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2章 千年名城膚施
在屋子外面,
羅旋、張曉麗和彭勇的頭髮,都結成了冰凌。
等到進入熱氣騰騰的飯店裏面,稍稍坐上一會兒,大伙兒頭上的冰碴子,便漸漸的開始融化.
隨後就會變成一滴滴的水珠,慢慢的往下流淌。
另外還有一些水分,被體溫加熱變成一股股的水蒸氣,慢慢的揮發。
使得三個人的頭頂上,都是蒸汽騰騰的,看上去就像武俠小說當中那些絕世高手,在運功修煉一般.
只可惜在這個時期,
根本就不流行武俠小說,而是喜歡氣勢恢宏的戰爭片。
所以張曉麗指着羅旋的頭頂,咯咯直笑:「你們的頭上,這麼變得煙霧繚繞了?
就像《冰川上的來客》裏面,我們英勇的戰士們,他們出去巡邏之後。
回到洞窟裏面烤火,頭頂上一個個都是像你們這樣子的。」
張曉麗之所以開心,主要是她沒見過塞北,這種極度嚴寒的天氣下,種種比較獨特的現象。
而剛才火噴炸裂、和那些老司機們嘴無遮攔的、在耍流氓這兩件事情。
其實並沒有被張曉麗放在心上:她太單純,根本就沒聽出來。
那個司機說他願意出50塊錢,其背後所代表的含義.
而至於火爐,為什麼會突然炸裂?
張曉麗以為,那可能因為這邊的煤炭,質量不好的原因。
米子的婆姨,綏德的漢。
清澗的石板,瓦窯堡的碳。
在後世,被稱為「能源之都」的駝城。
這邊的煤炭質量,比起巴蜀那邊的,不知道要好多少!
又怎麼可能,
火爐子會是因為煤炭質量不好的原因,而突然炸裂呢?
由於這個飯店的規模,實在是太小了。
平常他們所準備的、食材數量就不是很多。
等到前面有幾幫子司機,來吃過飯之後。飯店裏現在就只剩下「小炒驢肉蓋黃米飯」,這一個品種了。
沒的選。
「來3份吧。」
羅旋對飯店負責人開口道,「能不能麻煩你,給我們做的辣一些?」
彭勇低聲問,「小炒驢肉蓋黃米飯?我還沒吃過驢肉呢!
都說天上龍肉,地上驢肉。沒想到在這裏,居然還能吃到驢肉和米飯.真是太好了!」
羅旋微微一笑,「伱先別高興。等到上來之後,你能不能吃的習慣,那還是未知數呢!」
張曉麗有些不解,「怎麼會吃不習慣呢?
怕那個驢肉不好吃。我有了點肉汁,再拌着米飯,就能吃的很香啊。」
羅旋搖搖頭,「未必.」
在一世,
自己因為工作上的關係,經常到塞北來出差。所以對這邊的氣候人文、飲食習慣,都心裏有數.
果然!
當等到3份「小炒驢肉蓋黃米飯」,被愣頭愣腦的、那個憨服務員端上桌之後
「這這是米飯?」
張曉麗瞪大了她一雙大眼睛,長城的眼睫毛眨巴眨巴,「這是什麼米飯吶?怎麼黃燦燦的?」
「這叫黃米,是用糜子去殼而成的。」
羅旋給她解釋,「而這種黃米有兩種,分為硬黃米和軟黃米。
軟黃米比較粘而糯。
就相當於我們老家的糯玉米,和普通玉米的區別。
軟黃米口感細滑一些,這邊的人主要是用它來做炸油糕,油饃饃或者用來釀黃米酒。」
彭勇拿起一雙筷子。
隨後在自己的兜里,掏出一點衛生紙擦了擦筷子,「吃吧,吃了才有力氣。」
「怎麼不辣啊?」
第一口驢肉入口,
彭勇就開始皺眉,「味道吧,沒有想像中那麼好.但能吃。」
緊接着,他又扒拉了一口黃米飯。
「這個米飯怎麼滿嘴鑽?起來實在是太粗糲了。」
彭勇第一次吃黃米飯,確實非常的不習慣,「算了,隨便扒了兩口,把裏面的驢肉吃掉。這個黃米飯我吃不進去。」
張曉麗吃了幾口,便停下筷子不吃了。
一個是她的飯量,本來就不大。
但更重要的原因是:張曉麗陡然從巴蜀而來,一時半會兒之間,實在是適應不了黃米飯那種口感。
等到大家吃完飯,一結賬:好傢夥!
這頓飯的價錢,可真還不便宜。
一個人半斤黃米飯、4兩驢肉,結果一算賬:每份飯菜,居然要1塊5毛7!
