爽:「老夫還是不明白,這一仗,明明有機會取勝的,為何」
他死死看着楚嬴,攥緊雙拳,嘴唇數次開合,話到嘴邊又咽下去。
最終『嗨』的重重一嘆,撥轉馬頭,聲音低沉:「不說了,輸都輸了,請主帥,容老夫暫且到一旁休整。」
楚嬴點頭同意,待達旺走開,蕭廣泰忍不住上前道:
「銀狐公子,先前這一仗,我仔細看了,確實如達旺族長所說,咱們有機會打贏,可是公子為何」
「很簡單,你是想要一場大勝,還是一場小勝?」
楚嬴這話令蕭廣泰一怔,仍舊不解,正要詢問,楚嬴已經先一步開口:
「若是要大勝,這第一戰就非敗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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