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淵,世界的分界線。
大地自此斷裂,裂痕無邊無邊的延伸出去。
這邊是人類賴以生存的世界,是無數生命的搖籃。
那邊則是漆黑的空洞,仿佛即將吞噬一切的災厄。
薔薇魔女與舒伯特大主教此時此刻便站立於這道割裂世界的懸崖邊緣,望着前方那漆黑一片,無邊無際的空洞,舒伯特大主教的眼神中滿是狂熱。
「讚美深淵,吾等最終的歸宿,永恆的樂園。」舒伯特大主教面對着深淵,大聲的禱告着。
片刻後,薔薇魔女的聲音也從一邊傳來,兩人禱告結束,這才雙雙縱身一躍,自懸崖的邊緣跳了下去,一躍躍入了那無邊無際的黑暗之中。
風聲在耳邊迴蕩,以自由落體的狀態下落的兩人,速度逐漸加快,四周漸漸出現了薄薄的黑色霧氣。
這些黑色霧氣若有所悟,但是隨着兩人下落的距離,黑色薄霧卻在上方形成了厚重的帷幕,很快兩人就已經無法在看到天空了,向上看去也只能看到漆黑的一片。
上下左右四面八方,全部都是一片漆黑,仿佛兩人已經徹底被黑暗吞噬了一邊,耳邊只剩下下墜的風聲。
讓人產生一種,會永遠這樣持續不斷的下落,一直到世界盡頭,時空盡頭的感覺。
舒伯特大主教心中漸漸開始有些慌亂,這是他第一次作為深淵信使,前往與深淵溝通,哪怕他一再告誡自己,深淵才是最終的歸宿,但是身為人類的本能,還是讓他在這種環境中,下意識的心跳加速。
下落已經持續了數分鐘, 舒伯特大主教估算自己恐怕已經足足墜落了數十公里, 然而下落還在繼續着, 就仿佛真的沒有盡頭一般。
直到這時,舒伯特忽然聽到不遠處薔薇魔女那裏傳來的一聲「我們到了」,那聲音並不如何響亮, 但在這漆黑一片的世界中卻是如此明顯。
舒伯特終於吐出一口氣,他們到了。
毫不遲疑的, 舒伯特啟動了早已經施加在身上的浮空術魔法。
整個身體依照慣性, 繼續下落了能有數十米, 這才漂浮在空中。
舒伯特四處尋找,一片漆黑的環境中, 卻根本不見薔薇魔女的身影。
他微微皺眉,想要大聲詢問,但是看看四周黑暗的空間, 這裏已經是深淵內部了, 雖然還只是淺層, 但誰知道有沒有隱藏着什麼, 所以他最後也只能低聲詢問了一句「你在哪裏?」
忽然,一道有些滑膩的觸手攀上了他的肩膀, 蹭在他的臉上。
那濕滑的觸感嚇得舒伯特一激靈,剛想要做些什麼,一個熟悉的聲音帶着調笑傳來。
「大主教閣下難道是害怕了嗎?」
「這裏是深淵, 你需要保持敬畏。」舒伯特沒好氣的說道。
「我們早晚也會化為深淵的,自己敬畏自己嗎?」
「但我們現在還不是, 深淵是更高一級的生命形態,低等生命理當敬畏高等生命。」舒伯特語氣中充滿着狂熱。
但卻並沒有等來回應, 只有片刻後遠處傳來的一聲。
「這邊。」
相比起舒伯特,已經做過數次信使的薔薇魔女, 顯然更加熟悉淺層深淵的環境。
舒伯特立刻跟上,很快兩人就來到了無邊無際的岩壁之前。
兩人跳下來的地方本就是懸崖,下方自然就是同樣無限延伸的岩壁了。
而在這岩壁之上,此時正密佈着無數的空洞,空洞向內無限衍生,形成了一個個巨大的洞窟。
薔薇魔女與舒伯特大主教落在其中的某處空洞之上,在漆黑中向前走了數百米之後,四周漸漸開始出現散發出微弱熒光的蘑菇。
那是一種名為魔光菇的菌類,能夠通過與魔力交互產生反應,散發出微弱的光芒,是常見於各種洞窟之中的物種。
也是在這些魔光菇散發出的微弱光芒之下,舒伯特終於能夠稍微看清一點周圍的景象了,這讓他微微長出了一口氣。
雖然依靠着魔力的感知,他並不用擔心在黑暗的洞窟之中會撞上牆壁,但生物天生對光明的渴望,依舊讓他內心微微有些焦躁。
直到光亮出現。
而隨即,舒伯特就嘲諷起來。
「會本能的畏懼黑暗,人類這種生物還真是充滿了劣根性,相比起偉大的深淵生物,真是差遠了。」
「即便是樞機大主教,也從未諷刺過身為人類的自身,我們雖然追逐深淵,但可不是為了讓自己淪為怪物的。」薔薇魔女顯然很不喜歡聽舒伯特的這一套,忍不住的出聲諷刺道。
「隨你怎麼說,還是說你覺得你現在的樣子,還是人類嗎?」舒伯特同樣諷刺道。