這一頓飯吃下來,總共花掉了羅旋4塊7毛1分錢。
做事一板一眼的飯店負責人,最後就連那1分錢的零頭,都沒給羅旋抹掉。
要知道這4塊7毛錢,要是擱在巴蜀省的話。
足夠羅旋和張曉麗3個人,在國營飯店裏,吃5寸盤的炒菜,能夠點上6份葷菜,外加2份素菜了。
而且還能得到一碗,免費的「三合湯」.
不過這個飯店,
它開設在荒郊野外,專門針對來來往往的司機們吃飯的。
所以價錢高一些,也是可以理解的。
要不然,誰願意在這荒郊野外,頂風冒雪的獨自守着、這個小小的飯店呢?
經營這種小店,它走不起來量。
再加上無論有顧客、還是沒顧客來吃飯,店裏都得提前預備好各種食材。
人家大堂里的火爐,都得燒通紅的。
這樣算下來的話,運營成本確實不低。不能以常理,來衡量它的飯菜價格高與低.
結完賬。
羅旋等人剛剛站起身來,只見門帘被人撩起,從門口處走進一位頭裹白羊肚毛巾。
身上穿着一件,黑的已經看不出顏色的、羊皮破襖的老頭來.
「你們不吃了?」
老頭彎着腰,佈滿了黑色溝壑的臉上,擠出一絲笑容。
語氣卑微的問張曉麗,「女子,你要是不吃了的話,額可就把它裝走了.」
張曉麗一愣,「大爺,你要不要打包走,您隨便。我又管不着啊.」
羅旋接過話頭,「大爺您拿走吧,這些黃米飯、驢肉都送給你了。」
「哎,謝謝啦。」
老頭從懷裏,拽出一個陶瓷盆,迅速將桌子上的剩飯剩菜,一股腦的倒進盆里。
然後又拿出一個、破破的褡褳來。
小心翼翼的、把裝着飯菜的陶瓷盆,慢慢放入褡褳之中.
「老漢啊,你這是做甚了?」
憨服務員不滿,「你經常過來,會影響我們店裏生意的。以後不要來了,成不?一蠻介上癮了還」
老頭點頭哈腰,「沒沒沒,額剛才一直都是站在外面的。
從窗戶上瞅見,人家幾個後生已經吃完了,額這才進來的。莫影響你們的生意。」
服務員咕囔幾句,徑直收拾碗筷去了。
等着羅旋和張曉麗,離開溫暖的飯店,一頭扎進凜冽的北風和漫天的大雪之中
張曉麗哆哆嗦嗦問,「剛才你為啥要說,把那些剩菜剩飯,送給那個老大爺?
我們已經不吃了,他直接上來把它裝走,不就行了嗎?」
「不行。」
羅旋搖搖頭,「那些飯菜,是我們花錢買的,如果我們不點頭的話。
飯店裏的服務員,他是不會讓那個位老大爺,把那些驢肉黃米飯裝走的。」
彭勇好奇,「服務員把那些剩菜剩飯,留下來做什麼?
難道他還會打包回去,給家裏人吃?還是說,把裏面的驢肉挑出來,重新賣?」
羅旋開口道,「都有可能.」
張曉麗沉默片刻。
語氣凝重的問,「這邊的老鄉,他們生活的很艱難嗎?」
「非常非常的艱難!」
羅旋嘆口氣,「綏米縣、脂米縣還稍微好一點。要是在洲子縣、佳佳縣那邊,還會更加的貧苦。
脂米縣這邊緊挨着無定河,所以有不少的川地。
由於河川裏面的地,它的土壤會肥沃一些、也不容易遭受乾旱之苦。因此糧食的產量,也會高一點。」
「如果再往山裏面走,那邊都是廣種薄收,純屬靠天吃飯。
遇到降水比較少的年份他們恐怕連種子錢,都收不回來。」
聽完,彭勇忍不住也嘆息不已:「辛辛苦苦幹一年,竟然連種子錢都收不回來!這未免也太遭罪了」
千百年來,塞北之苦。絕非外人能夠想像的出來
這不僅僅是氣候上的原因。
而且更重要的是,這邊無論是在糧食作物品種的選擇上、還是水利灌溉設施的極度匱乏方面。
它根本就滿足不了,農業種植的基本需求.
廣種薄收、靠天吃飯,在這裏絕不是一句虛話。
至於後世,駝城變得非常的富裕,也絕不是靠着農業發展起來的。
只不過,這些都是後話了。
這一次趕路,行進的異常的艱難。只因為風雪,實在是太大了!
而隨着暴風雪的時間越長,整個氣溫也下降的越厲害。所以,走不了幾步,人身上的體溫就會快速流失。
臉上也變得木木的,毫無知覺.
