吞食了李無雙,洪玄擦了擦嘴巴,走向外面。
今夜還很漫長。
從一開始,洪玄就沒打算讓決鬥進行,師父的出現有些出乎他的預料。
在夏閻真沒出現之前,洪玄的計劃是不打算和師父夏十一起衝突。
他甚至可以等到李無雙上位,夏十一老死後再篡位。
笑到最後的才是贏家。
洪玄很懂這個道理。
可是,正如他自己所說的。
當看到夏十一再次出現在他面前之時,洪玄內心突然有了擔憂,他的師父,真的沒幾年好活,快要死了嗎?
如果不是呢?
如果師父打得主意和自己一樣,將別人推到前台當工具人,等到一切都塵埃落定之時,再出來摘桃子怎麼辦?
一想到這個可能性。
洪玄就知道自己不能坐以待斃了。
他選擇主動出擊。
相食!
吃掉李無雙,吃掉姜玉,吃掉其他天人!
只有不斷獲得足夠強大的實力,才可以抗衡他的師父。
姜玉在他的房間內,盤膝而坐。
沒有睡着,只是在養神。
出於對師父(實力)的信任,還有了解李無雙的驕傲,姜玉沒有過多防備。
今晚是不會出事的。
李無雙會在明天正大光明地和他一戰。
想要成為萬人之上的皇帝,如果連這點自信都沒——
「啪嗒。」
「啪嗒。」
姜玉聽到了從外界傳來的輕微聲響。
那是什麼東西落地的聲音。
他帶來的護衛,倒下了!
沒有過多防備,不意味着完全沒有防備。
姜玉的住處,有超過二十個天人護衛。
眼下,他們正在接連倒下。
姜玉猛地站起來,緊接着,外面傳來一聲咆哮。
「殺了他!殺了姜玉!他殺了我們的皇帝!」
那是洪玄的聲音。
姜玉意識到事情不對。
眼前的門窗猛地炸開,洪玄已經撲了過來。
「這麼拙劣的陷害,師父不管嗎?」姜玉擋下洪玄的拳頭,語氣嘲諷,「以李無雙的性格,應該不會突然對我出手。所以是你自作主張?」
外面傳來戰鬥的聲音,天人們已經打了起來。
姜玉表現地非常淡定,好像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此事多半是洪玄自作主張。
好一條忠心耿耿的狗。
洪玄根本不答話,直接動手。
稍微交手,姜玉突然意識到不對勁,這洪玄的實力……增強了?
「你——」
姜玉意識到不妙,對面的洪玄,出拳的同時,身軀驟然膨脹到四米的高度。
拳頭落在姜玉的胸膛上。
姜玉像是一隻破爛的布偶,撞碎房子,倒飛出去,幾乎要飛離這個寬敞無比的府邸。
剛剛落地,洪玄以泰山壓頂的態勢出現在姜玉身前,壓了過來。
陰影覆蓋。
幾分鐘後。
洪玄站起來,臉上沒有多少成功後的喜悅:「還不夠,還不夠。」
他看向不遠處戰鬥廝殺的天人,又將目光投向整座城池。
這一夜,還遠遠沒有結束。
廝殺、狂笑、狂嘯、血、火逐漸在天城蔓延着。
仿若一場盛大的狂歡,饕餮盛宴。
恐怖的狂歡從深夜到黎明,又從黎明到中午,才慢慢平息襲來。
街道上到處都是流淌的血水,以及隨着血水流淌的殘肢、碎骨。
偶爾可以看見一些天人穿梭着,發出快意無比,接近狂亂的笑聲。
在昨夜,天城莫名陷入到一場混亂中。
應該是烈陽國的天人和初始國的天人打了起來,但這只是開始。
戰鬥,就好像火苗落入到乾枯的草垛中,一下子就燃起了熊熊烈焰。
最開始的一段時間,是初始國的天人對烈陽國天人的圍剿。
但很快,天城就變成了一個混亂的鬥獸場。
天人們的陣營開始變得模糊。
他們不再想着誰是敵人,而是在思考誰不是敵人。
戰鬥、廝殺、吞噬的衝動充斥在每個天人的心中。
原本還算有秩序的戰鬥,很快就演變成為了混戰,並且席捲全城。
天城變成了一個狩獵場,以及餐桌。
大量的天人在這裏享受着他們的饕餮盛宴。
直到現在。
大量的殺戮和吞噬才漸漸停止。
停止的原因不是他們打不動了,吃飽了,恢復理智了。
而是,有什麼出現了。
一種讓人想要服從的東西出現了。
那是什麼?
哦,對了,那是皇帝!
萬人之上的皇帝!
天人們想起了「皇帝」這個稱呼,他們聚集在這裏,不就是為了等待皇帝的真正出現嗎?
