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很快便若王守仁所說的那樣,陸九淵便迅速出迎,他的個頭不高,身材卻是粗壯,站在那裏自有一種淵岳峙的姿態,就仿佛是一把劍刺在了地上似的,一雙眼睛直若冷電一般,兩隻手上都有厚厚的老繭,見到了王守仁便道:
「陽明公有什麼急事?」
王守仁指了指矗立在旁邊的林封謹道:
「我是帶着此子而來的,他遇到了貴高足孫和林。」
陸九淵垂下了眼皮,淡淡的道:
「哦?你叫什麼名字?」
林封謹急忙上前道:
「小子林封謹,見過九淵先生。」
陸九淵沉默了一會兒道:
「你來見我有什麼事情?」
林封謹早就構想過這一系列的場面,便將自己怎麼拯救孫和林的細節一五一十的道來,這其中沒有摻雜任何的水分,因為孫和林本來就是林封謹一手救出來的,只是林封謹在中間省掉了一大段的情節,然後便道:
「我走的時候,孫兄的情況不是很好,根據我的推測,那樣重的傷勢撐不了多久了,而他顯然也顧慮到了這一點,讓我來這裏傳遞口信。」
陸九淵忽然冷冷的道:
「我怎麼知道你講的是真話?若你剛剛講的每一個字都是真話,那麼敢不敢對着我的佩劍發誓?」
陸九淵將話一說完,便微搖肩膀,頓時便有一把古意盎然的神兵徐徐的從空氣裏面浮現了出來,深深的插入到了林封謹面前的地上!這把武器長達半丈,竟是一把青銅色的巨劍,上面更是有着七個藏鋒拙樸的小篆字體,令人見到了以後,就有一種歷史的沉澱和厚重感覺油然而生!
王守仁臉色微變,覺得陸九淵這樣對待一個古道熱腸,跋涉幾百里前來報信的少年有些過了。林封謹也是盯住了那把劍良久這才憤然道:
「我姓林的雖不是什麼英雄豪傑,也知道一諾千金的重要性,難道你以為我是別有用心而來?」
陸九淵冷冷的道:
「你不敢發誓的話,那麼就是心裏有鬼我便殺了你來祭和林!」
林封謹聽了這句話,深深的看了陸九淵一眼,臉色已經憤怒得通紅,竟是忽然大聲發誓!
陸九淵的這敵對態度乃是在林封謹推算當中的,俗話說吃一塹長一智,去年鄭龔的死詭異的被殷青月察覺,打了林封謹一個措手不及已經是令林封謹刻骨銘心此時林封謹又怎麼可能忽略這一點?縱有付道士幫手,也難以不流露出半點疑點出來。
所以,之前林封謹講的每一句話都是真話只是刪減掉了一些關鍵性的東西沒有說,這種刪減貌似很不起眼,卻可以完全的誤導一個人!中國文化十分神奇,屢敗屢戰和屢戰屢敗的文字遊戲故事都應該聽說過了,何況是林封謹這樣無恥的說一大半刪一小半?
林封謹在發誓的時候,便感覺到面前的那一把神兵湛盧劍在發出了嗡嗡的聲音,聲音很輕,可是卻有一種震顫人的心扉的感覺,仿佛是在與自己五臟六腑共鳴一般。林封謹是什麼人立即就認識到,這玩意兒應該是和後世的測謊儀一樣的東西,嚴密的監視人的心跳呼吸,血壓等等,一旦說謊就會出現在這些方面露出原型!
