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後,楊安玄收到張軒送來的戰報,得知夷道城丟失,司馬楚之遇刺身死。一筆閣 m.yibige.com
得知刺客名叫沐謙,楊安玄搖頭嘆息,原本歷史司馬楚之感動沐謙放棄刺殺、忠心追隨,沒想到因為自己的到來最終喪身在沐謙手中。
對於司馬楚之的死,楊安玄暗中鬆了口氣,心中竊喜。司馬氏的有用之材算是借劉裕之手清理得乾乾淨淨,將來方便他行事,而且壞名聲落不到頭上。
夷道城得而復失,雍軍在長江南岸失去根基,隨張軒逃往雞頭山中的雍軍近六千餘人,臥榻之旁當然不能容虎,沈林子命劉康祖進山清剿,結果反被張軒利用地勢小勝了幾場。
沈林子考慮山中地勢複雜,索性命劉康祖在雞頭山幾處出口立寨戍守,對着山中喊話招降雍軍。雍軍人數不少,但無軍糧補給不用多久就會不戰自潰,沈林子不想逼迫太緊,徒損兵力。
哪料張軒暗中與巴山水寨殘餘的水師聯繫上,趁夜將大部分雍軍渡過江去,與張鋒兵馬匯合,自己則帶了五百將士仍留在雞頭山中。
茫茫山林,方圓百餘里,五百人藏身其中,宋軍根本無處找尋,水師留下周翔和三十餘條小船,可以是山河間縱橫。山寨儲藏的兩萬石糧食被分散於多處,山中又有走獸野菜,夏秋兩季根本不用為食物發愁。
夷道城的大火燒了一天一夜,城中大半房屋過火,留下殘垣斷壁,萬餘百姓無家可歸。最糟糕的是雍軍設在西北角的糧倉也被大火燃着,十餘萬石粟米多數化成了黑炭。
這麼多百姓如何安置,沈林子請示劉裕之後,將城中百姓遷往江安城。背井離鄉,哭聲震天,百姓對焚毀家園的宋軍咬牙痛恨。
送走百姓後,沈林子留劉康祖率八千兵馬駐守,自己帶了剩餘的兵馬乘船回歸江陵城。
劉裕得到沈林子送來的六罐雍軍火藥如獲至寶,派人送往建康蔡洲丹火院分析雍軍火藥的成分,改進自家的丹火。
同時,劉裕讓主持朝政的徐羨之向天下臣民收集改進技藝之法,特別提升戰艦、兵器、農耕等方面的技術,若於國有益當不悋封賞。
時近七月,夏糧開始入庫,劉裕讓徐羨之、趙倫之等人近期先籌集一百二十萬石糧食送往江陵、夏口等地,至於東莞、彭城、江陽等地的駐軍軍糧命各自自行在當地徵集。
年前還要準備好一千萬石軍糧,與雍軍的戰事不會短時間內結束,兩軍打仗,沒有軍糧可不行。
建康城,尚書右僕射袁湛於五月病逝,宋公劉裕舉薦吏部尚書、丹陽尹徐羨之接任了尚書右僕射之職,與尚書令孔靖,尚書左僕射王弘三人一同輔政。
接到劉裕的命令後,孔靖、徐羨之等人在尚書台商議,改進火藥刻不容緩,已經命人送至蔡洲丹火院。重奪夷道城,長江水路暢通,硝石運送會更為快捷。
懸賞改進軍械工藝之事,眾人議定以朝廷詔書名義頒發天下,能獻良方者賞錢十萬、酌情授官,若能顯著提升戰力,可授侯爵之賞。
王弘感嘆道:「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三吳之地造船場眾多,相信不用多久便有改進戰艦的良方獻來。」
自張裕在海上大敗,建康官員皆感不安,江南水路縱橫,雍軍完全可能從海上直入長江攻打建康。
劉裕命人入江口、京口至建康段的沙洲上立水寨,寨中備沉江鐵錐,又於京口、廣陵、石頭城等要塞江峽處設鐵索;命玄武湖、刊溝、會稽以及三吳造船場加快造船速度,爭取在年底前新增三百艘戰艦。
為防雍船在長江沿岸登陸,劉裕命劉道憐征役在兩岸沿線築起堤防,既防水災又可阻擋船艦登岸;築起烽火台傳遞信息,時刻戒備。
接着眾人商議軍糧之事,徐羨之神情稍輕,
道:「趙兄,今年風調雨順,夏糧豐收,籌措軍糧應該不難吧。」
不料左民尚書趙倫之面容陰鬱地道:「徐僕射,今年糧食雖然豐收,但種糧的田地少了近七分之一,籌措軍糧並不容樂觀。」
徐羨之知道,今年有大量的農田改種棉花,但朝廷按丁口取糧賦,不管農人種糧還是種棉,交稅還是要交糧,對糧食入庫影響不大啊。
趙倫之開始算起賬來,道:「與雍軍交戰,江陵、竟陵有兵馬五萬,水師萬餘;夏口駐軍兩萬餘人,水師萬餘;東莞有兵馬兩萬人,彭城、下邳一帶約二萬六千人;益州檀道濟有兵馬近兩萬,水師五千,光前線的兵馬就多達十六萬人以上。建康、京口、廣陵、尋陽、歷陽等地約有兵馬五萬,再算上各州郡軍約在八萬以上,朝廷養兵將近三十萬。」
孔靖嘆了口氣,戰事不斷,百姓得不到生息,郡縣百姓為應付戰爭所需,已是疲憊不堪,這場仗若是多打上幾年,百姓恐怕只能逃進山中或重投在世家門下成為隱戶。
