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晨沒有去看喬四美,只是情緒平和的看着天花板,然後不帶感情的說道:
「喬四美,今年你也二十一了,不是小孩子了,再用不着我這個當大哥的跟着瞎操心。所以我決定了,從今天開始,我再不會管你,你想幹嘛就去幹嘛,就算是要上天,我也只會站在地上靜靜的看着,你自由了。」
喬四美有些慌了,如果大哥罵她兩句,甚至是打她兩巴掌,她心裏可能還會寬慰不少。亦或者像以前那樣,用帶着一絲哀怨的語氣,責怪她的不爭氣,她心裏也會好受許多,可是葉晨偏偏說得是以後都不會再管她。這讓喬四美心裏空落落的,仿佛失去了什麼最珍貴的東西。
正在這時,大屋的房門被推開,三麗端着個碗和二強從外面走了進來,打開了燈。喬四美見狀,趕忙想着給大哥打溜須,就要接過三麗手中的碗,湊到葉晨近前。
結果卻被三麗給一把推開,然後帶着一絲調侃的語氣說道:
「別,大哥看見你就吃不下飯。反正你有你的費翔哥哥也就夠了,又不在意自家大哥。」
「討厭!」喬四美故作活潑的活躍着屋內沉悶的氣氛。
二強也許會慣着喬四美,但是喬三麗作為三姐,可從不會慣着這個不懂事的小妹,從小到大都是這樣。她微微皺了皺眉,然後呵斥道:
「好好說話,從哪兒學的這一身賤毛病?別嗲里嗲氣的!」
「哦!」喬四美悶悶的應了一聲。
三麗走到葉晨近前,看到身心俱疲閉目養神的葉晨,突然覺得有些心疼。她俯下身子,對葉晨輕聲說道:
「大哥,我特意讓二強給你煮了雞湯麵,你吃完面吃點藥,吃完藥再睡吧!」
從葉晨進到家門,三麗就聽到葉晨說話的時候囔囔的。再加上從小一起長大,她了解自家大哥,從小就每天早上晨練,身體素質棒的很,很少見他有這樣萎靡不振的時候,不用問都猜的到一路上一定是感染了風寒。
葉晨睜開了疲憊的雙眼,坐起身來,從三麗手裏接過了還冒着熱氣的雞湯麵。三麗騰出手來,再葉晨的額頭摸了一下,發現燙的厲害。她對着二強小聲問道:
「你廚房的水燒的怎麼樣了?」
「放心吧,我看着火呢。」
這時喬四美跟個好奇寶寶似的,從喬三麗身後探出了腦袋,小聲問道:
「大哥,你為什麼要吃藥啊,你哪兒不舒服啊?」
葉晨沒理會四美,反倒是對三麗和二強問道:
「你們和七七都吃了嗎?我走的這兩天,家裏沒什麼事兒吧?」
進屋後一直沒言語的二強,此時接過了話,對着葉晨說道:
「放心吧大哥,家裏都挺好的,一切」
還沒等二強說完,三麗就暗地裏用胳膊肘拐了一下二強,然後大聲對葉晨說道:
「大哥,我們都吃過了,你先吃飯,吃完飯我有點事要找你拿主意。」
說罷,三麗扯着二強和四美就出了屋,臨走時還不忘把門給帶上。二強出屋之後,看了看距離,確定自己和三麗講話不會被葉晨聽到,這才小聲問道:
「三麗,你剛才怎麼不讓我把話說完?」
這時就能看到三麗的情商了,只見她對着二強說道:
「讓你說完什麼?說大哥哪怕是不在家,這個家也都什麼事兒都發生,意思大哥他可有可無唄?信不信你那麼說了,大哥反倒是會難過?因為這個家不再需要他了。說你這傢伙人頭豬腦一點都沒說錯,以後說話之前先過過腦子!」
葉晨吃完了面,只覺得身子一陣舒坦,他吃了兩片撲熱息痛,然後去到了廚房,二強這邊已經把水幫着燒好了,他舒舒服服的在灶房好好跑了個澡,驅散身上的陰寒。
