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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蘭亭景區出來,洛璃兒還想着能不能再看到那個讓她印象深刻的女人,可對方早已不知所蹤。
「接下來去哪?」
裴雲兮岔開話題。
「魯迅故居吧?我想看看他家門前那兩顆棗樹。」
洛璃兒提議道,也沒再深想。
「正常情況下棗樹一般只能活二到三十年,現在去恐怕已經看不到了。」江辰笑道。
「那就去看看百草園和三味書屋。」
這次旅遊,洛璃兒顯然是主角,她的意見就是行動綱領。
三人上車。
作為千年古城水鄉,紹城幾乎走個幾百米就能看見一條河,看似尋常的一座橋,可能都有百年千年的歷史,連空氣中都彷佛氤氳着水汽。
街頭巷尾,藏着粗粗細細的弄堂,總能看到年過半百的老人們一把竹椅,或慵懶坐在門前,或閒散聊天,洗衣刷碗,偶爾看見遊客走過,還會笑着打聲招呼。
「樓下一個男人病得要死,那間壁的一家唱着留聲機;對面是弄孩子。樓上有兩人狂笑;還有打牌聲。河中的船上有女人哭着她死去的母親。人類的悲歡並不相通,我只覺得他們吵鬧……」
洛璃兒趴在窗前,望着河兩岸的舊建築,以及河裏飄蕩的烏篷船,文章里的場景,彷佛照進了現實。
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其實就是這個道理。
「我還是喜歡那一句,溫一碗好酒,來一碟茴香豆。」
開着車的江辰笑道:「待會一定得去咸亨飯館坐坐。」
「魯迅故居我去過,待會就不進去了,在車上等你們。」
裴雲兮突然道。
「姐,去過也可以再去一次唄,你一個人在車裏多無聊。」
「沒事,我跟着進去,還得擔心被人認出,你逛起來也不自在。」
「剛才在蘭亭不也沒人……」
洛璃兒還想再勸,看出裴雲兮有心事的江辰插話道:「洛學妹,裴小姐既然去過那就算了,我陪你去逛不也是一樣。」
見表姐好像真的興致缺缺,洛璃兒也沒再勉強。
「……那好吧。」
魯迅故里位於魯迅中路,是紹城保存最完好、最具文化內涵、水鄉古城經典風貌和獨具江南風情的歷史街區。
經過打造,一條窄窄的青石板路兩邊,一熘粉牆黛瓦,竹絲台門,魯迅祖居,魯迅故居,百草園,三味書屋,咸亨酒店穿插其間……
一條小河從魯迅故居門前流過,烏篷船在河上晃晃悠悠,此情此景讓人很容易聯想到魯迅作品中的一些場景。
「江學長,我姐怎麼好像有心事?」
裴雲兮確實沒有下車,江辰陪洛璃兒進入魯迅故居。
故居為台門形式佈局,前後六進,邁過第一進的台門斗,就來到了平屋和長廊;
「你有沒有覺得,裴小姐好像認識剛才那個女人。」
「你說誰?」
「就是我們在蘭亭碰到的那位。」
裴雲兮奇怪的反應,都是從那個紀念堂開始的,江辰試探性問洛璃兒,「洛學妹,你見過那個女人嗎?」
「沒有。」
洛璃兒不假思索搖頭,回答得相當肯定,「如果我見過她,我一定不會忘記的。」
這個說法江辰毫不懷疑。
那個女人的確具有令人過目不忘的氣質。
人盡皆知的兩棵棗樹自然是消亡了,不過百草園倒是保存了下來,從第六進中間的那扇門就可以直接通往。
園內種植皂莢樹、桑樹等,有矮牆、水井等建築,江辰充當攝影師,給洛璃兒拍了不少照片。
因為裴雲兮還在車上,所以兩人也沒有逛太久,走馬觀花半個多鐘頭就走了出來。
來到車旁,發現裴雲兮正在打電話。
於是兩人在車外安靜的等着,一直等裴雲兮電話結束,洛璃兒才拉開車門。
「姐,下車,去吃飯。」
因一篇《孔乙己》而聞名遐邇的咸亨飯店。