無奈之下,
羅旋和張曉麗、彭勇走上一段路,就只能趕緊鑽進路邊、那些距離最近的小店。
去躲避一會兒風雪。
這些路邊店,構成比較複雜:
它有代銷店、有修車鋪,也有小飯店。
甚至有的屋子,純粹就是當地的居民住房。
好在當地人,也見慣了這種大堵車的場面。
所以即便是,去敲那些居民的住房,當地人也會很熱情的開開門,讓大傢伙兒進去取取暖。
只不過離開之時,
大傢伙兒都會心照不宣的,給人家放上個3毛5毛的現金。
以示謝意
要是遇到路邊店,是飯店還好。
羅旋和張曉麗他們,還能進去吃上一碗熱氣騰騰的、四十里舖羊肉麵。
但如果是遇到生產隊裏的代銷店,羅旋一行人,就只能進去和別人擠在一塊兒。
烤烤火,跺跺腳。
等到身上稍微暖和一點點了,又趕緊在啟程。
眼看着天色越來越晚,堵在路上的車也越來越多。
相應的,
跑到路邊的小店裏來烤火的人,也是越來越多了。
有些時候,遇到小一點的代銷點,裏面真的是人擠人、人挨人。
甚至連插腳的地方都沒有。
就這麼一路、走一路歇。
折騰了足足7,8個小時,羅旋和張曉麗他們,才異常艱難的走完了從下車地點,到綏米縣這32里路程。
等到大傢伙兒趕到綏米縣城,此時的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
這個綏米縣城,
它在歷史上,可是鼎鼎有名的名城!
擱在秦代,叫做「上郡」。
到了漢代的時候,沿襲秦制,仍然設立上郡。
管轄23個縣。
而上郡的治所,就是綏米縣城,也叫膚施城。
來到這座聞名千年的古城。
彭勇和張曉麗二人,他們原本滿滿的期待感,頓時變成了深深的失落
只見綏米縣街道破舊、大量的煤灰和融化的雪水,被人一踩.不管大街小巷,全都變得泥濘不堪、難以下腳。
縣城裏,路燈燈光昏暗。
在這個昏暗的夜裏,昏暗的燈光下,無數提着包裹、背着鋪蓋卷的旅客們,神情灰敗走在泥濘之中
在塞北,煤礦眾多。
隨着國家經濟的強勁發展,各行各業對於能源的需求,也越來越多了。
因此塞北的煤礦生產量,也是越來越大了。
這就使得塞北的環境污染,也是愈發的嚴重起來。再加上時不時的、又有沙塵暴肆虐。
而且一到了冬天,居民們都是用煤炭、柴火做飯取暖。
所以這邊的城市,一到了冬天,全都是籠罩在一種灰濛濛的黑煤灰之中。
讓人感覺到無比的窒息、使人覺得心情壓抑無比。
這一次國道堵車,似乎特別的嚴重,可以用「前所未見」來形容。
因此,
今天晚上整個綏米縣城,都陷入了一片混亂之中!哪怕此時寒風刺骨,道路泥濘難行。
所以綏米縣城裏,深夜的街道上,還有成群結隊的、前來找落腳之處的旅客們,不絕於途.
所有的國營招待所,家家爆滿。
城裏唯一的一家高檔賓館,倒是有空餘的房間。
只可惜在這個時期,要想入住這種檔次的賓館,那是需要級別的。
若是光揣着錢,就想要去投宿一晚?
門兒都沒有!
普通人,連賓館的大門都進不去.
羅旋帶着張曉麗和彭勇。
藉助着街道上昏暗的燈光,在泥濘的道路上,深一腳淺一腳的艱難前行。
也不知道走了多遠。
最終足足找了7,8家招待所之後,才在一條小巷子裏,找到了一家「綏米縣林業局國營招待所」。
到值班室,
羅旋問,「同志,還有房間嗎?2男1女。」
負責人抬起頭來,面無表情的掃了一眼、站在值班室鐵柵欄外的羅旋和張曉麗他們。
然後冷冷的開口道,「大通鋪。沒有床位,可以擠擠。女同志那邊,也是一樣。」
「大通鋪多少個床位,現在已經住了多少人?」
羅旋想確認一下、今天晚上的住宿環境,「還有就是,住一晚上得多少錢?」
「一間大通鋪,12個床位,現在已經擠進去26個了吧?」
那人態度很冷淡,「一晚上,每人住宿費是1塊7毛錢。哎,額說.後生你到底住不住?!
要住的話,就把你們的介紹信拿出來,讓我看看。
然後先交費、交押金,我再給你們辦理入住手續。」
呃.
12個鋪位,上面已經擠進去26個人了。
如果再加上自己和彭勇,那就是足足28個人!
這.即便是人摞人的睡,它也沒法睡啊。
住,還是不住?
這是一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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