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器遠這個人有點任俠的氣質,喜歡結交下層士卒。
他是真的敢幹出廢立之事。
只不過沒成功罷了。
現在他靠上了大夏的使者,那不就更想着表現一番,從而實現自己的政治抱負。
朝鮮王李倧在他看來,實在是過於廢物。
近幾年又變得極為敏感,這種蟲豸,怎麼可能治理的好朝鮮?
然後賀啟同便把林慶業給推出來了。
先前沈器遠同大明官軍聯繫,謀劃廢立王上的聯絡人便是他。
林慶業是朝鮮武臣,一方面消極為清軍做事,一方面又總是給明軍秘密送消息。
然後因為暗通明朝的行動被滿清所知,被押送清朝審問的途中,僥倖逃亡。
在朝鮮政壇上,他出身賤籍,每年給大王送禮有二十多種,被出身高貴的同僚彈劾要罷他的官,是李倧保住他的。
同時林慶業也被沈器遠主動結交,配合明軍追打過孔有德、耿仲明等人。
再他逃亡之後,林慶業不敢回朝鮮,便跑到大明東江總兵黃蜚的麾下效力。
黃蜚是黃龍的外甥。
黃龍當年鎮守旅順,殺的在山東叛逃後逃亡遼東的孔有德大恨。
他投靠清廷後,就鼓動皇太極來攻打旅順,明軍箭矢火炮用盡,黃龍巷戰時自刎而死。
黃蜚則是改了母姓,繼承他舅舅的基業。
從守備升到都督同知、援剿遼東水師總兵、提督關遼通津淮海江鎮水師,便宜行事。
這些年黃蜚搜索有四萬餘人,在沿海的各海島上苟活。
因為大明已經完全當他們是死人了,只給名頭,根本就不給軍餉。
當黃蜚得知錘匪在海上滅殺上萬清軍韃子,加上大明覆滅後,果斷投降。
縱然他有心為大明盡忠,奈何手底下的兄弟們不答應。
咱們不投降韃子,就已經對得起大明朝廷了,錘匪水師有多猛?
要跟他死磕到底,兄弟們先把你砍了,獻給大夏天子!
更何況大明都沒了。
他們在錘匪的實力以及戰績面前,跪的很痛快。
這些漂泊在外的大明水師,直接遵從了內心的選擇。
現在這群人被拉回北直隸周遭該種地的種地,剩下的便多是加入錘匪海軍的陷陣營,熟悉周遭海域情況,被用來勾連朝鮮,以及吸引滿清的作用。
林慶業與沈器遠相見十分激動。
倒是一旁的金尚憲總覺得沈器遠這個人所圖不小。
作為正使,他沒有積極回應,便已經引起了賀啟同的不滿。
「金使者,你意下如何?」
像這種機密之事,有人想要置身事外,他就沒法活着從這間屋子裏出去。
聽到賀啟同的詢問,金尚憲一改面對滿清高官的「傲骨」,當即高聲表示定會配合沈器遠的謀劃。
碩托哈哈笑了兩聲,親切的拍着金尚憲的肩膀道:
「我大夏天子給你機會就要好好抓住。
這件事要是幹不成,天子對你們失望的話,朝鮮也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若是乾的的好,將來殺進盛京或者日本後,你們也是有機會搶奪戰利品。
把以前滿清韃子和小日本給與你們的屈辱,悉數奉還。
小國是沒有機會左右搖擺的,稍微站錯隊之後,便會陷入萬劫不復當中。」
聽到這裏,金尚憲便快速的點頭應下。
再不好好為大夏皇帝辦事,朝鮮也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什麼藩屬國,直接滅了你。
地緣政治中原王朝在東亞範圍內,一直都是超強的存在。
這也是周遭都要學習中國文化的緣由。
待到人走了之後,賀啟同站起身來背着手看着他們離去:「我很懷疑他們的能力。」
「將軍勿憂。」碩托同樣背着手笑道:
「無論他們成與不成,都有利於我軍。」
「哦?」
碩托進一步解釋道:「要是他們成了,惹得多爾袞大怒,那就直接興兵朝鮮,相互廝殺。
朝鮮還得求救我們,他們手上也有了清廷高官的血,很難回頭的,這樣也有利於我們利用朝鮮讓多爾袞分心。
要是他們敗了,屬實是廢物,但依舊能惹得多爾袞大怒,朝鮮還得主動向咱們求救。」
碩托攤手道:「朝鮮想要獨善其身,根本就是不可能的,我很期待他們把差事搞砸。」
賀啟同瞥了碩托一眼,微微點頭。
三人便秘密迅速返回漢城,向朝鮮王李倧匯報了此事。
若是不肯盡心盡力為大夏辦事,證明自己的價值,那朝鮮也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可以說錘匪的理念十分強悍,比滿清還要強悍呢。
滿清只是強迫朝鮮改變進貢的國家,承認誰才是真正的大哥。
錘匪這裏完全就是講自己的道理了,你只有服從的選擇。
李倧對於自己的王位極為看重,聽着金尚憲的複述,他直接就開始暴怒,整個人都破防了。
「他們怎麼敢威脅孤?」
對於李倧的暴怒,幾位重臣都跪在一旁不言語。
大夏對外邦交十分強硬,從琉球國的事情就看出一絲的風格來了。
「大夏這是把我往大清身邊推,虧得孤一心想要為他效力。」李倧咬牙切齒的道:
「賀今朝這個賤籍,真是一點體面都不給留。」
「王上慎言。」
崔鳴吉直接俯身大拜,生怕再說出什麼難聽的話來。
大夏皇帝賀今朝磨刀霍霍,一副要重塑漢唐雄風的模樣,就喜歡用刀子說話。
萬國來拜,誰敢扎刺?
