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順帝能如此信任自己,王柄權也很是好奇,便順嘴問了一句,得到的答覆居然是他感覺最近身子乏得很,做甚麼都提不起精神。
王柄權裝模作樣給對方檢查一番,最後得出一個結論——縱慾過度,虛了。
天子大怒,比剛剛聽到自己要駕崩還要憤怒,若不是老劍仙在場,非得和這個嘴上沒門的傢伙拼命不可。
「虛了你就補唄,沖我來什麼勁?」
王柄權罵罵咧咧出了御書房,聲音隨着腳步愈行愈遠。
————
京城百姓近乎人人都知道傳籙府只供天地,不拜仙神,卻不知在那寫有「天地」二字的牆壁後,另有一片天地。
在這處以取巧技藝修建出的密室中,設有香案供桌,兩支蠟燭散發出微弱的光芒,照亮了本就不大的小屋,地面上一個蒲團之上,端坐一名紫金衣衫的老道人。
老道鼻引口吐,氣息微弱綿長,已近乎達到道家所言閉息之最高境界。
道經有言,減半息增半壽,凡人以有息為常,聖人以無息為常。
道家修仙,無非是從有息到無息,但陰符經也有言:死者,生之根,為無息之道。
修仙之道遠比外人想像要艱難得多,死人亦是無息,若無高人從旁指點,稍有不慎還真就可能把自己練死。
……
文扶鼎作為傳籙府掌教,祖師爺出身自正一門下,傳承自然沒有問題,此刻離完全無息只有一線的他,離證道成聖自然也僅剩一層窗戶紙。
只是這層紙看似淡薄,實則卻堅韌得很,再加上他本人多行不義,若僅是走尋常路子,怕是此生都飛升無望。
……
隨着絲絲靈氣入體,文扶鼎只覺得體內猶如驚濤駭浪在翻滾,可任其如何翻滾,都無法衝破那層境界的壁障。
壁障之堅固,即便驚濤拍岸,耳邊響聲隆隆不絕,仍是不動分毫。
半個時辰後,文扶鼎長舒一口氣,緩緩睜開雙眼。
作為傳籙府三百餘年少有的奇才,剛過半百便已觸及到了天道的門檻,當時的文扶鼎雄心勃勃,認為只要按部就班地修煉,定然可以成為傳籙府第一個飛升之人。
只是天意難測,他是奇才不假,可卻非天縱奇才,老天爺似乎不但不慣着他,反而鉚足了勁給他製造阻礙。
文扶鼎原地踏步十餘年,絲毫不見精進,隨着壽元將至,這位傳籙府三百年來的希望終於有些坐不住了。
在翻閱了大量古籍後,文扶鼎終於看到了讓他心頭一跳的方法——採氣補氣,傳籙府最受中原道統詬病的修煉方法自此誕生。
雙修秘法在道門並不罕見,許多道士道姑也都有自己的雙修道侶,可傳籙府的雙修與別處不同,總透露着些亂來的意味,與其說是在雙修,倒不如說是發泄私慾。
作為門派之主的文扶鼎對這類現象只是聽之任之,甚至很多門下弟子因此鬆懈了修行他也都不管不問,這個底蘊淺薄的小門派在整個中原道統儼然已經成了笑話。
……
門內平日裏雖幫帝王家畫符祈願,可香客數量實在比不得龍虎、武當這類大派,門下弟子手頭拮据,自然要想別的法子搜刮錢財。
當中有些心思活份的,便仗着道門優勢開始賣起了春藥。
按說道爺賣丹藥,貴是貴了點,卻也該保證質量,可傳籙府本就是符籙起家,對於煉丹一竅不通,門下弟子又都疏於功課,自然煉不出像樣的丹藥。
於是乎道爺變倒爺,道士們先從外面採購劣質春藥,回來摻入麵粉搓成丸賣給香客,竟也賺得盆滿缽滿。
靠着這些缺德帶冒煙的手段,傳籙府確實輝煌了一段時間,可這些信銀子超過信天理的道士,哪裏知道他們造的孽,全都應在了那位閉關不出的掌教身上。
……
文扶鼎修習了一段時間雙修秘法,發現確有成效,原本止步不前的道行也有了鬆動的跡象,就在他欣喜地以為自己飛升有望時,原本鬆動的境界竟再次穩固起來,而且漸漸還有愈發堅實的跡象。
文扶鼎瘋狂地掐算,口中一直念叨着「不可能」,可往後多日,他的境界又開始了不升反降。
仍有些發懵的文扶鼎只能選擇出關,原本好好的山門此時早就亂作一團,傳籙府堂堂一個道觀,卻比山下勾欄還要熱鬧。
道士道姑們一邊賣着丹藥,一邊「渡人渡己」,歷代掌門留下那點本就微薄的福澤,早就被敗得一點不剩,這樣的宗門即便他再修十輩子的道,也未必能登仙。
……
文扶鼎苦思冥想一整夜,最終做出了一個大膽的決定——既然要奪氣,那就去奪天底下最大的氣。
帝王之氣也好,一國之運也罷,只要能助自己成仙,逆天而行又何妨?既然天要阻我,那我便不奉天道,只信自己!
口口聲聲奉天承運的文扶鼎,打從一開始找上王柄德,就已經信奉「我命由我不由天」了,同時他也看中了這位王爺的潛力,對方和自己一樣,膽大包天,不甘久居人下,而這種人,恰恰最好掌控。
……
中都城頭上,未來帝王的恭敬一拜,讓這位野心比天還大的道人看到了成仙的希望,苦心謀劃了這麼久,任其再如何城府深沉,都忍不住露出一絲笑意。
之後天下大勢已定,傳籙府被重新修建,密室、符咒、法陣……這些不知在心中謀劃了幾千遍幾萬遍的東西,被他一一付諸行動。
汲取帝王氣運,必定引起異象,於是他將除了傳籙府之外所有的道門驅逐出京,並請了一道嚴禁他們入京的旨意。
帝星光芒微弱,張丹玄偷偷入京,這些他怎能不知?
只不過如今的他已經不再需要掩飾了,你們願意靜觀其變更好,反倒省得我動手了。
……
密室內,文扶鼎眼中閃過妖異光芒,其眼底深處,一條淡金色的五爪龍正在遊走,金龍好似被困住一般,不時發出聲聲蘊含憤怒的低吼。
年逾七十的老道緩緩站起,走向對面牆壁,將手輕輕按在上面。
寫有「天地」二字的牆壁,微微開始顫動起來,緊接着「轟隆」一聲巨響傳來,之前還水火不損的牆壁,此刻竟瞬間崩碎開來。
一身紫金道袍的道人緩緩從牆內走出,其身後的密室內,供桌之上唯一的神位,以金漆寫就三字——文扶鼎。
龍虎、武當、青城、茅山……所有密切注視着帝星變化的道門,都不約而同發出了驚呼。
帝星的光芒,一下微弱到了極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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