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明破曉 第638章 競選（十八）

    1933年1月3日，柏林的氣溫早就降低到了零度以下，窗外的寒風夾着雪花拍打着興登堡居住的德國總統官邸。伏魔府 m.fumofu.com壁爐里的柴火噼噼啪啪的燃燒着，明亮的火光給屋內的家具，以及興登堡等人鍍上了一層金色。

    86歲的老元帥靜靜地聽着他所信賴的德國陸軍情人員的報告，關於興登堡的「謠言」。興登堡當然知道這個謠言是真的，不過他沒有絲毫想表達反對的打算。如果想讓這種謠言平息，最好的辦法就是根本不對其發表任何看法。而且施特歇爾根本無力扳倒興登堡。

    興登堡能夠確定，這個謠言一定是上層放出來的。就在今天白天，興登堡則從報紙上看到了關於現任總理，興登堡一手扶持上來的馮·施特歇爾總理要與德共以及德國左翼一起組成多數政黨的消息。

    施特歇爾這人早就想脫離興登堡的控制，興登堡對此非常清楚。再結合施特歇爾聯合左翼，以及關於興登堡在《東部援助法案》中中飽私囊的消息流出，一條非常合理的邏輯線就呈現出來。

    德國左翼與容克最尖銳的矛盾就是容克們的土地問題，德共與左翼推動過沒收容克土地的政策，被視為民粹的納粹黨退出政黨聯合提案，這個提案才沒能通過。現在左翼勢力大增，施特歇爾又得到了中間政黨的支持，為了他的總理位置，施特歇爾必然向左翼政黨承諾了什麼。無疑，搞掉興登堡是施特歇爾最能拿出手的籌碼。

    如果只是這件事，興登堡或許還能容忍施特歇爾一下。但是當下施特歇爾內閣已經風雨飄搖，興登堡不認為有理由繼續讓施特歇爾繼續當總理。

    施特歇爾不當總理的話，現在的總理人選中，只剩下一個希特拉得到了眾多的支持。一想到那個巴伐利亞下士，興登堡立刻心生厭惡。哪怕是讓施特歇爾繼續當總理，興登堡都不想讓希特拉獲得這個位置。

    想到這裏，興登堡揮揮手，示意匯報的人離開。老元帥在椅子裏做了很久，才終於站起身去休息。第二天，總理施特歇爾被免除了總理職務。

    總理位置空懸，德國上層們紛紛推薦自己中意的人選。經過希特拉的努力，德國上層開始認為，反共、反工會的希特拉是當下不錯的人選。雖然納粹黨中有着眾多社會主義者，不過在1933年，自稱社會主義的政府多的是，連法國都自稱是社會主義國家。自稱走社會主義路線的政黨在全世界車載斗量，數都數不過來。如果不牽扯沒收土地的話，相當一批年輕的容克貴族們都願意自稱社會主義者。

    在當下德國政壇上，德國上層發現他們可以的選擇只剩下了希特拉。而且當下德國經濟凋敝，失業人數無法得到確切的統計，普遍看法是，德國70%的人處於失業狀態。別的國家中，三個勞動者中有一個人失業，就是天塌下來的大事。而德國則是三個勞動者中只有一個沒失業。局面如此，便是臨時選擇希特拉，也不會讓局面壞到哪裏去。

    大批的上層人士開始向興登堡推薦希特拉，他們很清楚興登堡對於希特拉的不滿，所以這些人也轉變了策略，從單個向興登堡推薦希特拉，轉為聯名推薦。一封封推薦信送到了總統府，每一封推薦信上都寫滿了名字，以至於簽名的信紙數量比正文都要長。

    希特拉此時一邊通過興登堡的兒子向興登堡總統表達自己對老元帥的忠誠之外，還命令羅姆率領衝鋒隊開始在柏林各種造勢。

    德國國防軍在凡爾賽條約的限制下，數量只有10萬。衝鋒隊的數量已經號稱200萬。在普遍失業的當下，希特拉得到了德國大資本的資助。他拿出錢來支持納粹黨基層組織各種社會團體，這些團體雖然沒辦法提供就業，但是納粹黨基層團體為失業的人提供食物，張羅住處，實際上承擔起了社會管理以及社會救濟的工作。

