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臘月的天,黑的早。
等羅旋、周老二和邱小剛,三人匆匆忙忙趕到紅星鄉的時候,天早已經黑的伸手不見五指了。
好在狩獵隊裏面配備了強光手電筒,還有幾盞馬燈。
這才讓三人深一腳、淺一腳地順利到達了紅星鄉。
由於紅星鄉街道上沒有通電,冬天又冷。
絕大多數人的家裏,都缺乏取暖的條件。
稍稍富裕一點、家中有老人小孩怕冷的人家,頂大也就是弄個「火籠」,榮威縣的人,習慣性的叫它「火兒」。
也就是在相當於一個砂鍋一樣的器皿裏面,燒上一點點木炭,然後提在手裏面取暖。
其他的人要想扛凍,那就只能靠抖了。
到了夜裏,大傢伙都習慣性的早早上床。也好減少一點活動量,為自己節省一點體力、節約一點糧食。
順帶還能熬過這漫漫長夜。
等到羅旋、和周老二他們趕到鄉上的時候,整個街道已經是黑漆漆的一片,四下里都是靜悄悄的。新
幾乎就見不到什麼燈光,猶如一座鬼城。
羅旋把周老二和邱小剛二人,安頓在自己租賃的那個房子裏,告戒他們在房子裏老老實實待着。
警告他們二人不准輕舉妄動、更不允許他們到處翻看之後。
羅旋這才掩上門,去斜對面的陳曉端家裏詢問情況。
「你,你怎麼來了?」
敲開門。
藉助着微弱的煤油燈燈光,羅旋看見眼前的陳曉端,此時已經明顯的憔悴了許多。
「先進去再說吧。」
羅旋側着身子,繞過有點痴痴呆呆、說話做事已經感覺的到,比以前明顯慢了一拍的陳曉端,閃身進了屋子。
「現在是個什麼情況?」
還沒等到陳曉端坐下,羅旋便開口問她。
這句話剛剛問出口,羅旋忽然看見陳曉端,居然連大門都忘記了關上了?
羅旋只得起身,自己去把門關好。
唉~
羅旋暗地裏嘆口氣:看來,這件事情對陳曉端的打擊,確實有點嚴重了...
她相當於一朵溫室里長大的花,需要有人細心呵護。不能讓她去經歷什麼大風大浪,才能開得燦爛。
真要是去掉了陳曉端頭上的那棵大樹的話,她是經不起多大的風雨摧殘的。
在這一點上,陳曉端和小草、邱桂英那種,從小在生產隊裏苦出身的女孩子,是截然不同的。
她更比不上杜娟、甚至是卜小雨那種,她們那些在山裏野蠻生長的姑娘,那麼扛得住打擊、經得起歲月風霜的洗禮。
關好門,羅旋轉身輕輕一拉陳曉端。
說實話,認識陳曉端這麼久以來,自己這還是第一次主動伸手拉她。
猶如一個木偶一樣的陳曉端,就這麼被羅旋輕輕拉着,緩緩地往堂屋後面那間臥室走去。
「現在你好好說說,具體是個什麼情況,事情發展到哪一步了?」
羅旋扶着略顯痴痴呆呆的陳曉端,在床邊的一張椅子上坐下。
然後柔聲問她,「先別急,着急也解決不了任何問題。你也是一位心有定見、處事澹然的人。
先深呼吸幾次,平靜一下你的心情,再好好說一下這件事情吧。」
顯得有點木訥的陳曉端,依言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再緩緩地吐出來。
藉此以平息她紊亂不堪的的心境。
「這一陣子,因為學校已經放了寒假,所以我就天天待在家裏看書。
前天,快到了中午的時候,街道辦的人,帶着幾位幹部來到我家。」
陳曉端慢慢說道,「當時,我母親出面去接待了他們。」
「其中一位幹部從公文包里,拿出了一紙公文讓我母親看。並且讓我母親確認上面的問題。
然後,他們又問了我母親幾件事情。
當時我在屋子裏,當時也沒聽的太真。好像他所問的問題,都是舊時期所發生的事。
那時我還在省城第一女子中學念書,我對於這些事情,其實也不太了解。」
陳曉端嘆口氣,「反正我母親和他們說着說着,情緒就越來越激動。我覺得情況有點不對勁,便放下書,跑到外面堂屋裏去看情況。
可這個時候,那位幹部已經吩咐站在門外等候的民兵們,將我母親帶走....」
「我阻攔不住....」
陳曉端強撐到這裏,終究還是撐不下去了,「我真沒用!眼睜睜看着我母親被帶走,卻無能為力...嗚嗚嗚...」
羅旋伸手,輕輕的拍拍她的肩膀,「這不怨你。這樣的事情,誰也攔不住的,對吧?
