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旋在忙着拾掇新租的房子。
而此時宿舍里,五.二班的副班長、兼學習委員熊英。
正瞪着躺在床上的余貴軍厲聲質問他,「余貴軍同學,你怎麼能無故曠課呢?」
余貴軍翹着二郎腿,滿臉不在乎的回道,「啥叫無故曠課?
哦,合着我半天沒去教室上課,就叫無故曠課?
羅旋一個星期都不來學校一趟,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他有多久沒去教室里上課了?
他那算有理由曠課?
真正不愛學習的人,你不去找他,卻偏偏要揪着我不放呢?」
熊英冷哼一聲,「你也配...不是,你能和羅旋比嘛?人家...他...」
余貴軍怒道,「我憑什麼不能和他比?他不是咱們學校里的學生?他不應該去上學、認真聽講?
不是說人人平等嗎,你憑什麼要揪住我?」
熊英心知自己理虧,但她哪是那種會低頭的人?
只見她一步竄到余貴軍床前,嘴裏辯解道,「人家羅旋,現在不是咱們班的人!他已經跳級去六年級了,我是五二班的班幹部,怎麼能去管他?
而且,他有特長,以後升學考試,羅旋是可以加分的!你怎麼和他比?」
熊英放緩語氣,
儘量裝的柔聲一點說道,「余貴軍同學啊,不管人家羅旋做得怎麼樣,你要做好你自己,那才是你應該做的事情。
你看看你現在,流里流氣、斜躺歪坐的,哪有一個學生應該有的樣子嘛?」
余貴軍嘴裏哼了一聲,「學生該有什麼樣子?我每天準時到教室,從來不遲到不早退。
課堂上,我認認真真聽講、仔細記錄老師講授的知識點。
下課了,我厚着臉皮,擠進你們各種學習興趣小組,向你們請教。」
余貴軍越說越來氣,「放學了,別人都回家,我卻每天都主動留下來,幫忙打掃教室里里外外的衛生、擦拭桌椅。
我特麼連學校里操場,都不知道掃過多少次了!
回到宿舍,我顧不上擦把汗,就得去灶房排隊,給大傢伙兒拿飯盒、打菜,拿開水...」
余貴軍脖子上青筋暴起,只見他唾沫橫飛的訴苦道,「等到宿舍里的那些同學們吃完飯,我還要替他們刷碗、打掃宿舍里的衛生、清掃走廊。
等到晚上他們準備睡覺之前,我還要去打熱水回來、給他們準備洗腳水...
早上同學們沒起床,我就得去水井裏挑水,給他們擠好牙膏...我還不夠勤奮、還不夠積極嗎?」
余貴軍長長的吁口氣,竭力壓制住自己胸中的憤滿。
「哼...我得到啥了?
他羅旋又幹啥了,他又為班集體、為同學們做過什麼?憑什麼他得到的榮譽起堆堆,我卻在角落裏吃灰灰?」
說着,余貴軍高高的舉起巴掌,倒是把熊英嚇了一跳:「余貴軍同學,別亂來!你...你要幹啥?!」
余貴軍高高舉起巴掌,最終輕輕給自己一個耳光,自艾自憐道:「媽的,我余貴軍這麼勤快、這麼積極。也不知道老子是咋混的,連一個小組長都混不上哇?!」
「余貴軍同學,別罵人,不准說粗話啊,咱好好說話。」
熊英一聽,心裏頓時明白過來這個以前表現很積極、但現在居然無故曠課的余貴軍,他的問題癥結所在了。
面對一個和自己一樣,喜歡當班幹部、喜歡享受能夠得到老師另眼相待、能夠得到同學們敬畏那種感覺的同類...
啊呸!
是面對一位要求進步、積極向班級組織靠攏、喜歡幫助同學、會主動替老師分憂、減輕老師負擔的好同學...
熊英不禁對眼前這位瘦巴巴的余貴軍,產生了一股很親近的感覺。
「余貴軍同學,你不要這麼急功近利嘛。」
熊英緩緩在余貴軍的單人床邊坐了下來,壓的床楔子「咯吱」幾聲。
「你想想以前,剛剛開學那一陣,你是多麼的積極、多奮發向上?
熱愛班集體、積極參與集體活動,你也熱愛勞動,每天都是你忙前忙後的,在為廣大同學們服務...
這些,老師和我們這些班幹部,又不是沒看在眼裏。
以前袁老師、陳曉端老師都說過,說余貴軍同學,是一位很不錯的學生,以後肯定是會有大出息的。」
聽到這裏,
余貴軍勐然半坐起來,「真的?不,不要提陳曉端老師,她只偏愛羅旋那個小子。
你倒是沒看見咯,陳曉端老師在羅旋面前,裝的就跟一個大姐姐一樣...哼,哪有半點老師的威嚴?」
熊英擺擺她胖乎乎的手,「不要在別人後面說壞話,這個習慣不好。」
「余貴軍同學啊,你再看看現在的你。」
熊英一副痛心疾首狀:「頭不梳、臉不洗,聽到學校里的上課鈴聲,你也不去教室上課。
唉,你這都成什麼樣子了?
本來呢,前兩天我們班幹部開會,正在研究怎麼接納你的問題...
