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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風吹散滿園花香,唯有血腥氣味經久不散。
脖頸被繩索纏縛着、掛在鐵鈎上的奴隸們,被堵上了嘴巴,他們今天一天都沒能吃到食物,剛才掙扎那幾下,已經讓他們筋疲力盡。
奴隸們無力地靠站在牆邊,眼神驚恐地看着花園中間的那張小方桌。
小方桌前面,一隻鐵鈎連着鎖鏈從半空中垂下,將成人手臂長的白老鼠吊在鐵鈎上,白老鼠掙扎了一陣,此時似是沒了力氣,一雙血紅的眼珠子轉動着,身軀在半空中隨風搖晃。
鐵鈎扎穿了它的毛皮,汩汩鮮血從傷口裏流淌出,染紅了後背上的大片毛髮,滴落在下方銅盒中的那隻乾枯手爪上。
方桌後,敦弘無聲肅立。
他雙手結出詭異的印勢,嘴唇翕動,喉嚨里卻未發出聲音。
諸篤本師簇擁在他身後,聚精會神地關注着花園裏的風吹草動。
先前坐在上首位的乃康則領主,此時也混進了眾篤本師的群體裏,其緊緊盯着前頭的長子敦弘,額頭上不斷滲出汗珠。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黑暗無聲地傾蓋在花園內。
敦弘心神間一直在默念着『人面鼠母龍從本』里附帶的咒語祭文,他雙手結出的印勢在這段時間裏變幻了數次,整個人含胸駝背,雙手手背貼着胸口,眼露賊光,猶如一隻穿着綾羅綢緞的老鼠。
某一刻,
花園四角掛着的、以人血塗寫着一個個吐蕃文字的人皮幡子忽然被風吹脹,頂着滿頭蓬亂頭髮的人皮像氣球一樣鼓脹,倏忽間竟變得與活人形體一般無二!
四張人皮空洞的眼眶、嘴巴里,淌出一縷縷『本源』的力量。
站在最後面的蘇午,感應着四下間流淌開來的本源力量,從那縷縷本源力量里,感受到了極其深刻的惡意。
——這與他接觸到的密藏域陽面本源力量有很大差別。
陽面本源力量,性質活潑,但尚算純淨。
而此下縈繞的一縷縷陽面本源之力,卻與某種惡意深深地結合了起來。
在場眾多篤本師也在之後俱感應到了那縷縷本源之力,他們精神一振,紛紛將目光投向方桌前頭,被鐵鈎掛在半空中的那隻白老鼠——敦弘貼在胸前的雙手手勢一變,他跟着引導起那縈繞在周遭的絲絲縷縷本源力量,使之盡數往鐵鈎上的白老鼠匯集而去!
往白老鼠腦頂匯集而去!
「吱吱吱——」
他口中發出老鼠的叫聲。
鐵鈎上那隻白老鼠在聽到這陣叫聲後,忽然間四腿蹬直了,渾身僵硬地吊在鐵鈎上,像是一塊掛在晾衣杆上的風乾肉!
那被敦弘導引而來的本源力量,在白老鼠渾身僵直之際,輕而易舉地『鑽』開了白老鼠的腦袋!
縷縷本源力量在白老鼠頭頂鑿出一個棗兒大的窟窿,
滾滾血漿從那窟窿里漫出,
白老鼠白裏透紅的腦漿,與本源力量混合,那遍佈褶皺的腦漿忽然『蠕動』起來,叢叢褶皺在腦漿的蠕動中,迅速消弭!
——一張女人面孔,出現在白老鼠腦漿的表面!
白裏透紅!
腦漿還在蠕動着,將那張白裏透紅緊閉着眼睛的女人面孔頂出了頭蓋骨上的血窟窿,與此同時,白老鼠渾身被鮮血染紅的皮膜內,驟然傳出一陣陣撕裂聲!
嗤啦!嗤啦!嗤啦!
伴隨着那陣撕裂音,白老鼠的身軀漸被拉長,被撕碎的外皮間,長出一片片白裏透紅的龍鱗!
】
一對龍角亦從那緊閉着雙眼的女人額頭上漸漸長出!
一陣陣陰冷的詭韻縈繞着此間。
這個『人面鼠母龍從』,當下已被祭本儀軌養出了雛形,假若敦弘沒有對應的祭本法物與之相合,它或會自解消散於本源之中,或會當場化為厲詭。
而敦弘與在場眾多篤本師,則是欲以此『人面鼠母龍從』作為供品,供奉給下方那只可能沉寂着『鵬本』的乾枯手爪!
最關鍵的時刻要來了!
所有人大氣都不敢出一下!
敦弘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下方銅盒裏,鑲金流銀的乾枯手爪,看着染血手爪手背上的天珠靜寂不動——時間緩慢流逝,鐵鈎上吊着的『人面鼠母龍從』身形越來越長,漸有七尺之長,陰冷的詭韻不斷纏繞在敦弘身上,即便他穿着防護詭韻的法器,可心理上的重壓,仍舊讓他覺得難以喘氣!
到底行不行?!
手爪法物里難道其實並沒有『鵬本』沉寂?
鵬本怎麼到現在都沒有動靜?!
就在敦弘堅持不住,預備請眾多篤本師協力,打碎那『人面鼠母龍從』的雛形,將一切推倒重來之際——
方桌上!