現在,皇帝出現了。
不知道是李無雙還是姜玉……
所有沒死的天人,根據感應到的方向,朝着那邊趕去。
他們要去參見他們的皇帝。
天城,一座白玉高台。
這裏為真正皇帝誕生所準備的場地。
現在幾乎被鮮血完全覆蓋。
高台上,一個身材高大,甚至是普通天人兩倍,足有四米的男子站着。
相比起高台的血污,男子看上去反而非常乾淨。
他赤着上身,健碩無比的上半身,有着不少交錯的傷疤。
而背後,更是古怪。
上面長滿了拳頭大小的肉瘤,密密麻麻,甚至猶如呼吸一般,正在擴張收縮。
有少量幾個膨脹得有點厲害,仿若有什麼東西要破體而出。
洪玄面無表情,看着高台之下,越來越多的天人匯聚過來。
但是,他沒看見自己想要看見的那個人。
體內充盈的力量找不到一個合適的宣洩對象。
洪玄猛地抬手,向天打出一拳。
恐怖的氣浪自他爆發,乳白色的氣流湧向四面八方,掀起一陣狂風。
拳勁沖向雲霄,在頭頂厚實的雲層中轟出一個碩大的空洞。
看見這一拳,洪玄臉上慢慢露出笑容,但很快又收斂起來。
還不夠!
他想要更強!
洪玄低頭看向周圍的天人。
高台上的天人,不是大家熟悉的李無雙,也不是姜玉。
但在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某種莫名氣息,依然想要讓人臣服,頂禮膜拜。
隨着洪玄的目光,一個又一個天人,像是秋收的麥子一樣跪下,底下自己的頭顱,表達對皇帝的臣服。
發自內心的,願意為之付出一切。
高空中,夏閻真看着這一幕,臉上露出一絲笑容。
很好,所有的天人聚集起來,果然發生了特殊的變化。
看上去,屬於舊神力量的那一面,正在復甦。
對於旁人來說,這絕對不是一個好消息。
對於舊神這種玩意,力量的復甦,等同於它本身在復甦。
但對夏閻真、鐵心來說。
是好消息。
獵物的部分正在聚集,等它變成真正的獵物,就可以捕獵了。
「你……上來。」
被視為獵物一部分的洪玄看向一個天人,開口說道。
那天人順從地登上高台,對着洪玄跪下。
洪玄的嘴巴張開,越長越大,誇張到足以將一個高大的天人完全吞下的地步。
此場景,不免讓人想起一些天人相食過度後,淪為妖獸。
洪玄此刻的扭曲模樣,比起妖獸還要可怖。
但沒有人在意。
無論是洪玄,還是那些天人,似乎都覺得洪玄此刻的模樣,理所當然。
對他接下來做的事情,也覺得理所當然——
洪玄一口吞掉了這個天人。
沒有咀嚼,直接完全吞掉,高大的身軀完全容納了這個兩米多高的天人。
緊接着,洪玄看向另一個天人:「你,上來。」
那個天人起身,走向高台。
臉色平靜。
就這樣,洪玄連吃了上百個天人。
他的模樣也發生了細微的改變。
背後的肉瘤膨脹得更加厲害,一個個擠壓在一起,擠出後背的高度從原本的一拳變成了一掌。
而身軀的前面,多出了很多狹長細密的「紅線」。
像是用刀子劃開的傷口進入到癒合階段,稍有用力就會流出鮮血來。
只是像——到現在為止,隨着洪玄的動作,那些紅線沒有任何崩裂成傷口的跡象。
「呼——」
連吃了上百個天人後,洪玄吐出一口氣,他看向四周,「師父,你不來參加我的成皇典禮嗎?」
「你已經是皇帝了,不需要我來參加吧。」
夏閻真從天空中落下,看着洪玄說道。
洪玄的表現,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發難的時間比想像得要早了不少。
當然,對夏閻真來說,不算壞事。
「師父。」洪玄對着夏閻真笑,露出潔白的牙齒,「我成為皇帝了。」
隨着他的話,高台周圍的天人們同時抬頭,高喊着:「皇帝,皇帝!」
聲浪整齊劃一。
「嗯,比我想像中的更好。」
夏閻真誇讚。
洪玄盯着夏閻真:「師父,你說過,皇帝應該萬人之上。」
「沒錯,沒有人可以和皇帝平起平坐。」
「我可以感覺到,他們對我的臣服。」洪玄環顧四周,最後又把目光落在夏閻真身上,「可是,你沒有。」
「哦?」
「你在和我平起平坐啊師父。這樣,我可算不上真正的皇帝。」洪玄目光幽幽。
「所以呢?」
「向我跪拜,臣服!這樣我才能達成你的希望,成為一個真正的皇帝。」洪玄踏前一步,背後的肉瘤越發鼓動起來。
「你想要動手嗎?」
夏閻真問。
「是的,因為你不肯臣服!」
洪玄咆哮一聲,如同的他,有了足夠的自信,將自己的師父吞食,成為真正的皇帝。
點燃野心之火的人,最終會反噬焚燒自己。
洪玄一拳轟向夏閻真。
夏閻真向後退去的同時,高度猛地拔高,避開了這一拳。