讓你來中原拜見,就算給你臉了。
沈器遠聽着李倧說出這話來,心中更是冷笑。
王上都這個時候還分不清楚形勢,他真是得死了!
「王上,莫要忘了清軍十萬精銳在山東被錘匪殺的全軍覆沒之事。」
金尚憲連忙給李倧找補一句。
畢竟眼前這群人可都不是一個派系的。
大家心思各異,總有想要投靠新主的。
要麼就給大清繼續當狗,要麼就按照大夏皇帝賀今朝的吩咐形勢,以獲取將來的好處。
聽到這話,李倧沉默良久。
他招來綾川府院君具仁垕,叫他配合沈器遠行事。
英俄爾岱顯然也不是吃素的。
當他得知錘匪的人登陸仁川之後,便立即派人打探消息,並且火速送回盛京。
無論如何都得逼迫朝鮮戰隊。
賀今朝他若是想要往朝鮮派兵,只能走海路,而接近冬季,還是得從遼東出兵最為方便。
海面在冬天是極為容易上凍的。
作為主降的崔鳴吉得到授意急忙向英俄爾岱通風報信,說朝鮮王已經派出使者前去接應大夏的使者。
一旦有什麼風吹草動,恐怕會對大清使團不利,趕緊走。
但是英俄爾岱認為朝鮮是大清的藩屬國,他絕不能如此灰頭土臉的撤走。
而且還只是錘匪的幾艘船在仁川登陸,就把他堂堂大清使者給嚇跑了。
那整個朝鮮還有誰畏懼大清的威嚴?
崔鳴吉扛着大清反大清。
做完這一步後,便回去告知金尚憲可以好好準備了。
英俄爾岱短時間內不會選擇撤走。
沈器遠有了具仁垕的配合,自是不肯輕易泄露自己的結交的底層將士。
當天夜裏,具仁垕的三千人馬便小心翼翼的靠近清軍的使館,堆積柴火倒油準備放火。
可清軍韃子征戰多年,如何能被他們給輕易放火偷襲。
待到火剛點燃的時候,清軍韃子的箭矢就從屋頂上,往外射了出來。
雙方爆發出一陣激烈的交流。
即使英俄爾岱只是帶了兩個牛錄,可李倧身邊的三千護衛,依舊不是對手。
雙方射箭之下,難分勝負。
至於朝鮮士卒發射火銃,在黑夜當中,爆發出來的火星更是給滿清士卒指明了射擊方向。
沈器遠急忙高聲喝令:「把大炮推過來。」
火箭不斷的被拋射進清軍的院落當中,以及更多的油罈子被拋射進去,燃起一陣大火。
總而言之,金尚憲意圖以「走水」向清廷解釋一二。
轟隆隆的炮響,以及劈里啪啦的燃起的大火。
着實是讓王宮裏的李倧極為緊張,雙手的不停的攥拳展開。
睡不着的昭顯世子急匆匆的跑進皇宮內,跪在地上拜見之後,頗為焦急的道:
「父王,如何與清廷撕破麵皮,這不利於我國的邦交。」
本來對於外面情況極為糾結的李倧突然就暴怒,抓着兒子的衣服道:
「你真成了大清的走狗了嗎?」
「兒臣不敢,兒臣是想要同大清保持好關係,絕不能輕易惹怒他們,若是此事泄露,那我國將會再次陷入兵災當中。」
昭顯世子雖然有些害怕,但只能強硬解釋。
他已經被皇太極等人給洗腦了,認為大清將會戰無不勝。
若是惹惱了清廷,朝鮮是絕對沒有好下場的。
再加上英俄爾岱對朝鮮親明派的打擊,達到了孤立大明的整治目的。
李倧鬆開攥着他兒子的衣服,並沒有再多說些什麼。
這個兒子已經廢了,再也不是當初那個對清死戰的兒子了。
現在只等着外面的塵埃落定。
李倧現在想想,他已然沒有回頭路,被大夏使臣壓迫着,只能按照他的意思走。
他只希望被他寄予厚望的幾個臣子,能夠給他滿意的結果。
清廷打殺朝鮮的親明派,現在大夏使者來了,沒有要求他們打殺親清派,而是直接打殺清廷的使者。
屬實是手段更加強硬!