    每天晚上，興登堡都能聽到衝鋒隊集體行動時候高唱的軍歌。衝鋒隊們以前重要的工作是去其他政黨的集會上搗亂，也要保護納粹黨的集會不被其他政黨排出的人搗亂。現在這些衝鋒隊們每天晚上舉着火把在各條街道上行走，在彰顯實力的同時，也進行治安維護。小偷小摸們只要被衝鋒隊發現就立刻抓起來，暴打之後遊街示眾。很快，柏林的治安就異乎尋常的好了起來。

    羅姆每天都十分興奮，衝鋒隊的行進路線看似雜亂無章，其實是按照羅姆精心設計的路線，以總統府為核心，由外至內的緩緩推進。衝鋒隊在全德國號稱200萬，在柏林的其實只有30萬左右。

    不過柏林的所有軍隊與警察加起來也不過三萬多點。數量上是衝鋒隊全面佔據上風。羅姆之所以小心翼翼的命令衝鋒隊靠近總統府，是在進行試探。羅姆也是歐洲大戰的軍人，官至上尉。他很清楚，如果興登堡真的下令驅散衝鋒隊，哪怕衝鋒隊的數量是正規軍的10倍，照樣會被打的落花流水。所以試探必須一步步的逼近，決不能隨便刺激興登堡。

    德國的上尉距離元帥有9個軍階的差距，上尉這麼一點點的靠近並且包圍元帥，向元帥施加壓力。如此行動帶給羅姆極大的興奮感與滿足感。

    1月10日，興登堡得到了消息，希特拉堅定的拒絕了巴本提出的組建「雙頭政治」的要求，希特拉的要求非常簡單明快，他要成為總理，並且是唯一掌握總理權力的總理。

    面對正準備讀信的副官，老元帥聲音中都是煩躁，「不用讀了。」說罷，老元帥站起身，走向了寢室。雖然是大白天，老頭子卻決定躺下。這種無奈的感覺對於興登堡來說極為罕見，只有在德國參謀總部討論是否接受協約國停戰要求，大量的國內經濟數據擺在枱面上的時候才有過這樣的無力感。

    那時候的德國雖然在局面上看似不差，但是國內經濟已經被耗干。在1919年，德國嬰兒死亡率接近30%，整個德國連填飽肚子的糧食都沒有，認輸是當時最好的選擇。這也是興登堡老頭子非常厭惡希特拉的原因之一，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整天吆喝着「十一月罪人」，認為德國的戰敗是被國內的敵人在背後插了一刀。老元帥非常厭惡這種底層出身的窮小子，這些人完全不懂國家大事。

    躺下之後，老元帥只覺得自己半夢半醒。他一會兒仿佛身處戰場，一會兒又夢到自己正在老毛奇元帥的麾下聽講。有時候又見到了威廉二世，那是還算年輕的威廉二世，正在討論着德國怎麼樣才能勝利。直到老毛奇見到帶着眼鏡的施里芬上將神色冷漠的向他走來，用那充滿嘲諷的標誌性語氣問道：「你為什麼要在1914年選擇開戰？難道你不知道施里芬計劃最後一版是在1906年就沒有再更新麼？」

    興登堡元帥心中又是委屈又是畏懼，情急之下突然醒來。德國戰後對戰爭進行了全面復盤，雖然各個戰役都有得失，但是每一個戰役都有其原因。整體來說，德軍的表現還算可以。直到有人提出了一個問題，如果要開戰，為什麼不在1908年開戰？

    從事後的數據來看，如果要採用施里芬計劃，就該在1908年動手。那時候法國實力遠沒有1914年的水平，尤其是內燃機發展還遠沒有到能為法軍提供大規模公路運輸的能力。而俄國的幾條主幹線鐵路也沒修成。即便俄國發動進攻，也得靠人力畜力實施運輸。

    既然放棄了在1908年開戰，那麼1914年就更不應該開戰了。德國只要拖到1919年，其實力也能夠徹底壓倒法國。這個看法對興登堡造成了很大的衝擊，老元帥雖然表面上嗤之以鼻，內心卻不得不承認這個看法非常有道理。

    下了床，老頭子就見自己只睡了兩個多小時。他不想再睡，背着手走到桌前，隨手拿起一封信。這封信是克虜伯寫來的，至少是克虜伯發起的聯名信。

    克虜伯在信中哀求興登堡，現在德共的勢力越來越大，而且經濟如此之差，德國很可能爆發全國性革命。以現在德國10萬國防軍的數量，即便配合了警察，也不可能立刻鎮壓幾百萬工人。不管最終局面如何，德國都將被這場內戰徹底摧毀。克虜伯再次強調，只有希特拉才能解決這些問題。至少希特拉有能力解決共產黨。

