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龍之土,碭海崖前。
在洪澤江未曾斷流,同諸多河系有着緊密聯繫的時候,碭海崖位於洪澤江的入海口。
因為能夠俯瞰洪澤江入海的景色,在當時是整個受龍之土都頗有名氣的景點,大量自認為有學識的人,或者是想要觀摩自然壯麗景象的人都會匯聚在這碭海崖上,在那巨大的黑色玄武岩上留下自己的痕跡。
但隨着龍圖騰的分離,洪澤江斷流,地理變化,這處山崖又向上抬高了不少,可能夠遊覽的景色卻隨着攀登難度的上升而下降,以至於往來此地的人越來越少,甚至漸漸成為外人眼中的笑話,認為這是本土為了抬高自身的傳說。
而此刻,在那黑色玄武岩的頂端,政主低頭看着下方白浪之中的魚龍,眼中閃爍着莫名的神色。
他可以感受到腳下碭海崖上留有的人文氣息匯聚,正向着那前進的魚龍匯聚而去,那是整個受龍之土對於昔日龍圖騰化身之一的青睞和期望,這片土地,這片文明,依舊在渴望新的精魄龍誕生。
「你還要看到什麼時候?還是說你以為我會動手?」
政主開口,其身後術法光輝浮現,夫子從中走出,臉上的情緒有些複雜:「所以,你想通了?」
「想通?我怎麼可能想得通?神職、神性和神格是構建我們概念的根基,捨棄一部分神職,更勝於斬斷凡人的手足,哪怕知道後續能夠獲得新的神職,可每一次神職的變化,對於我等而言都是一次考驗,一個不好我等便會偏移原本的道路。失去了受龍文化這一項概念的我,還算是我嗎?」
政主的回答,讓夫子難以回答,而後政主沒有等待夫子開口,又緩緩道:「我知道你的想法,也清楚你願意捨棄自己部分神職幫助我,可你也應該清楚,當年龍圖騰分離之時,我等得到如今的神職,不就是因為我等匹配這些神職,本性能夠承載這些神職,接受這些神職受到的影響最小嗎?」
「雖然我接受禮儀神職能夠保持現在的力量,甚至可以根據禮儀,衍生出類似於日常禮儀、貴族禮儀、王室規則等等新的神職,對禮儀進行擴張和完善,但這樣又有什麼用?當年諸多先輩選擇凝聚龍圖騰而非諸多神職,不就是為了不像西方諸神一般不至於處在天人之間搖擺不定,難以維持自我嗎?」
政主這話一出,夫子忍不住周身浮現出萬千神輝,將其所言每一個字都剝奪和隱匿。
「你不應該將這等話語說出口。」
「什麼不該說?都這個時候了,也隱瞞不了多久了。」
政主看向西方大陸的方向,低聲道:「我不相信你沒有感受到西方大陸的變化,遠的不說,要是平日,但凡有魚龍向着江龍轉化,那位災厄之主必然會動手干擾,可今天你看看,可有人插手?」
說到這裏,政主的目光又是看向阿泉:「並且,我眼睛沒瞎,看得到那江水之中若有若無的龍氣,也感受得到那龍氣的源頭和核心。」
目光再次轉移,政主看向巨戈平原方向,低聲道:「新的龍脈,想不到在這個失去龍圖騰鎮壓,魔網之主再次能夠感知到受龍能量運轉的時代竟然會有新的龍脈出現,還不是因為精魄龍的隕落和造化,看來那位山川印之主,也不是一般人啊。甚至,這次災厄之主沒法動手,你說有沒有可能是因為他的緣故?」
「這……應該不可能吧……」
夫子也是有些不大確定,他語氣有些虛,實在是彌羅的一些表現太不講道理,讓這位神祇也不敢妄下斷言。
「不可能?呵呵,當初他剛剛出現不久,就借着皇天之力,獲得了那位災厄之主的神性,後來得到山川印,賦予眾生諸多類似於副職業的加成,還輕鬆鎮壓神孽,甚至有將其分化的跡象,如今更是創造龍脈,試圖振興精魄龍族,再多一個遙遙干擾神祇的傳言,怎麼就不可能了?」
政主說完,指着蒼天道:「你看,那頭精魄仙鶴也有些不正常吧,它誕生的時間絕對不久,但力量已經不遜色於大多數的傳奇職業者,並且探索了複數位的領域,還兼修了某些巫覡和道士的專長,這等進步速度,放在精魄仙鶴身上真的正常嗎?」
「雖然精魄為魚龍護法這等事情自古就有,但這頭精魄仙鶴出現的時間太湊巧了,魚龍才動身多久,就出現為其護法,還一路相互,帶動風雷為其助陣?你說,這魚龍真的是現在和那彌羅聯繫上的?而不是早就有了聯絡?魚龍的身上有沒有加持彌羅那特殊的能力,他又有多少本源被彌羅掌控?」
政主一連串的話語,讓夫子不知道如何回答。
這些問題夫子不知道嗎?
