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姒做這件事情,甚至沒有跟霍慎之商量過,他甚至比剛提前看了消息的霍影還晚知道幾分。
西洲時,他跟她說過,他們之間,是夫妻,也是盟友,更是戰友。
雲姒聽進去了,做了這麼大的一件事情,沒有同他說半點。
他能給的,只有配合。
現在殺去大周,只是不信任雲姒的能力,還攪亂了她佈置完的所有。
放手讓她飛,折磨的其實也是自己。
霍慎之自己答應過的,他現在無話可說,雲姒先斬後奏,他不能再說什麼。
沉默了良久,他才再開口:「她未曾把自己,未曾把我想得有多不同,更未曾把自己當成什么女君,只把自己當成了謀臣,也在為自己想要的奔走,而不是等着別人為她賣命,指令別人為她去搏鬥。歷朝歷代的君王,沒有幾個在登基之後,依舊穩坐明堂看着下面的士兵送死的,帝王也得上戰場。」
這樣的女人,夠清醒。
他們彼此都沒有看錯人。
霍影關心則亂,他神智逐漸清晰,只覺得自己這番情緒可笑起來。
什麼時候他也跟那些小男人小女人一樣了。
覺得不安全,還不如找個罐頭把雲姒跟兩個孩子裝起來,他們都已經走到了這一層,再也不能獨善其身,更不能只是看着什麼都不做。
百姓尚且知道不舍也當舍。
霍影低下頭:「主子」
霍慎之睨了他一眼,淡淡開口:「我以為這種話,會是臨燁來質問我。」
他是帝王之子,卻被抹去一切,下放到軍營,跟普通人一樣,一步步往上走,普通人的苦難他都懂。
而雲姒,是後世孤女,一無所有,抓着機會一點點往上攀。
哪怕現在身處高位,他們誰也沒有把自己看的有多不同,有多矜貴。
初心,不忘。
霍臨燁喜歡雲姒,現在還沒有放下,只是歷盡世事,這份感情被沉澱了,不是非要不可的臉。
霍影的心思,他看得出來,只是從來沒有點破而已。
天色昏暗,霍影無話可再說,只是低下了頭。
就在這時,前方又有信件送來。
是雲墨裴的。
「四公子的意思是讓霍臨燁去」霍影將信件遞過去,遲疑了一瞬,開口:「主子,我」
霍慎之接過信去,沒看霍影,只道:「你沒錯,不必解釋。」
霍影想要說,他是對雲姒有了些許心思,他知道冒犯,知道不應該,但是他這一刻願意坦白。
可是霍慎之這樣一句話,忽然就叫他釋然。
感情能有什麼錯。
霍影隱約明白了一件事,為什麼自家主子不再介懷霍臨燁跟雲姒。
誰都沒錯,雲姒更沒有錯,她即便是對霍臨燁感情不同,那也是理所應當的,這樣多的糾纏仇恨,誰能做到無動於衷。
雲墨裴的信,還送了給霍臨燁。
讓人意外的,是霍臨燁什麼都沒有問,只說:「把我派出去吧,九皇叔。」
他將信遞給霍慎之:「明鳶一直在學習醫術,雖然不比雲姒,但是她的身形可以偽裝一二。雲姒不見了,不能鬧大了去,西洲不穩,我們不能像南漢那樣,殘暴收割所有疆土,用血來征服所有人。他們越這樣,我們就越是要不同,越是要人心,他們沒得選,可是我們有,大周在你治理的這幾年,足夠支撐我們以仁義來治世。」
「我們不是不能打,是不能把軍人當成成全我們野心欲望權力的刀子,不把他們當人。」
戰場上,每死一個人,背後就破碎掉一個家。
霍慎之此時看向了匆匆而來的明鳶,她沒有多餘的話,她願意去,行了禮直白的開口:「女君大人教過我易容術,我的易容術雖然不是頂天了的厲害,但是只要不碰見戰奴那樣的高手,我是可以矇混過去的。而且,我懂得很多醫術,我還能把在西洲看見的所有記錄下來,上達給您。九爺,讓明鳶去吧,不讓殿下去,也隨便派一個跟明鳶去。我是大周人,願意為大周效力,絕非兒女私情!」
霍臨燁看了一眼明鳶,隨後再問一樣地看向眼前的男人。
霍慎之定定審視了霍臨燁很久,方才開口:「去跟你父皇道個別。」
有什麼東西,一下子在霍臨燁心裏碎裂了。
從回來到現在,霍臨燁一直迴避,不敢去見武宗帝。
哪怕是武宗帝身邊的人多次來叫他去,他依舊不敢。
在武宗帝的立場,他是個懦夫,是個叛徒,是個廢物,是個失敗者。
霍臨燁眼底忽然泛起一絲異樣,他看向了霍慎之。
霍慎之自顧他的體面,朝着霍影示意了一眼,霍影上前直接請明鳶到一旁去。
霍臨燁聲音飄忽起來:「我知道,先前我父皇做了很多對你來說不好的事情,但是皇權當道,又有你這樣功高蓋主的權臣,誰不忌憚?在他的立場,我能理解他。可我也知道,這大周將來的萬里江山,跟我無緣。我可以什麼都不要,只請求你一件事,不要傷他,也給他個體面,算是看在我的臉面上。九皇叔,臨燁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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