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則天讓秦少游去探望廬陵王,倒是讓秦少游微微楞了一下,不過等他出了宮,似乎又明白了。
無非就是秦少游今日激化了矛盾,若是這個時候,秦少游再與廬陵王好好地打一打交道,臨淄王那邊怕是更認為秦少游是受了李顯的指使,估計這李氏二王之間就要鬧得更加厲害了。
秦少游倒是心情好極了,他沒有去如春酒樓,而是直接出城,回到了自己的莊子。
這一日發生了太多事,倒是將他累壞了,在莊子裏休息了一夜,次日清早,他精神奕奕地起來,便背着手在莊子裏巡視。
莊子已經擴大了許多,與其說這裏是莊子,倒還不如說是一座『城市』,如今這裏已有一個縣城的規模,人氣還更熱鬧一些,主要的原因,怕也和這兒獨一無二的貨物有關。
無論是棒冰和茶葉,甚至是茶油、爆竹等物,在這天下都是除此一家、別無分號,再加上這些都是暢銷貨,以至於許多商號生怕下手遲了,紛紛在此蹲點,生產多少,他們便哄搶了個乾淨,這個買賣是永遠不會賠本的,一千錢進的茶葉,若是有本事送去蜀中,價格能值萬錢,至於茶油、爆竹等物亦是獲利不菲,因而許多商賈索性專門雇了人在此蹲守,這些人平時什麼都不做,唯一的事兒就是在這兒與人交涉,說是遊手好閒,偏生又缺他們不得。而這些人來,總要租住房子,還要三不五時與人在茶樓酒肆里吃茶。如此一來,各種買賣也跟着緊銷了。
原先秦少游開闢的一個小市集,卻因為人滿為患,各種掮客和商賈,還有要做買賣的人日漸多起來,如今規模不斷地擴大,只是這地方畢竟遠遠及不上洛陽城。洛陽城那兒是恢宏壯麗,每一處的格局都有規劃。亭台樓榭應接不暇。而這兒呢,卻是雜亂無章,有修葺起來的磚石小樓,也有臨時搭起的帳篷。不過連綿數里,規模卻是駭人。
長史陳杰一路跟着秦少遊說了許多秦少游出塞之後的稀罕事,比如說近來莊戶們又多了一門生意,因為外來的人多,這集市裏的客棧價錢又貴,人滿為患,所以許多商賈和掮客便租住附近莊戶的屋子,這些外來客畢竟是做買賣的,倒也不吝錢財。一月下來,讓許多莊戶人家多了一貫的收益。
還有許多外來的流民,紛紛攜家帶口想來投靠。其實這也是理所當然,這兒生活富足,前來投奔的人自然不少。
陳杰在這事上倒是不敢擅作主張。這逃人牽涉到的是方方面面的問題,此時的奴婢,大致可分為三種,一種官奴。即犯罪抄家的奴婢,此外便是私奴和僧院淨人了。私奴大多都是高門蓄養的,這些人逃出來,無處可去便隱姓埋名,也有人投靠其他的高門,因而許多高門經常為了這種事而引起糾紛。
當然,無論是官奴還是私奴,其實都還好,真正讓人忌憚的,其實還是僧院淨人,當今天子好佛,因而在洛陽附近廣建寺廟敕封了許多高僧為國師,這些寺廟蓄養了大量的奴隸,往往這種供奉僧人的奴隸其實生活最是悽慘,假若只是私奴,這畢竟是高門豪族的私產,總不能讓他們凍死餓死,凍死餓死了,吃虧的總是自己。可是寺廟的奴隸來源卻大多都是官府賞賜的奴隸,而寺院中的僧人畢竟沒有後代,也自然沒有所謂私產的概念,往往是將這些奴隸往死里的驅使,乃至衣不蔽體,三餐不繼。
洛陽這兒,最風行的逃奴往往就是這些僧院淨人,可是往往不肯收留的也往往是這些人,因為一方面是天子好佛,以至於如今和尚們擁有很多的特權,另一方面,許多高門本就是佛門的信眾,自然而然也就不敢得罪了『佛爺』。
秦少游對這樣的事也略有所知,他皺皺眉,一時沉吟不決:「你盡力甄別吧,若是明顯是逃奴,也不要招惹麻煩,可若是實在孤苦的,不妨收留起來,咱們這裏制茶和製冰、制油都是秘密進行,進去的人都是與外頭隔絕,這天底下,沒有得到聖命的人也絕不可能到咱們的油坊、茶坊和冰窖里去盤查,天王老子來了都不怕。」
這就是秦少游莊子的好處,一方面現在是天策府,而這天策府本身就較為獨立,再加上他的許多工坊,本就為了保守秘密,裏頭的匠人與外間隔絕,況且現在茶葉的製作,已經牽涉到了國事,誰有這個膽子敢闖入自己的工坊?