洗過澡後,葉晨從灶房裏出來,只覺得身上一陣無力。可即便如此,他也沒忘記三麗的事兒,把她叫進了大屋,幫她沏了杯花茶,送到她面前,然後輕聲問道:
「三麗,剛才你說有事兒找我,什麼事兒啊?」
三麗的臉上閃過了一絲羞怯,對着葉晨輕聲說道:
「大哥,這段時間在學校里,有個男生在追我,是我們學校機修班的,叫王一丁,人挺老實的,我尋思着你哪天見見,幫着拿拿主意。」
葉晨蔥花三麗的話里話外,聽出了她對王一丁的回護,說明她主觀上已經認定了這個男人。只不過童年李和滿的陰影,讓她對男人一直持有戒備的心理,這讓她有些拿不定主意。
熟知劇情的葉晨,深知自己的妹妹三麗是喬家幾個姊妹里唯一踏實過日子的那種人。喬家的五個兄弟姊妹,算上從小寄養在齊家的喬七七在內,除了喬三麗和王一丁外,其他的幾個全都離過婚,這不能不說是種諷刺。
葉晨想了想,從兜里拿出了錢夾,從裏面取出了五十塊錢,塞到了三麗的手中,對她柔聲說道:
「既然覺得人還不錯,那就先處處看,畢竟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另外,和王一丁約會的時候,看個電影逛個公園什麼的,別老是讓男生花錢,我知道你打小省錢的性子,所以這筆錢大哥給你掏,不許私下存起來,聽到沒?」
葉晨的舉動讓三麗心頭一暖,她趕忙說道:
「大哥,我這兒有錢,這錢太多了,我不能拿,要是讓四美知道了,她指定會說大哥你偏心的!」
說着喬三麗就要把錢給塞回去,卻被葉晨給攔住了,他輕聲說道:
「四美要是像你這麼懂事兒,我就不用這麼操心了。錢你放心拿着,大哥這邊這次去到北京,剛順便把小說的改編權給賣了出去,不差你這點零花。」
其實葉晨早就發現四美在屋外悄悄的扒門縫了,不過他根本不在意,這筆錢就算是當着二強和四美的面,他也拿得出手。
葉晨不在家的時候,家裏里里外外都是三麗在操持,不說別的,單說喬祖望這麼些年癱在床上,如果不是三麗不計前嫌的照料,老傢伙早就翹辮子了。
在這點上二強和四美與之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人都是有自己的喜惡的,他們至今都忘不了喬祖望小時候那薄情寡義的模樣,所以至今也沒法在心裏原諒他,直接就把他當成了空氣。
而三麗因為喬祖望的緣故,年幼的時候受到那麼大的傷害,也沒把這筆賬算到他身上,只能說這個姑娘真的是宅心仁厚,所以葉晨自然是要區別對待。
喬四美在門外眼睛紅的跟兔子似的,她尖聲說道:
「大哥你那心是偏到胳肢窩裏去的,怎麼我以前談戀愛的時候你就披頭蓋臉地罵,輪到姐,你一句話也不說,有你這樣的嗎?」
葉晨冷笑了一聲,然後對着喬四美說道:
「別離着那麼遠,來,進到屋裏當着我的面大聲說。你談的那也叫對象?哪家好人會給姑娘家看《少女之心》?你還好意思跟三麗比?跟她擺在一塊兒,你那雙眼睛跟瞎了沒什麼區別了!」
四美被氣到直翻白眼,不過她心裏也清楚,在葉晨這裏口頭上她是討不到一點便宜的。於是她轉移了目標,故意針對三麗說道:
「你回來的晚沒看到,姐的那個對象我也算是看到了,呵呵,這位王一丁同志啊,身材還算及格,腿蠻長,就是這長的嘛,就比較困難,有點對不起人民對不起黨。」