偏偏林封謹卻也是早有預備因為他講的話全部都是真話,只是有的真話沒講出來而已,真話不說完叫做謊話嗎?當然不叫,那探測得出來個鳥.一
林封謹很乾脆的將死鬼孫和林要帶的話一五一十的說完,當然,林封謹給出的是真正的地址:斡難河,而不是毛烏素然後臉色極其難看,拱拱手便走。
不過此時又有一個人擋在了林封謹的前面這個人膚色白皙,手指很長,談吐也是溫文爾雅,他對着林封謹正色道:
「在下谷嚴,還有幾個問題要請教,林兄弟請不要見怪。
林封謹冷冷的道:
「有什麼要問的就問,反正我這輩子再也不會多管閒事去救不認識的陌生人了。還趕了三天的路跑了過來,誰再做這種傻事,誰他娘的就是孫子!」
聽得林封謹這麼一說,在場的所有人都臉色有些不自然,谷嚴卻是很乾脆的道:
「今天這麼對待林兄弟,實在是情非得已,主要是孫師兄的本命劍鞘碎掉,預示着他確實已經身死了,但是,他的魂魄卻一直都沒有歸來,這說明暗算孫師兄的敵人當中,一定是有可以對付魂魄的高人存在。也就是說孫師兄的死,一定是精心預謀佈置的結果!而他卻在這種情況下居然還可以留下遺,實在是不能不令人懷疑這其中的真偽。所以盤問得多些,請這位林兄弟包涵。」
林封謹怒道:
「他被我救出來的時候一直都是昏迷不醒,背後那個人面瘡更是十分惡毒,好不容易將他救醒過來以後,整個人都仿佛衰弱成了六十歲的老人,迴光返照的時候才對我說的那一番話。」
「不過我走的時候他還是沒有斷氣,你叫他師兄,自然知道他的養氣功夫是極好的,史書上不是記載了嗎?大儒方孝孺養氣有成,最後被腰斬的時候,都整整撐了半天才死!你的師兄孫和林估計也不是什麼弱者,我怎麼知道他什麼時候死的?」
雖然林封謹這麼說是很有道理的,只是陸九淵卻是陰沉着臉不置一詞,林封謹便也怒了,很乾脆的道:
「那你要怎麼樣?」
谷嚴看了臉色陰沉的陸九淵一眼,便很乾脆的道:
「在師兄的死因沒有查明之前,還要請這位林兄弟暫居在這裏了。」
林封謹冷笑道:
「你直接說將我抓起來軟禁好了。」
谷嚴被他這麼三番五次的出言相激,加上他們做事平時也是橫蠻慣了,便立即皮笑肉不笑的道:
「你要這麼想,也是可以的。
不過在這個時候,王成武此時卻再也看不下去,站了出來怒道:
「林兄弟是我請來的客人,怎麼能夠被你們這樣折辱?」
谷嚴冷冷的道:
「我家師兄死得太過蹊蹺了,所以凡事小心一點難道是錯的?王師弟你們心學門下來插手我們的事,是不是管得也是太寬了點?何況我們一旦查明這位林兄弟說的是真的,自然是會對他有所感激。」
林封謹嘆了口氣,神情裏面頗有些心灰意冷的道:
「罷了,罷了。」
就在這個時候,外面卻是忽然有人趕了回來,手中卻是拿着一支小竹管,陸九淵打開了那竹管,從中取出了一張小紙,然後匆匆一看頓時愣了愣,接着給周圍的人傳閱了一下,這些人見了也呆了呆,林封謹的眼力極好,早就見到上面寫的字是:
「酋聚斡難河。」
頓時林封謹就知道,這是東林書院自己的情報網開始發揮作用了,這打臉的五個字一出來,卻越發是顯出來林封謹沒有了嫌疑,否則的話巴巴的跑來送這至關重要的正確情報做什麼?
林封謹默默無言,一直到所有人都看完了,這才懶得說話,陰沉着臉拱拱手就往外面走,連告辭的話也懶得說,這時候所有的人都訕訕的,卻是沒有人好意思前來攔阻他了。倒是王守仁看着他離去的背影忽然微笑了一下。
等到林封謹走了出去,在街上行了一會兒,後方卻忽然有人叫他名字,卻正是王成武,林封謹見了他,勉強是笑了笑,然後便繼續轉身走。
王成武好容易叫住了他,然後道:
「林兄弟,我是來代他們向你致歉的,還有,想請你不要着急走,還有些事情要向你請教。」
林封謹一聽便勃然大怒道:
「難道還在懷疑我???」
王成武搖頭道:
「不是這個原因,眼下事態緊急,我們必須連夜動身前往斡難河,請你一路同行不僅僅是他們的意思,也是我和家祖父的意思。這其中的原因有三,最重要的是,監視我們這一群人的勢力非同小可,你這樣前來和我們公然接觸了的話,一旦必然會被那些人盯上,然後嚴加拷問後被害,這絕對不是我們想要看到的。」
林封謹頓時遲疑了一下,然後道:
「還有呢?」
王成武道:
「孫和林師兄的遺體,估計事情完畢以後還是要請林兄帶我們去收斂一下,畢竟草原上的部落遷移得十分頻繁,儘管林兄弟說得十分詳細,然而等我們處理完畢了斡難河的事情趕過去,多半也是找不到地方的了。」
林封謹猶豫了一下道:
「這個倒也是理所當然。」
不等他問出第三個理由,王成武便直接笑道:
「第三,林兄弟在書院當中的遭遇我也聽說了,剛剛稟明了祖父,而上次我們道左相逢,家父回去將所辯的問題和祖父有所交談,他老人家對你的論點也是極有興趣,而他老人家也是很喜歡風雨一聯,剛剛對你的印象也是極好,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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