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封謹看着周敦頤,眼中有針一般的光芒閃耀,慢慢的道:
「陽明先生為我奔波千里,書院為了顧全大局,阻他不要來見我,這是情理中事,我不怪書院!但是,山長有必要在先生的背心上印上一記三策手嗎?本來先生就已經是風燭殘年,中了這一下之後勢必要折損壽數!」
說到了這裏,林封謹的雙眼裏面閃耀着幽冷的光芒:
「周先生,你說,這個公道,我不來為他討,誰來為他討?」
周敦頤聽到了林封謹的說話,知道已經是事不可違,嘆息了一聲道:
「你有你的執念,我也有我的職責,你要見山長討還這個公道,那麼就得過我這一關了。」
林封謹淡淡的道:
「那麼就恕弟子無禮了。」
說着,林封謹為什麼對周敦頤口稱弟子,便是因為周敦頤同樣也是書院的山長,林封謹也是聽過他主講的類似於公開課的這種,規矩不可廢。如今禮節做全之後,他便是再次舉步走上前來。
周敦頤畢生精研太極圖,見到林封謹一舉步,眉頭就皺了起來,因為他竟是發現林封謹這一步踏出來之後,居然蘊藏着十分奇妙的節拍似的,一下子就將他的節奏給打亂了。
因此周敦頤自身竟只有退,否則的話,竟是直覺要與對方失之交臂!這一步錯,便要步步錯過!
不過周敦頤這一退,便是在地上留下了一個十分清晰的太極光圈,直徑大概丈余,林封謹要再前進的話,就必然要步入其中,而這太極光圈便是周敦頤一生所學融入進去的太極陣法,等閒人進去了之後,別看這區區只有丈余的地方,立即就會迷失方向,幻象叢生。原地打轉。
周敦頤也是不願意和林封謹正面衝突,這才祭出了自己這拿手神通「太極圖」。
可是,林封謹一步踏入了太極圖之後,最初只是眼神迷離了一下。然後便是恢復了清明,不過眼前還是出現了黑色的滔天大浪瘋狂卷涌,似要撲面而來,而白色的天穹則是壓得低低的,似要海天相接。
林封謹知道這是幻象。可是一時間竟是有身臨其境的感覺,幾乎是要駐足不前,難以寸進,這是身心都被陣法所侵的感覺。說起來也是尋常,此乃周敦頤精研了足足六七十年的神通,是他拿來傳道,授業,解惑的看家本領,若是沒有點神通怎麼行?
就連海公子,陸九淵這樣的人物入了他的太極圖。也是要在裏面踟躕困住至少個小半個時辰,當然,前提是周敦頤不發動裏面的殺伐之氣一心困人。
不過,物是人非事事休,此時的林封謹也不是當年的林封謹了。
面對這海天相接的迷陣,林封謹一咬牙正要入海破陣,攪動這陣法的威力,想要從陣勢的運轉當中窺探出破綻來,可是他的耳邊忽然響起來了一個低沉悅耳的聲音,正是與他融為一體的地藏魂魄。褐巾灰衣人的。
這聲音分明就只是說了八個字而已:
「苦海無邊,回頭是岸!」
聽到了這八個字之後,林封謹忽然心有所感,哈哈一笑。居然不進反退,直接就是倒退了一步,這一退之後,頓時就覺得周圍斗轉星移,陣勢變幻,可是已經再也沒有了之前海天相接渾然一體的模樣。被他看出了其中的破綻,然後腳下生出一朵白蓮,輕鬆就飄飛了過去。
而在外人的眼裏面,被太極圖困住的林封謹則是先後退了半步,然後居然眼神一亮,一步就踏了出去,雙腳恰好就踏在了陰陽二爻的黑白雙眼上,頓時,整個太極圖就仿佛是被堵住了什麼似的,一下子就徹底的暗淡了下來,接下來的事情就不必多說了,林封謹便輕易出了太極圖!
不遠處的周敦頤,已經是根本難以置信。
要知道,他的太極圖變化無窮,這陰陽二爻陰中有陽,陽中帶陰,當中蘊藏了無窮的奧秘,可以說是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最後甚至能演繹成天地萬物!便是他自己入陣之後,也是至少要耗費盞茶功夫才能出來,然而林封謹卻是用行動完完全全的顛覆了他的認知。
一進,一退,再一進!便是出了太極圖。
周敦頤卻不知道,太極圖本來是道家的精義所在,在三千年之前,佛門一家獨大的時候,需要道儒兩家聯手才能抗衡,地藏作為佛門當中的核心成員,其主要對手就是道門當中的聃道人,此人據說乃是老子轉世,咳咳,太極圖這玩意兒就是他弄出來的。
地藏作為他的老對手,當然就要經常面對他的這招牌神通,也沒在這一招下少吃苦頭。有一句話叫做最了解你的人是你的敵人,所以換成其他的神通還好,地藏對太極圖的了解,估計都遠在周敦頤之上。
林封謹的實力雖然不可能與地藏的全盛時期相比,但是周敦頤的實力也絕對不可能與老子轉世的聃道人相提並論啊!因此雙方就比拼的是對太極圖的理解了,而地藏能對太極圖了解不深嗎?了解不深的話搞不好就要被套牢在裏面隕落了,能不下功夫嗎?