只聽趙倫之繼續道:「朝廷按丁收稅,按戶籍有男丁三百一十萬,女丁三百四十萬,宋公年初時下令減輕稅賦,男丁納稅四石,女丁三石,可得二千二百六十萬石;各類租調雜捐可得五千萬石左右,加上商稅、關卡稅、榷市稅收等每年稅賦約在億萬石左右。」
王弘心中盤算了一下,若是將各世家門閥名下的隱戶、田地算進去,應該能增加四千萬石左右,宋公一直大力清理門閥名下的隱戶,但阻力甚大,又忙於與楊安玄爭戰,土斷之事推行艱難。
「三十萬大軍,前線大軍十六萬按人均兵餉三石、所食二石計算,月需糧八十萬石;京城、京口以及州郡駐軍按人均月需四石計算也需糧五十萬石左右;戰馬八千,每月需十石,合八萬石,供養兵馬每月至少需糧一百四十萬石。」
「再算上役夫所食,往來消耗,要支撐作戰每月的糧耗不會少於二百萬石,年需軍糧二千四百萬石;撫恤、賞功要準備二千萬石,每年養軍這塊的費用佔去稅賦的半數。若再算上造船、丹火、軍械等開支,便接近八千萬石了。」
「朝廷官吏人數約在四萬人左右,按人均二百餘石計算,加上節慶賞賜,約在千萬石左右;賑災、撫貧、修橋補路興水利修學庠等開支算下來,入不敷出啊。」趙倫之長嘆道。
祠部尚書蔡廓道:「當初宋公減免稅賦,愚便以國庫空虛出言反對,如今政令已出,不便向百姓索要,能否讓門閥世家捐獻一些錢糧?」
眾人的目光看向王弘,琅琊王家是門閥世家在朝堂上的代言人,王弘苦笑道:「愚可代表王家捐糧六十萬石,盡力勸說其他世家也為國分憂吧。」
徐羨之知道,宋公因科舉一事得罪了世家,又以琅琊王嫁女之事逼眾人強捐過一次,這次再要募捐恐怕會怨聲載道。不過前方戰事緊急,也暫時顧不上許多,既然王弘答應勸說,應該至少能收進千萬粟米。
新任五兵尚書鄭鮮之提議道:「眼下朝廷開支緊張,天子身為一國之君亦應有所表示。我朝以臨沂、湖熟等地良田千頃作為皇后妝資,不妨暫時將田地所得充實國庫。」
這千頃地皆是上好良田,每畝產量在八石以上,若將所得收為國庫,可得糧八十萬石左右。八十萬石對整個國庫來說不算什麼,但這個提議表露出對皇權的侵奪。眾人皆知宋公代晉只是時間問題,鄭鮮之的這個提議無疑又讓腳步向前邁動。
徐羨之在席上挪動了一下,道:「愚會將此事向宋公建議,宋公若同意便向天子奏明,天子深明大義,應該不會阻攔。」
堂上諸人默然,雖然晉室已名存實亡,但他們名義上作為晉臣,如此逼迫天子,臉皮有些發燙。
徐羨之輕咳一聲道:「今年農人種
植的棉田在三十萬頃左右,去年棉價不低,可酌情提高棉田的稅賦。」
趙倫之苦着臉道:「愚正要說及此事。今年棉田激增,糧田便少了,青壯征役原本不足,江北收購山茶籽大幅提價,令不少農人入山種植山茶樹,造成今年的糧田不少荒廢,糧食產量至少比去年要少兩成。」
徐羨之大驚,糧為國本,要是少了兩成必然引發糧荒,種再多的糧花、山茶籽也不能抵飽啊。
「為何不早說」,徐羨之強制鎮定,想了想道:「眼下正在收糧,可讓官府出面向百姓購糧,切不可聲張,引發恐慌。明年棉田一定要控制好數量,栽種山茶也不可誤了農時,誰要荒田,嚴懲不饒。」
正在朝堂諸公商議對策之時,徐、揚、江、豫、湘、交、廣等州的郡縣都出現了糧商,以高於市場價格收購糧食,說是西北秦國與涼國打仗,需要大量糧食。
百姓哪管那麼多,交納了稅賦之後算好自家的口糧,將多餘的糧食售出,多換得幾銖錢購買家中所需的用具。
官府後知後覺,那邊還想着趁糧食入倉壓價購糧,從中牟取好處,結果半個月過去,根本收不上糧來。
很快,糧價的上漲帶動了物價的上漲,官府發現異常逐級上報,等徐羨之等人收到稟報已是十天之後了。
趙倫之急聲道:「這伙糧商十分可疑,不能讓他們將糧食帶出境去,速命官府查封糧隊,收繳糧食。」
收到朝廷旨令,官府在關卡要道設禁,官道上絡繹不絕的糧草消失了,而糧食買賣卻不能禁止。
徐羨之命王韶之派軍情司的諜子打探,發現大批的糧食被焚毀在山中,或倒入江河,顯然是有人故意毀糧。
軍情緊急,徐羨之派人飛報給江陵。
劉裕接到奏報,得知已有百餘萬石糧食被毀,不禁手腳冰涼,哪怕是戰場失利也從未給他帶來如此大的驚恐。
江陵城北雍軍大營,楊安玄聽丁全稟報暗衛在江南銷毀糧食的情況,知道勝利的曙光已經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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