擺在嘎巴拉碗裏的『巴速達五供』忽然迅速腐敗,散發出濃重的腐臭氣!
『巴速達五供』突然迅速腐敗,原因只有一個——有鬼神享用了這五份鮮美的供品!
此五供腐敗之後,鐵鈎上吊懸着的『人面鼠母龍從雛形』渾身鱗片上忽然瀰漫起蛛網般的裂縫,那張白裏透紅的美人面孔遍佈褶皺,一瞬間變得蒼老,已經長至接近一丈的身軀飛快縮水,在瞬息間失去所有活性,變成了一具乾屍!
縈繞在此間的陰冷詭韻,緩緩消散去,再未滋生。
巴速達五供、人面鼠母龍從雛形祭品,皆被未知的鬼神享用了!
敦弘心臟怦怦直跳,目光瞬間盯住了銅盒裏的乾枯手爪——祭品盡被享用,自己的『鵬本』終於要從沉寂中復甦?
他腦海里方才閃過念頭,銅盒內的乾枯手爪,忽然間變得更加乾癟。
覆蓋於乾枯手爪表面的金絲銀線,一瞬間就融化去,連帶着那乾癟手爪,一齊化成一灘膿汁,膿汁里,只有那顆六目天珠躺在其中,似乎未受影響。
但天珠油潤色澤褪去,漸漸變得灰敗,也在之後崩解成了一堆石灰質的粉末。
敦弘還未反應過來——自己的視覺忽然間就被『擴展』了許多——他的皮膜之下,長出一顆顆慘綠的眼睛,那些眼睛隨着本源力量在他體內流轉過,而長在沿途各處!
長在他的肺腑上,長在他的心臟上,長在他的骨骼上,長在他的血管上!
他藉助那些『眼睛』,看清了自己的烏黑與鮮紅交雜的血液,看清了自己粉紅的內臟——
四下里,監視着眾多奴隸的管事們,未有看清銅盒子裏乾枯手爪的情況,但看到了掛在鐵鈎上的『龍從雛形』的變化!
他們立刻拿出錘鑿,抓住奴隸脖頸後的草繩,將奴隸們摜在地上,手裏的錘鑿就要照着奴隸們的天靈蓋鑿去——
冬冬!冬冬!冬冬!
此剎,在遍天嚎哭聲中,一陣劇烈的心跳聲瞬時響起!
在這一陣心跳聲中,管事們的雙手不受自己控制般地扯斷了奴隸們脖頸上的粗繩索,繼而撿起自己丟在旁邊的錘鑿,照着自己的眉心鑿了下去!
當!
鐵錘砸擊鐵鑿的聲音,蓋過了鐵鑿鑿碎骨骼的聲音!
一個個管事渾身僵直,仰面而倒!
「啊啊啊啊——」
眾多篤本師還未從管事們忽然拿起鐵錘、鑿子『自殺』的變故中反應過來,站在最前方的敦弘忽然於此時轉過身來,他的神色因過度驚恐而變得極其扭曲,雙臂伸長了虛抓向眾篤本師,像是溺水的人試圖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
在其顯露在外的脖頸與面龐部位的皮膚下,好似有慘綠的光芒在滾動着,隨着那慘綠光芒的滾動,敦弘的身軀一瞬間乾癟,變成皮包骨頭的乾屍,頭朝下摔倒在地,滿身骨骼撞碎已經徹底失去水分的外皮,散落一地!
「敦弘!」
乃康則嚎叫出聲,撞開人群奔向自己寄予厚望的長子。
地面上,敦弘皮膚下的慘綠光芒消寂。
而乃康則與其身旁兩個侍衛的皮膚下,卻開始有綠光滾動起來——
眾篤本師總算反應了過來,呼啦一片散開,遠離乃康則與其身旁的兩個侍衛!
「乃康則老爺!
站在原地不要動,不要靠近敦弘小貴人!」
老篤本師厲聲向乃康則發出提示,他隨後嘴唇翕動,默誦本咒,陣陣燥烈詭韻縈繞在他周身,本源力量參合入此般燥烈詭韻之中——他的整條右臂從肩膀上整齊脫落,被燥烈詭韻與本源力量纏繞着,遍是褶皺的手臂皮膚上,長出一個個男人、女人的面孔!
手臂搖身一變,化為蛇頭龍尾的『人面蛇從本』!
而在老篤本師厲聲提醒下,乃康則亦終於反應了過來。
他看着幾步外已經化為乾屍的敦弘,神色驚懼,悄悄朝後退了一步。
至到此時,他才發覺自身的異常。
他『看』到了自己皮膚下的血肉、污黃色的脂肪、以及五臟六腑——乃康則麵皮上的肥肉抖動着,看向被『人面蛇從本』纏繞着的老篤本師,嘴唇顫抖着道「我……」
「那件法物里沉寂的『本』,看來在敦弘小貴人未有提防的時候就復甦了。
它能將人的五臟六腑、渾身血肉掏空,使人化為乾屍而死!
乃康則老爺剛才主動靠近敦弘小貴人的身體,原本潛伏在敦弘小貴人身體裏的『本』,在乃康則老爺靠近它時,就轉移到了乃康則老爺身上!」老篤本師盯着乃康則領主,沉聲言語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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