夫子自然是知道的,夫子的廟宇遍佈受龍之土各地,彌羅帶來的變化,如何瞞得過這位神祇?
但他不在乎而已,對於夫子而言,現在最重要的是確保受龍文明能夠傳承下去,至於將這個文明傳承下去的人是他,還是其他人,並不重要。
若是真的到了必要的時候,必須將他和受龍文明放在一起,夫子也不認為自己比受龍文明重要,可以犧牲的一定是他。
因此,彌羅做的事情再多,身上的嫌疑再大,只要能夠讓受龍的文明傳承下去,夫子都可以接受。
而這也是他和政主之間第二大衝突,政主認為文明傳承固然是第一要務,但不能完全將希望寄托在外人身上,哪怕彌羅是將文明完整傳承下去的唯一希望,也不能完全沒有反制的手段。
夫子沉默了許久,緩緩道:「你想做什麼?」
「做什麼?彌羅在構建龍脈的那一刻,就已經是我等受龍之土的支柱,其地位並不比一位微弱神力,甚至像我這樣的弱等神力差,我若是再動手,刺激到他,引起麻煩反而是一件壞事情。因此我不會動手,起碼我不會對這頭魚龍,以及他的逆行化龍儀式動手。」
聽到這話,夫子明白了政主的意思,作為真神的政主不會幹涉魚龍的蛻變,但其下屬的一些勢力,他也不會特地去約束,而一些為了幫助他掌握受龍文化神職而形成的勢力,或者信奉政主才是受龍文化代表的勢力,必然會插手,干擾魚龍的逆行過程。
明白這一點的夫子,便是打算離去,到下一個需要關注的地方去同另一位存在交流一下。
但夫子剛剛走出一步,四周景色就出現翻天覆地的變化,層層迭迭的虛幻景象在夫子攔住,他回頭看向政主,就見他的身前懸浮着一件特殊的虛幻神器。
「你這是什麼意思?你說過自己不會動手的。」
「我不會對魚龍動手,但我也不希望你繼續插手,這不單單是我的想法,也是當今坐在王位之上的那位的想法。」
政主周身浮現出重重神光,【秩序】領域開啟,【王權】神職、【正統】神職同時發揮作用,並且一件新的神器出現在他的身邊,那是代表受龍法律的一件次等神器,內里蘊含着殘缺的【法律】神職,配合政主能夠在短時間內發揮出一位微弱神力法律之神的權能。
多重干擾之下,政主成功將夫子約束在原地,他看着憤怒的夫子,解釋道:「我的這位晚輩可不一般,他已經開始摸索屬於自己的半神之道,有望在王座之上成為罕見的半神王者。因此他不希望在這種關鍵時刻,讓自己的力量受到太大的干擾。」
「所以,他也要阻攔魚龍?」
夫子微微皺眉,剛剛說出口,又自己反駁道:「不,他的智慧不應該只是做到這一步,他應該有着多重打算,若是動手的人攔下了的魚龍,那自然是再好不過,他保住了力量還能看看國內有多少不可掌控的力量;但若是動手的人沒有攔下,或者只是對魚龍造成一定的干擾,讓其獲得的力量、領域不得圓滿,他既可以以此為由,對動手之人清算,甚至順勢將一些舊貴族一併拖下水清算,留給後來者更加廣闊的活動空間;若是這些人一點成效都沒有,那麼他恐怕也會順勢動手,以磨礪魚龍的方式,幫他更進一步的掌握受龍文化,甚至幫助他凝聚江河水域的神職……」
「不愧是夫子你,這麼快就看出了他大半的算計,當初我可是思考了許久,才猜到他的部分打算,猜到你所言,更是花了大半日的功夫。」
政主的褒獎並沒有讓夫子認可,他反問道:「大半算計?他還有什麼想法?」
