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生加上前世,王柄權已活了五十多個年頭,經歷了不少生死,總算明白一些道理,當中一條便是別與天斗。
昔日文扶鼎逆天而行,終遭天罰,自己以仙術為皇后續命,最終不過引來更悲慘的結果,凡夫俗子,終其一生不過百年,道統釋門這些距離天道最近的人,能做的也無非順其自然。
王柄權憑一己之力阻止北突與中原開戰,外界看來厥功至偉,但他自己知曉,之所以事情如此順利,全因天道應允,自己不過是推波助瀾而已。
此刻朴問的命數尚未確定,與他對敵的老道亦是如此,若王柄權這次再橫插一腳,怕真就成了天道的敵人。
除非……
正思索着,另一邊已經有了新的變化,在飛劍徹底圍住金龍前,朴問使出渾身氣力,操控龍尾甩飛最後幾柄飛劍,並藉機將老道的拂塵直接扯爛。
望着沒了毛的拂塵,老道心裏難免有些淌血,可一想到追尋了半輩子的東西就在眼前,這股鬱悶勁又給壓下去了。
「老雜毛,受死!」趁着老道發愣的功夫,朴問舉起長刀狠狠噼下。
……
不遠處,自始至終站在雲端觀戰的女子眉頭微蹙,看樣子二人一時半會兒是分不出勝負了,這便宜師父也不知是怎麼想地,一見到那金龍就忘了此行的目的。
女子扭頭望向下方,掃視一周,最終將目光鎖定在達延姑侄二人身上。
「這世道一向這般講不通道理,雖然你們什麼也沒做錯,但此事關係我蕭家存亡……」
女子輕嘆一聲,眼神很快變得堅定,出身名門望族,沒有幾個能雙手不沾鮮血。
……
天空之上的龍吟與打鬥聲,吸引着下方所有人的目光,少有人去注意那個長相俏麗的姑娘,似乎認定了這個花瓶一般的女子沒有威脅。
女子從袖中取出一枚金釵,指尖輕輕摩挲起來。這釵是她在儒州購得,當時那家首飾鋪就剩下一件,她與一個胖婦人同時相中,二人還因此差點打起來。
金釵分雙股,通體黃金製成,釵首是一隻金絲掐就的蜻蜓,嵌有松石珊瑚等名貴寶石,做工精美,手指輕捻間,輕薄的蜻蜓翅膀也跟着動了起來,栩栩如生好似活過來一樣。
大雪山飛劍,從來不拘泥於形勢,修行者通常需要幾十年如一日地以自身修為祭養,讓飛劍生靈的同時還要心念想通,因此修煉者往往會選取自己的心愛之物。
這枚髮釵無疑就是女子的心頭所愛,怎麼看都不像一件殺人的兇器,可釵子在成為本命飛劍後,註定早晚都要沾血。
女子長嘆一聲,抬手將金釵拋落雲層,髮釵出手後,立刻以遠超常理的速度朝下方人群飛去,目標直指北突可汗巴特爾。
「大汗小心!」
一個身形快速出現在巴特爾身前,同時反手抽出對方腰間金刀,橫掃而出,只聽「叮」地一聲脆響,那枚飛釵直接被其一刀彈開。
眾人聞聲望去,這才發現出手的竟是一向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姚青衣。
……
姚翦雖然同周圍人一樣抬頭觀望戰事,但注意力始終沒有脫離女子,剛剛見女子出手,便顧不得其他,連忙衝上前護衛。
達延家姑侄看着這一幕,也不免微微有些發愣,他們驚訝的不是雲層之上的殺機,女子出現時兩人便已認出了對方,並將事情猜了個大概,他們沒料到的是姚翦居然會武功。
這麼多年相處下來,對方一直是一副病懨懨儒士的樣子,從未在外人面前出過手,而且以他的文采手腕,也完全不需習武。
青衫儒士回過頭,看着姑侄倆呆愣的樣子,笑笑道:
「臣怎麼說也是青衛統領,單靠智謀可鎮不住這幫殺人如麻的狠辣角色,之所以瞞你們,也實屬無奈,此事容後再跟二位解釋。」
說罷,右手金刀揮起,再次將逼近的金釵擋開。
……
金釵在空中游戈,釵首的蜻蜓翅膀微振,好似徹底活了過來,但越是好看的東西就越致命,硬接下兩擊的姚翦十分清楚,他的虎口直到現在還在發麻。
「若姚翦記得不錯,姑娘是蕭家蕭鐲一脈吧。」姚青衣朝雲層喊道。
身穿澹紅長裙的女子輕移蓮步,腳下的雲朵也隨着動了起來,其整個人緩緩而下,當真像極了仙子下凡。
女子並不畏懼底下三十萬雄兵,直接降落在姚翦對面,款款一禮道:
「小女子蕭釵見過姚先生。之前在家總聽奶奶提及姚先生才學淵博,是不可多得的治世能臣,當得『國士』二字,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姚翦反手負刀,笑道:
「若這話從別人嘴裏說出來,姚某隻當他是奉承,可若是出自蕭老夫人之口,姚翦只會覺着萬分榮幸。
當年貴族家主英年早逝,族中叔伯執着爭權,攪得整個蕭家雞犬不寧,外人都以為這棵大樹將會就此傾倒,怎料作為遺霜的蕭老夫人站出來以鐵血手腕對族內進行了清洗,並輔左令尊坐上新一任家主之位。
老夫人力挽狂瀾於既倒,當得『女中豪傑』之稱。」
……
姚翦坐到如今的位置,自然沒有必要特意去恭維某人,他生平佩服之人僅有二三,蕭家那位年逾八十的老太便是其中之一,可緊接着他就話鋒一轉道:
「姚某敬重蕭老夫人,但傾覆一國之事畢竟不是兒戲,老夫人掌控得了一族,卻未必能處置好一國,蕭家之舉,恕在下無法苟同。」
女子聞言並未氣惱,反而展顏微笑道:
「奶奶時常誇讚東罕那位已經身故的文將為『一國』,姚先生為『半國』,若得先生賢才,便已如同半國在握。蕭釵來之前,心中還頗有幾分不服氣,想見識下奶奶口中這『半國之才』究竟什麼樣。
如今得見,總算是領略了,單是先生身手超群這件事,就不見於任何情報記載,而且觀您身後二人的表情,顯然也並不知曉。
先生之隱忍城府,舉世少有,僅以『半國』評測,多少還是有些菲薄了,但是可惜,這等人不能為我蕭家所用。」
女子說到最後,言語間隱隱帶着無奈和惋惜,但更多的還是殺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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