你不要為此而自責了。
現在我們需要做的,是要想方設法的把事情的原委搞清楚:
上面究竟是來調查什麼?
而你母親,又有哪方面解釋不過去?
我們積極配合上面的調查、配合他們的工作就是了。
至於結果,這不是我們所能決定的。」
羅旋放重語氣,叮囑陳曉端道:「無論是什麼樣的後果,我希望,你都要有一個心理準備。」
陳曉端含淚抬起頭,「是啊...當時我母親也是要讓我堅強起來,積極配合他們的工作。」
「那些幹部們,當時還是非常客氣的。」
陳曉端道:「他們允許我和我母親說上幾句話,只不過,全程需要有人在旁邊看着。
我母親當時,也沒和我多說什麼。
她只是叮囑我,說如果她有什麼不好的結果,我母親,只希望我能夠化悲痛為力量,好好教學、好好生活下去...」
羅旋微微一笑,沒說話。
在當時那種環境下,陳曉端的母親,又能多說什麼呢?
見再也問不出來什麼信息,羅旋開導陳曉端幾句,便告辭而出。
剛走到大門口。
有點失魂的陳曉端,此時才忽然想起來,然後開口說了一句:「對了,這次來的人當中,還有那個叫做白宇的人。
我感覺他好像在裏面,還是一個不大不小的領導一樣。」
陳曉端凝望着羅旋,「不知道這個信息,對你來說有什麼用?我就是這麼告訴你一下。」
羅旋點點頭,「你去休息吧,別想那麼多。逢山開路,遇水搭橋。咱要相信上級會公正處理這件事情的。
但是,萬一......你也要有心理準備。」
陳曉端滴淚點頭,「我...知道了,辛苦你了。」
攤上這種事情,是非常棘手的。
這可不是靠後世自己帶來的一點超前見識、和一些先進的理念,就能改變得了原有的進程的。
因此,羅旋才提醒陳曉端,讓她要做好最壞打算的思想準備。
辭別了陳曉端。
羅旋又連夜趕往鄉公所。
這個時期的鄉公所,門禁並沒有那麼森嚴。羅旋也不拍門,免得驚醒已經蜷縮在床上禦寒的、傳達室那位老頭了。
緊閉的大門上,開着一道側門。
門鎖上面的彈黃舌頭,只需要用一根小小的竹片都能輕易捅開。
開了門,
>
【暢讀更新加載慢,有廣告,章節不完整,請退出暢讀後閱讀!】
羅旋輕手輕腳的,摸黑熘到張維的單身宿舍外面。
「羅旋?」
張維是一個夜貓子,他喜歡在深夜寫稿。
要是沒思路的時候,張維就會坐在椅子上發呆,想念一下他遠在幾千里之外的家鄉...
此時,張維正仰頭望着屋頂,苦苦思索着一篇通訊稿。
只聽見木質窗戶板的窟窿眼裏,傳來羅旋的聲音,「開門,查房!」
呆呆的張維一聽,頓時活泛過來。
一下子就樂了:「羅旋?你少來嚇我!咱行得正,坐得端。這間宿舍里,所有的老鼠、地虱婆,包括我都是公的,你查個鬼的房?」
張維一邊說着,一邊起身打開房門,把羅旋給放了進來。
「這大半夜的,你怎麼會跑來找我?黃鼠狼給雞拜年,鐵定沒啥好事。說吧,有什麼事就說...借錢可以,5塊錢以下。」
羅旋嘿嘿一笑,「我又不是小兔子,張口只會討要一根胡蘿蔔。
我誰呀,會稀罕你那5塊錢?
你有六隻耳朵,消息靈通。我想打聽一下,市裏面和縣裏,這次下來的那個聯合調查組,他們究竟是來幹什麼的?」
張維聞言一愣,「你這傢伙!根正苗紅、家世清白,又是鄉里的優秀小社員。
人家調查組干他們的工作,關你啥事啊?
咦....不對!你是不是跑來替別人打聽的?」
張維臉色一正:「我可告訴你啊,咱們之間交情歸交情。可這種違反原則、違反紀律的事情,我可不會幫你啊。」
羅旋關上門,幾步走到張維的辦公桌前,拿起桌上一摞稿件的草稿。
一邊看,
一邊冷聲回道:「別跟我動不動就上崗上線的,什麼違反原則、違反紀律?
我不過就是來問問而已。
咦?你這個稿件寫的是個什麼東西,亂七八糟的?」
談到調查組的事情,張維的戒備心理非常的重。
但羅旋一下子又扯到他的稿件上,這下子張維頓時鬆了一口氣,同時將他渾身緊繃的肌肉,也鬆懈下來。
張維問:「怎麼了?這稿件有什麼地方不對?」
羅旋指着新聞稿,開口道,「你看看你寫的這個地方:正興生產大隊集體食堂,為了改善社員們的生活。
幹部們帶領廣大社員們,大力發展農牧漁林副業。
在大隊幹部的正確領導下、經過全體社員們的共同努力,現在正興生產隊的社員們,每2天,都可以分到1顆橘子,作為飯後水果...