別看三麗平日裏性子有些沉悶,可是和葉晨在一起生活久了,耳目渲染之下,把他的毒舌學了個十成十。姐妹倆私下裏鬥嘴的時候,她都輕鬆的拿捏四美,更別說現在跟葉晨二打一了。三麗把眉毛一挑,輕哼了一聲,對着四美問道:
「把話說清楚了,哪個是人民哪個是黨?」
「我們是人民大哥是黨!」喬四美眼珠子一轉說道。
葉晨在大二的時候就是校學生會的會長了,已經入了黨,喬四美這是變着法在哄葉晨開心,讓他別再揪着自己的那點事兒了。
葉晨卻是壓根兒就沒理會,對着三麗擺了擺手,然後說道:
「你倆出去鬥嘴吧,這趟北京跑的我乏的很,我先睡了。」
喬四美本以為這次的事情很快就會過去,可是她低估了葉晨的決心,從那天開始,葉晨足足有半年都沒再理會她,平日裏哪怕是走了個對面,也都權當是沒看見,直接無視了她,這讓喬四美心慌的一匹。
不過好在她從小就大大咧咧,是個自來熟的性子,哪怕葉晨無視她,她也總是跟塊膏藥似的黏着葉晨,每天厚臉皮的大哥長大哥短的叫個不停,論起賴皮的功夫,家裏的幾個兄弟姊妹誰都比不過她。
不過別看喬四美當初跟個腦殘粉似的,對費翔迷到了不行,可這份熱情最終也沒維持多久,很快她屋子裏牆上的費翔海報,就被小虎隊的給覆蓋住了,她又迷戀上了這個彎彎流傳到國內的最早的偶像組合,每天嘴裏哼着「周末午夜別徘徊,請到蘋果樂園來」。
即便是喬二強跟四美平日裏的關係再好,也被她給驚到了,直接笑話道:
「好傢夥,以前只是一個費翔,現在好了,三個了,你可以慢慢挑慢慢選,看好哪個就趕緊嫁過去。」
日子在這些雞毛蒜皮閒扯淡中過得很快,金陵非常著名的《鐘山》期刊不知道怎麼,也得知了葉晨的名聲,主編徐兆淮親自登門拜訪,上門約稿,並且因為葉晨在行內早有名聲,給出了千字十四塊錢的高價。
不止如此,還承諾如果小說的質量過硬,成績火爆,印刷單行本的時候,以印數稿酬為準,直接開出了百分之八的高價。
坦白的說,葉晨是真的心動了,因為眼看進入到九十年代,正是文學作品百花爭艷的時代,他腦中的暢銷書簡直是不知凡幾,這筆錢不賺白不賺。
至於喬二強依然老老實實地在工廠里上班,並且享受着與師傅馬素芹之間的隱密而微帶着罪惡感的快樂。他們在沒有人的時候,會偷偷地躲在角落裏吃東西,親熱地你餵我一口我餵你一口,膝頭碰在一處。他們在看電影的時候借着黑暗的掩護,把手緊緊地握在一起,握得兩個人都是一手的汗。
不過兩人還是有着自己的底線,雖說這種曖昧的氛圍讓馬素芹和喬二強不知不覺的迷醉,可是二人卻都守着心中的那道底線。只不過相比熱血上涌的二強,馬素芹明顯更清醒一些。她知道自己做的事情不對,可是她實在是太貪戀眼下這難得的溫暖,可即便如此,她也不想害了二強。
馬素芹的丈夫智曉魯依然拿着妻子的辛苦錢做着各種生意,不斷地賠着錢,不能實現的發財夢使得他越來越來越焦躁,像是一隻困獸。每個月還是雷打不動的來到廠里鬧一通,將馬素芹手裏的錢搜刮一遍。
三麗和王一丁也在安靜且和睦的相處着,王一丁不愧是學機修的,他的手巧得很,看到三麗騎的那輛二八自行車太舊了,他也不知道在哪裏淘換來的零件,給車子全都拆了一遍。
大梁、車把、車鈴還有前後瓦蓋全都換成了新的,並且給生鏽的鏈條仔細的清除鏽漬,上了黃干油。三麗放學後去停車棚里取車子第一眼愣是沒認出來,在車棚里找了半天,最後認出了自己的那把車鎖,這才找到。