英俄爾岱的麾下士卒很難衝出使館。
牆壁周遭都燃起大火,就是為了防止他們逃跑。
而大門前則是堆了不少火炮。
投石車時不時的往裏面扔油罈子,清軍士卒除了反抗要殺出一條血路來,就是在滅火。
「殺出去。」
英俄爾岱大叫一聲。
再堅守下去,那就是活活被燒死的下場。
他命令麾下的士卒各自選擇突破點,衝殺出去就立即放火,在漢城捲起更大的火勢來。
英俄爾岱全身披甲,周遭的護衛都披着用水浸濕的被子,從正門衝殺出去。
轟隆隆。
再一次發炮之後。
清軍士卒果然帶着火苗衝殺出去。
朝鮮士卒則是放箭放火銃。
清軍士卒前赴後繼,即使胸前中了幾隻箭矢,也強橫的想要推開面前的攔路的拒馬,又被火銃射中。
倒在路上的士卒被烈火焚燒,發出極大的慘叫聲。
沈器遠身着盔甲站在不遠處,今夜要是讓清軍韃子逃跑了,對於朝鮮而言,那便是極大的劣勢。
只有把他們全都殺了,封死消息,才能抗過漫長的冬季。
金尚憲也同樣着甲,儘管他一心想要搭上大夏的關係,可沒想過要如此激進的法子。
火越燒越旺。
整個漢城都變得沸騰起來了。
天亮之後,沈器遠差人清點清軍士卒屍體,絕不能放跑一人。
黑暗當中,終究是被強悍的清軍衝殺出來一部分,麾下士卒應對不及。
好在漢城城門已關,這些人躲藏不了多久。
隨着李倧加大投入兵力,數千人搜索幾十上百人還是有着優勢的。
崔鳴吉又發出懸賞,提供清軍韃子的落腳處,消息確定便可有獎賞,若是拎着一個韃子腦袋來,也有重賞。
他就是要讓清廷士卒並無藏身之處。
英俄爾岱躲在一處民房內,房間內的一家三口已經被殺死了,血腥氣頗重。
他於突圍的時候中了一火銃,現在被手下強行把彈丸給扣出來了。
整個人青筋暴露,滿頭大汗,疼的都暈過去了。
他手底下的人都在等着他醒過來,朝鮮突然襲擊,着實是讓他們沒想到。
單單的錘匪的船隻到來,就讓他們立即轉變立場,以至於清廷使者陷入了極大的被動當中。
啪。
房門被推開,外面持弓的士卒道:「尚書大人,又有敵軍來了。」
放哨的士卒顯然不知道戶部尚書已經處於昏迷當中,於是英俄爾岱的家奴強行把他給弄醒了。
「主子,我們的行蹤泄露了。」
英俄爾岱強忍着疼痛,吐出一口血水:
「得想法子把消息送回盛京,朝鮮舉國叛變,於我大清不利。」
「主子,我們帶你走。」
周遭士卒也皆是發了狠,他們若是刀箭充足,這些朝鮮士卒來一個殺一個,根本就不在怕的。
屬實是正白旗里的精銳士卒。
英俄爾岱並沒有應聲:「我這傷勢活不了的,只有把消息傳回盛京才是最重要的。」
不等周遭人再勸,他便把自己的金錢鼠尾給割下來,命令他們帶着自己的頭髮突圍,一定要把消息傳回盛京,叫攝政王早做準備。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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