門口就立着一座孔乙己銅像。
一進門,還能看到張貼在公告欄上的一張欠條,上書:孔乙己欠十九錢,三月六號。
「老闆,來一壇酒,兩碟茴香豆!」
飯店內人聲鼎沸,熱鬧不凡。
從食客的吆喝聲就可以聽出,大部分應該都是慕名而來。
裴雲兮依然是口罩加墨鏡的打扮,在東北角的一個空桌坐下,臨窗,往外可以看到河面的風景。
江辰和洛璃兒一左一右,有意識的替她擋住周圍食客的視線。
「幾位,吃點什麼?」
打扮得像書中人物的店小二過來招待,肩上還掛着條毛巾,很形象。
「我們先看看,看好了叫你。」
江辰讓他把菜單放下。
「好嘞,您先瞧着。」
「給。」
江辰將菜單遞給洛璃兒。
洛璃兒低頭看着,「江學長,你喝酒不?」
江辰猶豫了下。
「我還得開車,算了吧。」
「馬上天就要黑了,也去不了其他地方了,還開車幹什麼,而且聽說紹城的酒很出名的。」
洛璃兒抬頭,「要不我陪你喝點?」
江辰下意識看了眼裴雲兮。
「你們要喝就喝點吧,別喝醉就行。」
裴雲兮善解人意道。
「那好吧。」
聞言,江辰便點了點頭。
「服務員……」
洛璃兒招手。
菜品自然不重要,以兩姐妹的身份,什麼山珍海味沒吃過,就和所有的食客一樣,大家品味的,其實是這家飯店的氛圍。
茴香豆自然必不可少,洛璃兒還點了幾碗不同種類的酒。
「這黃酒不錯,酸酸甜甜的,姐,你嘗嘗?」
吃飯時,裴雲兮自然摘下了口罩,為了避免被發現,只能儘量低着頭。
「你自己喝吧。」
她拒絕了妹妹的分享,除了必要的應酬,私底下,她很少喝酒。
「女兒紅,這名字真好聽,不知道誰取的。」
洛璃兒也沒強求,又端起另一碗淺嘗,她把店裏賣的酒幾乎都點了一遍。像是專門來品酒似的。
「你知道它為什麼叫女兒紅嗎?」
江辰問。
洛璃兒搖了搖頭,目露探詢。
「這種酒在晉代已經載入史冊,以前富庶人家生女,父親就會用三畝田的糯谷釀成三壇酒,仔細裝壇封口深埋在後院桂花樹下,就像深深掩藏起來的父愛。等到女兒十八歲出嫁那天,再用酒作為陪嫁的賀禮,恭送到夫家,後來逐漸延襲下來,成為了一種習俗,在紹城一帶長久流傳。移家只欲東關住,夜夜湖中看月生,這段名句就是陸游喝了女兒紅後才寫下的。」
「江學長,你連這都知道,真是厲害。」
洛璃兒睜着大眼睛,充滿驚嘆,「那這個花凋呢?」
江辰沉默了一下,夾了個茴香豆。
「在古代,因為醫療技術不發達,新生兒的存活率很低,紹城人在生了女孩後,都會埋下幾壇好酒,但是如果孩子在出嫁前夭折了,這個酒就從女兒紅變成了花凋,意味着女孩像鮮花一樣凋謝。」
原本覺得這個名字非常好聽的洛璃兒猝不及防。
「當然,還有一種說法,如果女子在30歲之前還沒有嫁出去,就像鮮花枯萎,凋謝一樣,所以叫花凋。如果放到現在,不知多少大齡女青年都得喝上一碗花凋酒了。」
江辰咀嚼着茴香豆,笑着補充。
「江學長,你真是學富五車啊。」
洛璃兒有感而發,這才記起對方除了舔狗的名聲外,同樣有着才子的稱呼,只不過因為前者太過響亮,導致後者被蓋住了而已。
邊吃邊聊,有說有笑。
不提裴雲兮,起碼江辰和洛璃兒的關係,確實拉近了不少。
離咸亨酒店不遠處的烏篷船里,傳出一聲聲悠揚的戲曲小調,沿着河岸兩旁的燈光,隨着河水像遠處飄去。
聽店小二說,船里唱的是紹劇,可能是喝了酒的緣故,洛璃兒眼神有些迷離,望着窗外,「姐,待會我們也去租條船坐坐吧?」
「好。」
裴雲兮食量確實不大,率先放下快子,拿起紙巾擦了擦嘴,似乎是為了補償妹妹,這次出來旅遊,只要是洛璃兒提出的要求,她幾乎都不會反對。
「快點吃。」
心思已經被外邊的烏篷船勾跑的洛璃兒催促江辰,還真是應了那個道理,熟悉以後,對親近之人,確實是不再那麼禮貌的。