「這個我也不清楚,這位晚輩也沒有告訴我。但我覺得這些理由已經足夠了,所以能請你和我待在這裏遠遠觀望嗎?」
政主嘴上說着邀請,手下動作卻一點也不忙,不斷加強封禁的效果,斷絕夫子離去的可能。
而夫子在思索片刻後,也是同政主一般留在了原地,看着魚龍在風雷的輔佐下,帶着道道水浪,不斷逆流而上。
其間,遇到一些阻攔,也是被逐漸拉長的魚龍之身衝破。
漫天水花飛濺,越來越多的水汽匯聚在他的身邊,順着彌羅分出的龍氣,向着前方衝擊,開闢出一道又一道新的水系。
途中,阿泉也是見到了不少稀奇古怪的阻攔方式。
有的佈置道場,借地脈阻攔,但大多數還沒成型,就是被青宇和猿猴神君率先解決。
有的試圖在其前進的時候,提前為其開闢河道,分去他儀式的力量,干擾阿泉最後的成果,這部分大多只要做的不過分,阿泉、青宇和猿猴神君都不會阻攔。
但所有主要河系,以及重要河系的主幹道這類有着龍氣流轉的區域,決不允許外人插手,非得要阿泉親自動手才行。
試圖插手這部分的,也都是被青宇、猿猴神君,以及彌羅派遣出來的高階職業者攔下,甚至當場斬殺。
「又有一個人試圖插手?還是當地的一位貴族?」
斬殺的人多了,一些人也就開始對彌羅派遣的高階職業者,以及彌羅所在的翡翠山谷施壓。
特別是前一段時間一位貴族高階職業者,手持特殊的奇物,試圖分潤彌羅留給阿泉的龍氣,被彌羅派遣出去的人斬殺後,這等施壓也就達到了一個頂峰。
這些人甚至還特地派遣一位傳奇職業者作為代表到翡翠山谷,同彌羅告知這一事情。
而對於這等話語,落入彌羅耳中,只讓他覺得可笑。
他絲毫不在意前來的代表,同邊上忍不住好奇心和擔憂彌羅有所壓力的白鹿半神,譏諷道:「一位接近傳奇位格,可以稱之為偽傳奇的高階職業者,佩戴一身高級裝備,還手持一件頂尖的奇物,竟然死在了一位普普通通的高階職業者的手中,竟然還好意思找我討要說法。他們不應該自己反思一下,到底是他們的教育出現了大問題,還是有人在其中試圖挑撥離間?」
「或者說,他們其實就是揣着明白裝糊塗,認為通過這種方式能夠逼迫我讓出一部分的利益?」
彌羅說着,伸手一點信件,流光落下,將其焚毀之後,又是看着下方面色鐵青的中年男子冷聲道:「你回去告訴他們,這件事情不該是你們找我的麻煩,而是我要不要找你們的麻煩,那魚龍打算向着江龍轉化,便是我的族人,你們想要佔據他的利益,就是在打我的臉面。」
中年男子聞言,頓時大怒,他想要呵斥彌羅。
可他看到彌羅真正的樣子後,隱約還看到了四十個圓環交錯變化,原本憤怒的情緒就消散了不少,嘴巴還未張開,憤怒已經無影無蹤,等到真正要開口的時候,四十個圓環相互交錯,他隱約之間看到了什麼,徹底斷了原本的想法,只想要點頭認可彌羅的話語,認為他說的才是正確的事情。
其間,這位傳奇職業者身上所有防備魅惑、蠱惑一類的奇物都沒有發揮作用。
一切都是那麼的自然而然,看得邊上的白鹿半神目瞪口呆,白鹿低聲道:「我記得你不是對自己施展了壓制魅力的法術?怎麼他還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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