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被一個猥瑣邋遢道士在自己身上摸來摸去,黑公公卻也不敢亂動,卻覺得這一按之下,那滋味卻是酸甜苦辣麻紛紛湧上了心頭,忽然之間,感覺到背心處劇痛一閃,忍不住呻吟出聲,好在那痛楚來得快去得也快,轉瞬間付道士已經收了手,吐了口唾沫隨意畫了張符燒了,閉着眼睛忽然道:
「你的命很硬啊,這輩子一共有三次險死還生的機會,少年時候一次,不惑之年的時候有兩次,並且還是連着來的,我說得可對?」
黑公公一下子呆了,愕然道:
「你怎麼知道?我少年時候去勢,傷口感染髮炎,尿都尿不出來,臭穢難當,再割了一刀才把命撿回來!而四十一歲的時候大病一場,大病還沒好完全,卻有一個宮女恨我收拾了她的對食,給我下了藥,又是險些死掉,這件事卻是極隱秘的啊!」
付道士得意洋洋的道:
「這就是本道爺的摸骨神術!你這輩子最得意的時候分別是在二十一歲和二十三歲的時候,我說得可對?」
黑公公已經徹底震驚了,付道士接着道:
「看在你迷途知返的份兒上,道爺我再奉送一卦,卻是覺得你並非是斷子絕孫的骨相,你報生辰八字。」
黑公公此時渾身上下都哆嗦了起來,太監在乎什麼?第一就是無後,第二才是錢財,這旁人往往都可以擁有的東西,他們便是格外的珍視,急忙報了出來,付道士捻着自己的老鼠鬍鬚來來回回的走了半天道:
「奇了,真是奇了。」
黑公公顫聲道:
「道爺說的什麼奇了?」
付道士道:
「我本來以為你是會認領什麼義子來承襲香火,但看卦象上來說,你分明還有個兒子啊,而且少說也有五十歲了!你從小進宮,哪裏來的兒子?莫非是我算錯了?」
黑公公幾乎是癲狂了·狂叫了出來:
「我不是從小進宮的啊!!!我十七歲才下定決心自宮的!!我在自宮前咬了咬牙,借了驢打滾的三分利息的高利貸,用來玩了五天女人,難道那五天裏面·竟是給我留了個後下來?!!」
黑公公忽然跪倒在地,將腦袋撞得梆梆直響,大哭道:
「老爺,老爺,你看我這條爛命還有什麼用處的,儘管拿去就是,這位真人神術·一定可以找到我的兒子,我只求你讓我能看看自己兒子一眼,天可憐見我連他的面也沒見過·抱也從未抱過!叫我去殺人放火我也認了。
林封謹淡淡的道:
「你既然都知道我要去的地方非同小可,我也對你明白說了吧,我也不是什麼謀逆造反,更不是要去大內偷盜搶劫,而是得了一張前朝傳承下來的寶物圖,如今便是按圖索驥要去取這玩意兒,做得順利的話,神不知鬼不覺。當然,如果不順利估計也是要拿命來填上。」
黑公公嘶聲道:
「小人在中都皇宮裏面整整做了十年·就是前朝崩陷以後,在梅雨時節裏面維修宮室的人不湊手,裏面的公公也經常是挑人進去臨時做事·那些髒活累活,還有要去高處的危險活兒,都是我們這等臨時招募的人手在做·一直到六年前我腿腳不利索了才落下了來,這幾十年的工夫干下來,別的不敢說,這西京王宮差不多每一個角落我都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哦。」林封謹眼前一亮,他也沒想到自己一念惻隱,居然有這種好處。想了一想便森然道:
「你真的要幫手?我也不多說什麼,若是事成了·你兒子的下落,還有你們兩父子下半輩子的富貴肯定都是在我身上·若是事敗了,你知道得太多,我是一定要殺你滅口的,你兒子我也保他一個富貴。」
黑公公卻是慘然一笑道:
「若是不成,小人自殺了便是,這條爛命殘軀,早就活得夠了,只求公子爺記得看顧我兒子。」
林封謹見他說得誠懇,便將那撕掉的龍袍衣角拿了出來,連海底眼都一五一十的說了。黑公公一看這筆跡,立即就斷定道:
「這確實是皇爺的真跡。」
然後他告了個罪,去旁邊找了半碗水來,將那龍袍衣角浸了進去,這玩意兒看着軟綿綿,內里還是毛茸茸的摸着暖手,卻是半點兒水都浸不進去,又放在旁邊的燈燭上面烤,半點都沒有要焦燃的跡象,黑公公便道:
「龍袍也是真的無疑,昔日浣衣局要清潔皇爺的龍袍,都是拿上好的豆油來洗的,否則的話,根本沒有辦法清潔,這龍袍材質非凡,水火不入,邢不是隨口一說的。」!