「店小二,買單。」
江辰也很爽快,當即揮手。
走出咸亨飯店,夜已瀰漫,兩岸人家透出的人間煙火,將江南水鄉渲染得更加朦朧唯美。
河邊有不少烏篷船停靠,船夫閒話聊天,等待着遊客。
「師傅,接客不?」
「接啊。」
「多少錢?」
「兩百一位,包船一千。」
「我包了。」
江辰大手一揮,「上船。」
醉後不知天在水,滿船清夢壓星河。
水波隨着船槳跌宕開來,掀起一陣陣平緩的漣漪,兩岸緩緩倒退。
「以後來這種地方養老,一定很不錯。」
江辰有感而發。
「你才多大,就想這些。」
因為船上就一個船夫,而且在床尾划槳,裴雲兮也不必那麼防範,口罩沒取,倒是把墨鏡摘了下來,畢竟大晚上戴墨鏡,那不是掩人耳目,而是引人注意了。
」對啊,江學長,你大學都沒畢業,就開始想老了以後的事了。」
洛璃兒應該是有點醉了,坐在船頭,靠在姐姐的肩膀上。
兩姐妹相映成輝,美不勝收,讓人不忍挪目。
「江學長,要不你講講你和艾學姐的故事?」
這樣的問題,換作之前,洛璃兒肯定不會唐突去問,不過今晚她喝了些酒,再加上和江辰關係拉近了許多,所以不再那麼顧慮。
「你應該都聽過,有什麼好說的。」
「傳言大部分都是假的,哪有當事人說出來可靠。」
洛璃兒現在真的不太相信,這個青年真會是學校里人盡皆知的舔狗,這個問題,她其實已經好奇很久了,只不過一直沒好意思問而已。
「都是過去的事了,沒什麼好說的。」
江辰搖了搖頭。
「那江學長,你現在覺得,人應該選擇一個你喜歡的人,還是喜歡你的人呢?」
洛璃兒迅速換了種問法。
裴雲兮望着波光粼粼的河面,沒有插話。
江辰苦笑。
這妮子怎麼淨問自己一些如此刁鑽的問題?
「洛學妹,我覺得這個問題,對你來說,有點多餘。」
「為什麼?」
「因為我覺得你應該不會遇到這樣的困境,只有你喜不喜歡別人,哪存在別人會不會喜歡你。」
洛璃兒當然聽出了對方言外的誇讚,櫻唇抿起一抹嬌俏的弧度,雖然有點醉了,但腦子反應並不慢,迅速追問了一句:「江學長,你也喜歡我嗎?」
江辰頓時無話可說。
「看嘛,還說誰都會喜歡我,就是在撒謊。」
默不作聲的裴雲兮應該也是在聽他們聊天,因為戴着口罩,看不清表情,可是眼角卻微微上揚,比天上的朗月還要明晰。
「江學長,你還沒回答我問題呢。」
感情的事,你問你姐啊,問我幹什麼?
她經驗不比自己豐富太多?
江辰輕咳一聲,只能開口道:「我覺得這個問題,仁者見仁,智者見智,畢竟千金難買我樂意。」
洛璃兒顯然對這種敷衍的回答不太滿意。
「江學長,你就不能給我一點建議嗎?」
「我只能說,和喜歡的人在一起,除了喜歡,可能會遇到其他很多不順心的事,和喜歡你的人在一起,除了沒有心動,幹嘛可能都很輕鬆。」
「就沒有兩全其美的辦法嗎?」
江辰頓了頓,「……感情,是可以慢慢培養的,最重要的,應該是看三觀合不合得來,吃飯能不能吃到一塊,有沒有共同話題,只要這些都達成一致了,你喜歡他,還是他喜歡你,都不再那麼重要,因為在契合的靈魂下,你們終將相互吸引……」
聞言,裴雲兮都忍不住朝他看了眼。
「哎!你們快看看,那裏,是不是飄了個東西……」
後方傳來船夫的呼喊。
烏篷船停了下來。
江辰扭頭,朝船夫的指向瞧去。
泛着幽光的河面上,有團黑乎乎的東西,似沉似浮。
江辰童孔收縮,忍不住站了起來,神色驚疑不定。
那怎麼好像。
是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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