洪玄緊隨其後,追擊而來。
不過夏閻真的速度很快,眨眼間就升高到了讓洪玄心頭一跳的高度。
洪玄沒有再繼續追擊,隔空一拳。
風壓形成的拳勁被夏閻真隨手打散。
「你……」
「你怎麼不追上來了?」
洪玄欲說什麼,被夏閻真的話先行一步打斷。
「你為什麼沒有引發雷劫?」洪玄的聲音中,帶上了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一絲驚懼。
夏十一所在的高度,應該已經引發雷劫了才對。
天人們,至少天級天人對於足夠引發雷劫的高度,還是非常敏感的。
我們可以不飛到這個高度,但不能不知道。
「對啊,為什麼呢?」夏閻真反問洪玄。
洪玄往上挪了一點點距離。
驟然間,原本晴朗的天空,傳來了一陣悶雷聲。
猶如低吼咆哮。
洪玄,曾經聽過這個聲音,那是他爺爺引發的雷劫。
儘管距離很遠,但不知道為什麼,依然傳到了他們洪家人的耳朵里,並且,讓曾經的洪玄感覺到無比戰慄。
可現在,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或者飄了。
再一次聽到雷劫前的聲響,洪玄感覺到,沒有以前那麼害怕了。
就好像怕黑的小孩子在長大後,就不再畏懼黑暗。
但洪玄沒有繼續上前,相反,他往下降落。
他沒有因為實力的提升變得狂妄,貿然去挑戰雷劫。
那是以後的事情。
洪玄清楚地感覺到,自己還可以變得更強。
現在不是時候。
什麼時候,當他聽到雷聲,連一點內心波動都沒有之時,再來挑戰。
至於師父夏十一……
他如果只敢呆在高空,用雷劫的危險來阻攔自己。
那就不足為懼。
洪玄接下來有很多時間繼續變強。
夏十一就未必了。
「要走了?」
夏閻真看着洪玄落下。
洪玄抬頭回應:「師父,如果你只敢呆在這裏尋求庇護的話,那這個皇帝之位,永遠都輪不到你來坐。」
「為什麼你會覺得,我想要當皇帝呢?」夏閻真問。
「你不想嗎?」
「不,其實我一直以來,就只是單純地想要把你們聚集起來而已。」夏閻真笑了一下。
這個笑容讓洪玄心頭微微一寒:「我們?我們是誰?」
「你已經猜到了。」夏閻真對着腳下,伸出手掌。
洪玄本能地一拳轟出,落了個空。
他什麼都沒打到。
不是對他的攻擊。
下一息,洪玄犯了一個在戰鬥中絕對不能犯的錯誤——讓敵人脫離自己的視線(感知)。
他不由自主地低頭,向下看去。
大地,正在升高。
不,不是大地,而是天城!
巨大宏偉的天城,正在抬升。
好像有一隻無形的手,把整個天城包括其下的大地一把抓了起來。
或者說,捧了起來?
畢竟這樣才能保證天城的完整。
洪玄猛地抬頭,看向師父夏十一。
他看見對方伸出去的手掌從掌心向下變成了掌心向上。
「你做的?」
洪玄的聲音有些失真。
他可以毀滅天城,但要把整個天城「抓」起來,往上抬,做不到!
這需要對力量的絕對掌控。
「嗤——」
沒有等回答。
空氣被撕裂的聲音響起,在意識到的確是他的師父,夏十一正在將天城高舉到天空之時,洪玄立刻選擇逃跑。
然後往旁邊飛了不到五米,洪玄就撞上了無形的屏障。
疼痛從頭上傳來,刺激着洪玄的神經。
「啊!」
憤怒的咆哮從他口中爆發。
不像是人類可以發出來的聲音。
背後的大量肉瘤猛地暴漲,一條條手臂從洪玄背後長出。
比他本人的手臂要細長很多。
那些手臂握拳,轟向面前的無形屏障。
沒等拳頭擊中屏障,巨大的力量從頭頂襲來,洪玄墜落高空。
轟進天城中。
他一路洞穿天城的「地基」,直到撞到底部的無形屏障才停下。
洪玄站起來,晃了一下腦袋,霎時間衝出大坑,來到了天城的地面。
那裏的天人們,齊齊停下四處衝撞的舉動,看向他們的皇帝。
天人們感覺到了危險。
能夠拯救他們的,唯有皇帝。
但皇帝沒有拯救他們,洪玄從一個天人身邊掠過,帶出一抹血色,那天人消失不見。
如果把發生的事情放慢,就可以看到。
掠過的同時,洪玄背後長出來的手將這天人撕碎,塞入到他張大的嘴巴里。
「還不夠!」
「還不夠!」
「我需要更強!」
非人的咆哮在高升的天城上空響起。
更高的天空中,悶雷聲響不斷。
虛空中,不斷有雷霆閃爍。
終於,化作一道巨大,散發着耀眼光茫的柱子,從天而降,落在天城中。
整座天城沐浴在熾熱的雷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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