林封謹在心中暗暗點頭,覺得有這麼一個人幫手的話,確實是可以事半功倍。這黑公公之前的夢想是要做到秉筆太監,肯定也是認識字的,他看着那一首殘缺的小令道:
「現在看起來,中京當中能夠和這首小令掛得上鈎的地方,就是這四個字:露濃花瘦!」
林封謹點點頭道:
「這話怎麼說。」
黑公公道:
「中都裏面的地名兒,和這首小令上的字眼都完全沒有沾邊兒的地方,但是,這四個字卻是有出處的,因為中都這個位置乃是全國的腹心,所以既沒有北都的酷寒,也沒有南都的酷熱,一些身子骨弱的經不起每年南狩北巡的嬪妃,便會被留在這裏。」
「聖仁太后(烈帝的生母)當年小產以後,便是一直都有咳嗽的毛病,便一直留在了中都,她老人家的閨名中卻有一個露字,因為喜歡清靜處,所以就喜歡在燕歸軒這邊呆着,夏天的時候看滿牆的紫藤花,秋天的時候聞一聞金桂的芬芳。結果最後也是在深秋的時候,曬着太陽坐在椅子上面去了。」
「聖仁太后與先帝(烈帝的老子)感情極摯,當時先帝為了寄託自己的哀思,就寫過露濃時,花瘦去片片隨桂香的句子,就是說深秋的時候(露水正濃,也有一語雙關),花瘦去(自己喜歡的美人死了)是在桂香芬芳的時節。因為當時皇宮當中爭寵,並且先帝的皇后對聖仁太后頗為嫉妒,所以這首哀悼望亡詞就沒有流傳出去,不過想來對於烈帝來說,這一首父親寫來悼念母親的詞句,便永遠的埋在了心底。」
林封謹聽得眼前發亮,頓時道:
「那就是說,我們要找的地方就是在燕歸軒?那線索埋藏的地點,很可能就是聖仁太后坐在椅子上面去世的地方!」
黑公公點點頭道:
「這是有最大可能的,還有一個好消息是,如今的燕歸軒差不多已經廢棄了,改名叫做兩里半,其實那邊風景絕佳,但有宮人不時聽到有鬼哭的聲音,還有一個昭儀一個才人,都是有了身子以後來到這邊遊逛了,回去就見紅滑胎,有了這前車之鑑,所以漸漸的就不大有人去那邊了,所以要去那裏挖藏寶的話,風險會小很多。」
林封謹沉吟道:
「我買通了關係,說是要收公主的頭髮來辟邪,說可以讓我在宮裏面候着,這等候的地方距離兩里半有多遠?」
黑公公苦笑道:
「他們讓你等候的地方其實是車水監的庫房,此時聖上喜歡喝城外五豐泉的水,所以每日都要從那邊拉水過來,距離兩里半剛好是一個對縫兒,要去那邊得走對角線,遠得不能再遠了。而且監視得很嚴,不可能放你們出來亂走。」
林封謹嘆了口氣:
「那聖仁太后坐在椅子上面去世的地方好找麼?」
黑公公搖搖頭:
「叫小人去親眼辨認的話,不成問題,因為烈皇陛下每逢鬼節,就要在那裏放孔明燈拜祭生母,當時能夠被烈皇陛下攜着去拜祭的皇子,便是最得他歡心的,小人每年都要去那裏搭靈棚,所以死也不會忘記的,不過若是小人口述的話,就很難講得清楚明白。
林封謹想了想道:
「我知道了,今日就這樣吧,接下來的事情我們再從長計議,我這就去安排人找你兒子。」
林封謹此時有了黑公公詳細介紹的資料,這才明白自己雖然已經準備得很是充分了,並且也有了足夠的心理準備,但要想深入進去王宮當中去找東西,卻也依然看低了這件事情的難度。
有一句話叫做欲速不達,此時看起來這等大事,急是急不來的,林封謹也不趕時間,自然是深知從長計議的道理,他此時拿到了信息也是頗多,也要好好的回去消化一下,仔細的思量一番再說。
黑公公既然知道了海底眼,那麼也就不能放他走了,放他回去處理一下雜務,以後便是要跟隨在身邊一刻不停盯着的,這也是正理。
第二天林封謹老老實實的跟隨着那吳待詔的老婆一道過去,走的是旁邊的運送夜香(馬桶)的邊道,僅僅算是入了宮牆,然後就在緊貼着宮牆邊緣的一處庫房裏面老老實實的等着,果然門口還有兩個侍衛站着,不准到處亂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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