    事到如此，興登堡也沒有別的選擇了。他之所以還在拖，是期待着有其他選擇對象出現，卻沒想到這批有力的上層大多支持希特拉。興登堡着實想不明白，這麼一個巴伐利亞下士到底何德何能，居然能夠得到這麼多的支持。

    事已至此，興登堡也沒了辦法。他幾乎是自暴自棄的做出了決定，就先讓希特拉當總理吧。

    1933年1月19日，希特拉被興登堡任命為總理。當天晚上，納粹黨衝鋒隊在全國各地都舉行了聲勢浩大的火炬遊行。在柏林，中國大使在租來的高層建築上俯視着勃蘭登堡廣場。此時廣場上已經成了火炬的海洋，在這片沸騰的人海中心，一個由數百支火炬組成的納粹黨黨徽最為醒目。

    反萬字的中心外有一個大大的圓形。隨着舉着火把遊行的衝鋒隊員們整齊的行進，中心反萬字與外圍的圈呈現逆向旋轉。從視覺效果上看，非常吸引人。使館工作人員已經架起了攝像機，把這一切都拍攝下來。

    中國駐德國大使看了一陣，就走會租來的房間裏。這熱鬧雖然好看，不過接下來中國政府可就要有所反應。大使已經知道了一些內容，好在德國經濟如此糟糕，雖在德國的中國留學生數量不少，在德國的中國僑民總數很少，不過2、300人。希望納粹黨不會因為憤怒而失去了理智，攻擊這些在德的中國人。

    擔心之餘，大使也生出了個念頭，如果德國人真的攻擊了中國，反倒是證明納粹黨是一個徹頭徹尾種族主義政黨。此時，中國正好可以利用法國的影響力，在歐洲對納粹党進行猛烈的抨擊。

    1月20日，中華民國外交部發表了一篇文章《歐洲種族主義的大爆發》。

    「對於歐洲各國來說，大航海時代積累的種族主義傲慢讓歐洲各國沒有注意納粹黨的種族主義本質。對此，中國外交部認為這是令人失望的國家局限性。

    以希特拉先生成為德國總理為標誌，種族主義正在向着空前的程度發展。如果在大航海時代，歐洲還會以膚色認定高低貴賤的話。那麼在未來，歐洲人將看到，即便在歐洲，也會出現基於種族的等級制度。種族主義將反噬歐洲。中國外交部只能希望德國納粹黨的上台不會在歐洲造成新的悲劇。」

    法國報紙立刻轉載了中國外交部的文章，卻沒有引發什麼強烈的反響。正如中國外交部所說，種族主義在歐洲根本不是一個值得關注的問題，因為歐洲各國都是種族主義。別說各國之間互相看不起，便是同一個國家之內，譬如法國國內，在阿爾及利亞的法國人也有屬於他們的專有稱號「黑腳」。

    歐洲各國都注意到了中國外交部的文章，卻只是覺得中國外交部着實小題大做了。

    對這篇文章反應最大的國家自然是德國之外，反應第二大的國家則是美國。羅斯福當選之後把注意力都放在了國內，雖然也派了使者前去中國，外交依舊不是羅斯福現階段的主要任務。而中國外交部的文章中提到納粹黨對美國的種族主義政策已經執行方式進行了深入的學習和實地考察，將在德國全面執行美國的種族主義政策。這讓羅斯福感覺有些懵，有種突然被人莫名其妙衝上來打一拳的不解。

    羅斯福的國務卿科德爾·赫爾對此也大惑不解。中國外交部所說的應該是真的，而且美國的確是一個種族主義國家，有着系統的種族歧視的政策，以及行之有效的法律，以及堅定的民意，不過這些貌似與中美關係就沒什麼關係了。至少中美之間已經簽署了協議，兩國之間在這方面的矛盾已經解決。科德爾·赫爾搞不清楚中國此時將這件事拎出來講。

    與美國的迷惑相比，小鬍子是真的生氣了。他對於外界的看法很在意，所以針對歐美國家的反應都有所考慮。然而歐美國家還沒開口，反倒是小鬍子認為本不該開口的中國率先跳出來。而且中國外交部抨擊的還不是德國如何想掙脫凡爾賽體系，而是納粹黨的種族主義政策。這讓小鬍子感覺突然被人莫名其妙來了個大嘴巴。

    現在的興登堡政外交部長並非納粹黨人，希特拉決定親自召見中國駐德國大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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