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一個腦頂上留一巴掌黑髮,四周都剃得光光的小男孩經過這個茅廁過道,聽到有人呻L着,還聞到一股血腥味。他一看,就認出是鄭圭的媳婦,但弄不懂鄭圭的媳婦怎麼了,便立即跑到外面叫大人。幾個大人急匆匆地走過來,發現是劉雪落生了。
一位漢子退到一邊,兩個婦女上前攙扶着她,她不能走,她們卻沒有力氣抬着她走,遇到此種特殊情況,就顧不得其他了,其中一個婦女叫來站在門口的漢子。那漢子猶豫了一下,伸長脖子前後左右瞄,嘴裏說怎麼不見她男人。
站在一邊的小孩忽然說,你是說鄭圭叔吧?他到屋後水塘泡澡去了。
你怎麼知道?那漢子瞅着他問。他說,我在屋後水塘玩水剛起來,看見鄭圭叔下了水塘。
大家看這小孩頭上一巴掌黑髮還有點濕,便都相信,並催促道,小栓子,你快去叫鄭圭叔,就說他媳婦生伢兒了。小栓子掉頭出了茅廁過道,徑直朝屋後水塘跑去。
那漢子確實不能顧及什麼,他揚起頭,不看其他,就走近劉雪,托着她的後背和頭,兩個婦女一個托着她的下身,另一個托住她圓規樣叉開的大腿,並兜起她那落生的嫩弱的寶寶和未剪斷的臍帶什麼的,小心翼翼地抬着出了茅廁門,送回屋裏。那漢子立馬就出來了,不知是誰叫來的接生婆就進去了。
片刻,鄭圭氣喘吁吁地走過來,還沒有進門就聽到屋裏嬰孩的啼哭聲。他升格當爸爸了,既高興又激動,當然也着急,聽那個叫他快回家的小栓子說,媳婦是在茅廁里解手生的伢。
穿過茅廁過道,鄭圭走進正房門,近了臥房,門已關嚴,他勾起中指骨節朝門扇輕叩幾聲,房內響起靠近門扇的腳步聲,卻沒有立即開門,而是有人發問,是誰敲門?
鄭圭聽到裏邊是一個老年婦女的嗓音,便回答,我是鄭圭,是鄭圭。門「吱呀」一聲打開一半,露出一張婦女的臉蛋,笑着嗔道,你也知道回來?一個做丈夫的不盡責任。你妻子險些把嬰兒生到糞窖里去了,你明知妻子要生了也不守在她身邊?
鄭圭摸一摸頭上的濕發,心裏暗道冤枉:我天天都守候在媳婦身邊,就這一次走開了,妻子竟然生了。這個訓斥他的婦女是鄰居瓊嫂,鄭圭走進房間看着她直認自己的不是,然後望一眼躺在床上的妻子。
天氣熱,她正蓋着薄被單,下面是仍在哇哇啼哭的嬰孩,只露出了一張五官細小卻也分明的紫紅的臉蛋。他甚是高興,湊近正在忙活的接生婆低聲說,我的娃是個讀書的,還是個繡花的?
恭喜你,是個讀書的。接生婆正將剪下的臍帶和羊水滴滴的衣胞塞進一隻陶罐;另一位幫忙的嫂子接過來,將準備好的一把稻草塞進陶罐的口子,封住氣味,然後將它推進床底下。
這會兒,鄭圭像來了靈感,激動地走到床沿說,那好!我給兒子取名鄭書,願他將來會讀書。身體虛弱的媳婦臉上現出滿意的笑容,眼睛迸射出光彩。接生婆也附和着說,這個名字好!瓊嫂偶爾插一句話,讀書的書倒好,可不能叫虛實的虛。
一晃快滿一年了,鄭圭的寶寶長得白白胖胖,一雙小手紅潤圓實,喜歡到處抓撓,撲空了,就將其中的一個指頭塞進嘴裏嘬奶樣地銜着,這大都是媽媽不在場的時候。要是劉雪從外面回來見到小傢伙如此這般,就會將他從內圓外方的木枷椅里抱出來,拉出他那個當奶嘬的小指頭,順便用手絹揩個乾淨,然後解開襟前的一粒扣子,露出其中一個高聳的奶峰,將一隻紫紅的奶子塞進他嘴裏。
這天,劉雪回鎮上的娘家,還要去蛋糕店給鄭圭訂一個生日蛋糕。這樣家裏就暫時由鄭圭看護孩子,鄭圭里里外外忙活,就把孩子放在木枷椅里坐着自己玩,他的小指頭還是免不了塞在嘴裏銜着。
鄭圭看見了,感覺那樣不衛生,就從堂屋靠牆的掛繩上拉下一條紅絨毛巾,準備擦淨他的指頭之後,給他一顆棉花糖嘬,就算吞下了肚,也不會有事,因為它會融化。
這樣考慮着,他就走進裏屋,打開柜子從一包裝棉花糖的袋子裏取出一顆,拿在手裏。又瞅着櫃裏的一本題名《弟子規》的書,他心裏便產生了一個新念頭,立馬拿着這本書,回到堂屋,把一張乾淨草蓆鋪在地上,然後把嘬指頭的孩子從木枷椅里抱出來放在草蓆上坐着,孩子東張西望,不明白大人的意頭。
鄭圭分別將那顆棉花糖和那本《弟子規》的書放在孩子伸手夠得着的草蓆上,笑嘻嘻地看着孩子到底會先抓什麼?只見孩子伸手就抓那本《弟子規》的書,對那顆棉花糖看都不看。
鄭圭非常高興,情不自禁地說,寶寶,你真乖,這么小就愛書,將來一定有出息。你姓鄭名書,名字沒有白叫哦!孩子拿着書湊近嘴巴,叉了幾下,以為能吃,卻沒有哪兒可以下口,很快就失去了興趣,書從手上溜下來,翻過個兒就「躺」在草蓆上。鄭圭依然很高興,摘起那顆棉花糖剝開包裝的花紙,將露出的一顆乳白色的柔軟的棉花糖,塞進孩子嘴裏以犒賞他抓書的乖巧。
妻子劉雪回來後,鄭圭還把這件事告訴她分享喜悅。劉雪果然就認真地看起孩子的面相來,她不懂看相,也就看不出所以然。
孩子是一張方臉,臉型有點像媽,眉毛淡、鼻樑扁,生得像爸,這個相好不好?劉雪看不出名堂,而且越看越懷疑自己的感覺,也就越發沒有信心。
但是又產生了另外一個信心。她對鄭圭說,你說鄭書將來有出息,我巴不得。到底麼樣,我們卻沒法做到未卜先知。這樣吧!我們明天抱着小孩找鎮上的徐瞎子給他排個八字,他的命運是麼樣就會知道。
此刻,劉雪懷裏的鄭書已經睡着了,她從鄭書嘴裏輕輕地拉出那顆塞在他嘴裏的奶頭,然後輕手輕腳地把他放在床上,回過頭和鄭圭說話的嗓音也放得很低,生怕孩子被吵醒了。一筆閣 www.pinbig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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