陳杰應承下來,待秦少游巡視一周,又查了帳,發現莊子的盈餘已經到了恐怖得一個月達到數萬貫時,也不禁咂舌不已,這還不包括莊子裏的開支,比如秦少游在靠岸的地方,專設了幾處糧倉,每年囤積大量的糧食,若是遇到了好年景,更是大肆收購,這些糧食如今囤積在莊子和靠岸的糧倉中,堆積如山,每年購糧的靡費就超過了數萬貫。
這種財富的累積已經到了讓人膛目結舌的地步,天下的錢糧就好似是滾雪球一般,瘋狂地往莊子匯聚,而這些錢糧又變成了供應團結營的刀槍劍戟,變成了糧食,除此之外,為了保證工坊的絕對保密,秦少游看着這賬本中已經積累下來的百萬貫家財,似乎發現自己可以做的事似乎太多太多了。
有了這個開府,秦少游要做的事確實很多,比如招募自己的屬官,比如……築城。
沒錯,隨着生產規模的擴大,尤其是茶葉的生產,為了確保絕對保密,可是這參與生產的人越多就越是人多嘴雜,想要徹底的把生產的人隔絕開來,唯一的辦法……就是以莊子為中心,構築一座全新的城市,這座城市不但將會是天策府的駐地,還要有專門的生產區域,專門的交易以及屯兵、倉儲的區域。
在名義上,秦少游並不擔心,自己的築城會帶來太多的方便,因為需要數千人參與茶葉的生產,以供應大江南北,還有大漠,那麼秦少游完全有理由給武則天一個交代。
而對武則天來說,控制大漠,使自己的天可汗的尊位不至於出現什麼閃失,茶葉的絕對壟斷十分必要,而秘方外泄,就意味着天下人人都可以制茶,到時即便朝廷禁止,怕也無法進行控制了。
以這個名義築城,武則天不會反對。
況且,武則天有拉天策軍獨立於飛騎和禁軍之外的想法,因而培植秦少游,助長他的實力,似乎在短期內也是無可厚非。
無論如何,築城的條件已經完全具備,秦少游有錢,而宮中不會反對,單憑這兩點就足夠了。
不過要築城,卻也不是想當然,這又回到了秦少游起初要解決的問題上了……那便是人才。
這個時代畢竟不是什麼人都有築城的經驗,而事實上,這絕對屬於高度專業化的差使,若是要建一座府邸倒是容易,但凡是稍有經驗的匠人都可以,可是要築一座城市,而且這個城市還必須具備生產、屯兵、安全保密、商貿往來等方方面面的功能,這可就不太簡單了。
除了這個,秦少游還需要有許多有管理經驗之人,如此一來,秦少游覺得自己似乎應當好生的定下心來,好好來一個規劃。
人到了一定程度,可就不是有錢就成了的,錢是必須品,卻也只是基本的條件之一,回到了莊子,秦少游思慮再三,而後默默地待在書房,努力地思索和回憶。
他對歷史,其實所知不多,不過一些專精的人才卻多少有過一點涉獵,可也只是略知一二罷了,所以必須得好好地參詳一二。
等到兩日之後,太平公主李令月恰好來了莊子,秦少游知道這位公主殿下乃是洛陽通,婦人嘛,大抵是比較關心一些奇聞趣事多一些,於是不免詢問她:「殿下,可聽說過楊務廉這個人嗎?」
李令月一頭霧水,眨了眨眼道:「不曾聽說過,你近來真是古怪,問東問西的,本宮又不是細作,哪裏知道這些事。」
秦少游苦笑一聲,道:「那麼殿下可知道這天下可有鼎鼎大名的土木匠人?」
李令月皺着眉頭想了想,才道:「倒是知道一個,有個姓楊的,土木之事可謂是神乎其技,不過後來好像是因為貪瀆而被免了官,他曾被朝廷特授將作大匠,據說他最厲害之處不只是築城和修築宮殿,在沁州時他曾製造一木製的人,長相類似僧人,手執一碗,可以自能行乞,本宮因為這個倒是記起了他,噢,你說的楊務廉,莫非就是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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