薔薇魔女的身後延伸出無數根滑膩膩的觸手, 向着四面八方延伸出去,探索着四周的道路,她的眼神冰冷不發一言。
兩人之間一時間陷入了沉默, 只是默默的趕路。
走了不知多久,終於前方的景象開始出現變化。
原本只是普通岩壁的四周,不知何時一切都開始肉質化了起來。
涌動的血肉,滴答落下的血滴,從血肉中生長出來的眼睛無聲的注視着兩人。
舒伯特只感覺到手背發涼,他知道這是什麼地方,但卻是第一次來到這裏。
直到腳下踩着的堅實地面,也漸漸開始變得柔軟起來,仿佛是踩在某種血肉之上,薔薇魔女終於在一處洞口停下了腳步。
舒伯特知道,他們到了。
這裏就是邪龍巢穴。
是鎮守着深淵上層的邪龍領主的巢穴。
舒伯特深吸一口氣,跟在薔薇魔女的身後,步入了那處洞口。
剎那間,眼前的一切豁然開朗,巨大的空間內聳立着無數根巨大的支柱。
在這些支柱之間仿佛蜘蛛網一般,由血肉構成的肉質網絡,蔓延延伸着。
四面八方無數的洞口,無數矮小看不清樣子的地精,從那些洞口湧出,將一團團血肉一般的東西,丟棄在血肉形成的蛛網之上被蛛網融化吸收,有些地精甚至狂呼着某些聽不懂的語言,直接一躍而下,跳到了蛛網之上,將自己當成了血肉,進行了獻祭。
那些地精的身體漸漸融化被蛛網吸收,臨死之前退化的雙眼還在注視着這處巨大空間最中心的所在。
仿佛自己的生命能夠化為供養那個存在的血肉,是一種無上的光榮一般。
而在這處空間的最中心,一根最為粗大的支柱之上,蔓延的血肉蛛網最終匯聚的那個地方,被無數血肉所供養的那個所在。
一隻巨大的,仿佛是肉質組合而成的巨龍,周身有着猩紅的紋理,密密麻麻的觸手和眼睛,同時自身還像是心臟一般鼓動鼓動不斷膨脹又縮小的邪龍,盤踞在那裏。
而此時此刻,邪龍身上密密麻麻的眼睛,其中一部分則是匯聚到了薔薇魔女與舒伯特的身上。
那足以令普通人瘋狂的一幕,同樣讓舒伯特心臟狂跳。
他的心中漸漸升起一種狂熱的念頭,他想要與這樣偉大的存在融為一體。
該怎麼做呢?對了,跳下去,化身為血肉,成為對方的一部分。
是啊,自己本就嚮往成為深淵,如果能夠成為這樣偉大存在的一部分,豈不是比簡單的成為深淵更好。
自己甚至能夠站在深淵的頂點。
這種瘋狂的念頭,很快就充斥了舒伯特的身心,他甚至向前邁出了一步,眼看着就要跳下去了。
忽然身上的某個部位,傳來一陣清涼的感覺,那是臨走之前,樞機大主教親手交給他的一枚刻印着特殊符文的魔法裝備。
剎那間,舒伯特冷靜了下來,隨即周身就被冷汗所充斥。
我剛剛要做什麼?我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
這就是樞機大主教常說的,你注視着深淵,深淵也在注視着你?
「舒伯特大主教,看來你對深淵還是心懷戒備呢,不然為什麼不跳下去?」薔薇魔女嘲諷的聲音從旁邊傳來。
但是舒伯特已經沒有心情反駁他了。
與此同時,位於西部要塞的大王子風岩晨歌,正坐在書房之內看着面前的密信眉頭緊鎖。
這是他剛剛收到的消息。
王都紅楓城最近兩天,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了一股流言,說他堂堂的大王子風岩晨歌,與深淵教派勾結,意圖顛覆王國。
笑話,他堂堂的大王子,將來會成為晨歌之王的人,會顛覆王國?顛覆了王國,他還怎麼當晨歌之王?
但是這則流言的出現,卻是讓他感到心驚肉跳。
因為他是真的與深淵教派有勾結。
雖說他與深淵教派勾結,是為了藉助深淵教派的力量成為晨歌之王,而不是什麼顛覆王國。
可單單是與深淵教派勾結這一點,只要能夠證實,就已經足以讓他萬劫不復了。
而這條流言,只要傳到了他父王的耳朵里,哪怕他已經是個老糊塗了,也不會不聞不問的。
到時候只要稍微一調查,自己這邊肯定是瞞不住的。
冷汗已經從風岩晨歌的額頭之上滴落了下來,無論如何,都不能讓這一切發生。
他必須想辦法自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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