家裏第一個發現三麗自行車舊貌換新顏的是四美,她看到三麗錚明瓦亮的新車,口水都要下來了,對着三麗問道:
「姐,你換新車了?」
三麗的臉上閃過了一絲嬌羞,她對着妹妹回道:
「誰換了?還是那輛舊的,修了一下。」
喬四美摩挲着嶄新的後瓦蓋,對着三麗說道:
「這麼厲害啊,這師傅的手藝可真好。姐,你周日借我騎騎這車唄?」
三麗想到了前陣子四美在大哥面前編排王一丁的事情,她還是很記仇的,對着四美說道:
「不好!」
三麗的車子雖然騎不到了,可是四美還是有自己的辦法,她鼓動大表哥齊唯民,周末的時候去到公園裏教喬七七學騎自行車。齊唯民最疼七七了,自然是沒法拒絕。
玄武湖公園裏,喬四美和齊唯民一左一右扶着自行車,喬七七賣力的蹬着,這是他人小單薄,一會兒就力竭了。
休息的工夫,喬四美突然想到了什麼,對着齊唯民說道:
「民哥哥,欠你的錢我最近手緊,大哥和二哥現在連零花都不給我,我就先不給你了,等我以後上了班有了工資再還你。」
齊唯民灑脫的笑了笑,他知道上次喬四美的事情讓葉晨大動肝火,就連他都被嚇得不輕。不過他還是寬容的說道:
「沒事兒,不用還。」
喬四美嘆了口氣,對着齊唯民說道:
「唉,還是你好啊,你說說我哥,快半年沒理我了,我怎麼討好他都沒用,估計他折回真的是討厭我了,任我自生自滅。」
齊唯民也跟着嘆了口氣,同病相憐的說道:
「,別說你了,他到現在連我都沒理呢。」
「跟你有什麼關係啊?他這人就是這樣,每次都不分青紅皂白甩臉子,煩死了!」
齊唯民看了眼不遠處的玄武湖,他對着四美說道:
「說白了還是因為擔心你,你是沒看見,在發現你去北京後,報紙上刊登有個女孩兒因為費翔臥軌的事情,他急成了什麼樣?至少我是沒看到他有這麼慌張的時候。
你大哥要真是想不管你的話,早就不管你了。當初你初中畢業補考不及格,他去求自己的導師和師兄,好不容易給你爭取到補考的機會。他是什麼性子你不了解?這麼多年你見他因為自己的事情求過別人嗎?
對了啊,你別怪我多嘴,你回頭啊把家裏牆上的那些個海報什麼的都收一收,他最近一見到那些個港台明星就一股邪火沒處撒。正所謂眼不見心不煩,你別去刺激他。他啊,就是嘴硬心軟。」
正在這時就聽到七七衝着前面大聲叫道:
「阿姐阿姐!星宇姐姐!」
喬四美和齊唯民不由得抬頭看去,發現不遠處常星宇上身穿着一件格子襯衫,下身一條淺色牛仔褲,腳蹬着小白鞋,頭戴白色的鴨舌帽,整個人非常陽光的笑着朝他們走來。
常星宇走到近前,笑着對七七打着招呼:
「小七,在這兒學車呢啊,學會了嗎?」
平時非常灑脫的齊唯民此時卻感到有些不自然,哪怕是打招呼都帶着一絲拘謹。反倒是一旁的喬四美自來熟,對着常星宇甜甜一笑,然後親熱的叫道:
「姐姐好!」
一旁的齊唯民趕忙對着常星宇介紹道:
「她是我表妹,也是七七的親姐姐,喬四美!」
喬四美看出了齊唯民對常星宇的異樣,作為助攻她無疑是非常合格的,只見她對着常星宇笑道:
「姐姐,你真好看!」
沒哪個女孩子被誇會不開心,常星宇也同樣不能免俗,她笑着回道:
「你嘴可真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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