你說說,就你現在這個模樣,咱能把你發展進班幹部群體、敢吸收你進入班幹部組織嗎?」
余貴軍雙眼放光,「真的?你們真開會討論過,讓我加入班幹部組織?」
熊英胖臉微微一紅,旋即恢復了一本正經的模樣。
宿舍里採光很差,
但對此事極為重視的余貴軍,還是把熊英臉上的變化,給盡收眼底。
「這樣吧,等到這個周末放學之後,我提議我們班上的幹部,舉行一次全體會有。」
熊英道,「這一次會議的議題,就專門討論一下,看看能不能把你吸收進幹部群體,作為一名後備幹部培養培養...」
「哦,知道了。」
余貴軍冷冷的回了一句,然後頹然躺回床上,「熊大幹部,您先去忙你的吧,我這裏用不着你來關心。」
熊英眼見自己剛剛要取得的成效,頃刻之間就化為烏有。
此時的她心中不僅有一些惱怒,而且還有一股深深地挫敗感。
這讓古道熱腸,卻又心高氣傲的熊英無法忍受的,「余貴軍同學!你怎麼能這樣自暴自棄呢?
你一定要正確認識到你的不足,然後勇敢的去面對它、改正它!持之以恆,堅持下去,是金子遲早你會發光的。」
「我要是金子,遲早會被你們花光的。」
余貴軍打了一個哈欠,「熊大幹部,麻煩您出門的時候,把門給我帶上,謝謝。」
熊英大怒,「你!好好好,余貴軍同學,你這個態度,我會轉告給班幹部和老師們的!你就等着接受學校和班級上,對你的處分吧!」
說完。
熊英怒氣沖沖的站起身來,轉身就走!
門外穿來熊英賭氣似的聲音:「余貴軍!我是不會放棄挽救你的。
我是絕對不會看着你,就這樣一步步墮落下去的!你給我等着...」
躺在床上的余貴軍,眼見房門被熊英重重的帶上,心裏不禁又有一點忐忑不安起來。
先前羅旋告訴自己:要想在同學們之中脫穎而出、要想被老師和班幹部們突擊提拔的話。
靠一步步的熬、靠勤勤懇懇的掙表現,那是萬萬不行的!
你余貴軍有啥?
文藝才能不突出,家長屁股下坐着那張椅子不光鮮,也不是哪位大幹部的親戚,又不是校長的外侄。
論學習成績,比學的你好的一大堆。
論才藝歌喉,胖胖的熊英都能比你扭的好看、擺戰鬥姿勢比你有氣勢。
吼的也比你大聲,而且更為悲壯...
羅旋先前對余貴軍面授機宜的話語,還在余貴軍耳邊縈繞:你要想脫穎而出、要想擠進班幹部隊伍,就得劍走偏鋒、就得奇招迭出才成。
當時余貴軍問:那我怎麼出奇招?
羅旋教他:一個字,鬧!
鬧!
曠課躺平、學習擺爛、沒事就找點事來鬧...反正不能絕對不能消停下來。
等到班幹部,還有老師們,都覺得余貴軍以前那麼積極向上,現在忽然變得自甘墮落、以爛為爛。
大家為此深感痛惜之時...
到時候,
余貴軍再藉助某位班幹部的開導、教育、幫扶,一點點、慢慢的變好、逐漸回歸到正軌上去。
到了那時,余貴軍絕對會成為「落後分子變積極分子」的先進典型。
「嘿嘿——」
余貴軍一想到自己,某一天竟然能夠登上講台,從老師充滿鼓勵、滿是欣慰的目光里,
在全班同學羨慕、敬畏的眼光中,領過金燦燦的《優秀學生獎狀》的那一幕..
余貴軍忍不住躺在床上笑出了聲。
一如偷油得手後的小耗子。
可余貴軍在興奮之餘,忽地想起來一件事:人家羅旋叫自己一定要鬧...
可自己光躺在宿舍里,那也不是個事兒啊!
嘶~
余貴軍暗想:這可不行,咱得鬧事兒去!
這傢伙已經魔怔了:只要能夠讓他當上班幹部、讓余貴軍能夠在他爸單位上,替他爸臉上爭光的話。
余貴軍啥事兒也敢幹!
不為別的,只因為這個時期,子女是可以頂替父母的工作、是可以接班的。
余貴軍身為他爸的小兒子,上有一個二哥年齡比他大,而且余貴軍他的那個二嫂,似乎又使了一點手段。
所以,
以後接班去郵電局上班、吃上國家糧的,目前還是他二哥的可能性最大。
因此,余貴軍除了試圖用自己的實力去和他二哥爭之外,別無他法。
別小看這份工作、這一個內招名額。
如果一個人一旦進了單位、如願以償的端上了鐵飯碗的話。
那不僅僅是他的命運,將會得到徹底的扭轉,而且能夠影響到至少三代人的命運哩。
余貴軍如果能夠在郵電局上班,那麼以後他娶老婆,就有可能能夠娶到供銷社的營業員,或者是糧站、儲蓄所裏面的女子。
以後,
余貴軍的的孩子一出生,就是吃居民糧的人,那他們就用不着去農村受苦、去過那種面朝黃土背朝天的日子了。
但若是余貴軍,他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社員的話。
無論他在生產隊裏,表現的多麼的優秀,那他也別指望能夠娶一位「吃國家糧」的姑娘做老婆了...
這樣一來,以後余貴軍的子孫後代,也就多半是一輩子修地球的命...
社會實情如此。
誰也無可奈何,所以由不得余貴軍不去爭...
那邊,余貴軍正在挖空心思的想出人頭地、想着怎麼去鬧事兒。
而紅星鄉的街道上,羅旋卻意外的遇見了幾位老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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