你這寫的,都是些啥玩意兒?!這也能上縣裏的廣播?」
「每2天,才分到1顆爛橘子吃?你這是在罵正興大隊,還是在夸它?」
這個時期,有部分種植了水果的生產隊,他們所做種出來的水果,不管是橘子還是梨,都是統一上交到供銷社收購站的。
這種定向收購的農副產品,就叫做「定購」。
他們的收購標準,是非常嚴格的。
一般橘子的個頭低於2兩,上面是不收的,或者是給出來的價格,會非常非常的低。
而那些長得奇形怪狀、甜度也不高的橘子,生產隊就只能自己消化掉了。
要麼是拿到集市上,去賣掉一部分。
要麼就是給每一戶社員,都分上一點點,也讓他們也好嘗嘗鮮。
其實...不分橘子,這些社員早就嘗過鮮了。
晚上出去熘達的社員們,他們可不僅僅是出去消食。
大家的肚子裏,大多數時候就是個半飽狀態,哪用得着消食?
出去覓食還差不多...
張維看見羅旋一進來,就指出了自己新聞稿上的不足之處,頓時就呆立在當場!
羅旋在寫新聞稿上面,確實有天賦。
對於這一點,張維是非常認同的,並且他還親身見識過幾次,羅旋在這方面的過人之處...
因此,
當他聽見羅旋,說自己的新聞稿不行之後。
張維趕緊開口問道,「那按照你的意思,這稿子我應該怎麼改?」
「標題:《瓜果飄香,飯香菜美》。
副標題,記紅星公社廣大生產隊集體食堂,所取得的豐碩成果。
下面標註,連訪稿之一。
這樣一來,主動權就掌握在你手裏了。
要是這篇稿子發出去之後,反響很好,那你就可以再來個連訪稿『之二』。
要是反響平平的話...就讓聽眾們等着去吧!
那個『之二』,就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之』出來了。」
羅旋道,「你這篇稿件的中心要素,就是要突出全體生產隊的集體食堂,近期所取得的豐碩成果,對吧?」
張維點點頭,「可這一次,我只去過正興生產隊裏採訪啊!別的地方,我也不知道情況嘛,怎麼寫?」
「吳承恩去過花果山,還是去過女兒國?他不照樣寫西遊記?」
羅旋笑道,「管中窺豹,聽說過沒有?你咋老和正興大隊,給糾纏上了?還專門咬定一個小小的正興大隊就不鬆口,真是服了你了。」
「格局!把格局打開。」
「張維同志啊,你寫的稿件要有格局。要說大的方向、要寫大的方面。」
羅旋開始了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上面要求你去記錄的,是整個紅星鄉...哦,現在應該叫『紅星公社』了。
上面是要求你去記錄,整個紅星公社所取得的成就。
而正興大隊,它能代表整個紅星公社嗎?
這顯然是代表不了的。你這樣寫稿子,是不行的。
而且你這個廣播稿寫出來,你讓別的生產隊的幹部們聽到之後,他們的心裏,會怎麼想?
哦,就他們正興大隊牛,就他們正興大最厲害、就他們在食堂辦得好?
你這不是給正興大隊拉仇恨嘛!」
張維頻頻點頭,「確實是這樣。我說剛才自己寫稿的時候,咋總感覺哪裏不對勁、總覺得少點什麼呢。
原來,癥結在這裏啊?行,你說說,看看我該怎麼寫?」
羅旋反問他,「如果,我想把羈押在鄉公所里的某個人,給帶出去吃頓飯,這個可行不?」
「什麼?那絕對不行!」
張維此時的思路,已經完全沉浸在該怎麼修改稿子上了。
卻突然被羅旋這麼一問,給弄得徹底破了防!
只差沒嚇得他當場跌倒在地!
「羅旋,這個忙,我可真的是幫不上你...我哪有那麼大的能量?」
羅旋嘿嘿一撇嘴,沒吭聲。
心中卻是在暗想:你要是有那麼大的能耐,還會來當一個公社裏的廣播員?
陳曉端家裏的那件事情,不要說個小小的張維,就是公社s記,他也得退避三舍!
剛才羅旋向張維,提出了想要把人帶走的要求,其實這是在漫天要價。
只等張維就地還錢。
羅旋又不是真的愣到了那種程度:想將陳曉端的母親,直槓槓地從鄉公所裏帶走...
除非老壽星上吊,活的不耐煩了。那樣做,自己和主動去找花生米來吃吃還差不多!
嘎嘣脆,雞血味。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38s 3.9817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