這其中的曲折,周敦頤當然不可能知道,他此時腦海當中已經完全是一片空白,充斥着的只有三個字「不可能!」
因此一見到了林封謹離開,竟是下意識的伸手去抓他的肩頭。
可是這時候,林封謹赫然轉身,伸出右手的食指,一下子就冷冷的指了過來。
這一指只是虛點而已,可是周敦頤渾身上下的寒毛卻是一下子都炸了起來,就仿佛是赤身**在大冬天狠狠的被人潑了一盆冰水似的。
林封謹這一指,陡然令他的眼前都生出了十分清晰的幻象,那便是自己面對的,赫然竟是一片黑色的大陸,孤寂,荒蕪,寒冷,充滿了無法形容的肅殺之意,令人無由的感覺這大地上都是生機渺然,心中的感覺都是蒼涼一片。
周敦頤這大儒,竟是情不自禁的連續後退了幾步,這種後退完全就是人的本能,就像是見到了山崩地裂,洪水泛濫這樣人力根本就不可能對抗的災難,根本就生出不了任何抗拒的念頭。
然後林封謹便是頭也不回的上山,離去。
周敦頤呆呆的在原地站了一刻鐘,然後他的頭髮竟是在這短短時間內花白,整個人徹底的仿佛衰老了下來,踉蹌倒退了幾步,最後慘然嘔血。
林封謹繼續迅速前行,然而他一指點退了周敦頤之後,旁邊的人也終於明白了林封謹此時的實力已經是成長到了一個不可思議的高度,這一路上,已經沒有人敢再來攔截他了。
山道的盡頭,就是天人亭。
而山道的盡頭,則是站着一個魁梧的身影。
正是董仲舒。
能夠讓董仲舒起身從亭中來迎的,天底下不超過十個人,如今又多了一個林封謹。
林封謹雖然是從下而上,拾級而來,可是他此時身上的鋒芒畢露,卻是絲毫都不遜色於東林書院的山長,雄踞天下的董仲舒!
林封謹看着董仲舒,依然是謹守禮節,首先施禮道:
「學生見過山長。」
董仲舒眼神有些複雜的看着林封謹道:
「你還叫我山長?」
林封謹淡淡躬身道:
「書院對我有授業之德,護佑之恩,只要一日沒有將我開革,那麼我自然就是書院的弟子。」
董仲舒微微點頭,嘆了一口氣道:
「你能明白書院的苦衷那麼就好,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我們這群老東西,都是食過大衛朝的栗,沐過大衛朝的皇恩,所以有的事情,真的是情非得已。」
林封謹的眼神忽然銳利了起來,抗聲道:
「可是,我食的卻是北齊的栗,我沐的君恩,是北齊的國君呂羽的!」
董仲舒深深的嘆息道:
「所以,我們都沒有做錯,只是造化弄人!」
林封謹默然了一會兒道:
「所以,我這一次來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不顧一切來救我的先生討一個公道。」
董仲舒聽了林封謹的話以後,反而輕聲的舒了一口氣,點了點頭道:
「很好,我就給你一個公道。」
他一說完,便是抓住了自己的右手小指,無名指,猛然發力一扯,頓時就這麼狠狠的拔了下來,董仲舒渾身上下的一身神通也是驚天動地,受傷之後自然傷口止住了鮮血。
然後董仲舒隨手拋掉了自己兩根斷指,很乾脆的道:
「我待會兒就會卸任書院山長,以謝天下,至於當時我也是一心要攔人下來,並沒有殺意,三策手的氣勁,我在第一時間內就收回來了,不會造成太大的影響。」
林封謹聽了之後,也沒有多說什麼,而是從懷中掏出了一個信封遞了過去,董仲舒眉宇一抬,拆開一看,便見到信封裏面的信箋上寫了一個地址,最後的落款是:真龍困淺灘。
董仲舒看了之後,眉毛一抬,忍不住道:
「這是?」
林封謹轉身離開,然後拋下來了兩個字:
「呂定。」
這是林封謹留給書院的最後一件禮物,如果是東林系的官員將呂定找到送回去,那麼毋庸置疑,這就是保駕護駕的大功勞!必然是能幫助東林系的人在朝堂上更進一步。(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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