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心殿內。
所有大儒起身,朝着顧錦年禮敬聖子。
聖子。
並非是聖人後代。
而是少年聖人的美稱。
古今往來,有幾個人能得到聖子之稱。
有美稱,但真正能讓這麼多人服氣的,也唯獨顧錦年一人了。
可以說,今日大夏詩會,顧錦年用實力折服了在場所有人。
「今日之事,可為千古美談啊。」
「自然是美談。」
「妙哉,妙哉。」
一道道聲音響起,他們感慨,今日之事能親眼目的,實在是無憾。
「未曾想到,有朝一日,老夫可以看到這般的盛況啊。」
「世子,老夫有些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你莫覺得老夫年邁,可實際上依舊是老當益壯。」
「你要不要拜老夫為師?你放心,老夫一定會傳授你諸多學識,讓你早日成聖。」
這一刻,趙儒站出來了,他看着顧錦年,眼神當中滿是期盼,想要成為顧錦年的師父。
此話一說,不少人皺眉,尤其是這些大儒。
好傢夥,眼看着顧錦年如此資質,你就出來要收徒?
不行。
我也上。
「世子,趙儒已經年邁,剛才說的都是胡話,世子殿下,你這般天資,應該找個年輕點的老師,你看我怎麼樣?」
「對對對,趙儒年齡實在是太大了,不適合當夫子,世子殿下,老夫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雖然僅僅只是大儒,但當你老師不過分。」
這一刻,所有大儒站起身來,一個個蠢蠢欲動。
「今日是大夏詩會,諸位收徒這事,還是等錦年真正立言之後吧。」
看着眾人興致昂然,蘇文景立刻出面的制止。
這是大夏詩會。
又不是什麼收徒大會,這樣沒必要,而且沒看到還有國外才子在嗎?
成何體統?
蘇文景的話還是管用。
但趙儒有些生氣了,這幫傢伙,平日裏一個個趙儒趙儒喊着,恭恭敬敬,關鍵時刻怎麼變臉變的這麼快啊?
還有沒有一點尊老愛幼?
「錦年,你詩詞固然極佳,可詩詞對於儒道一脈來說,只能算是點綴。」
「真正的儒道,是經義,你有聖人之資,但還需要好好打磨一二。」
「這經義之說,老夫雖不敢自稱第一,但整個大夏王朝,能比老夫經義高深之人,卻無多少。」
「錦年小友,老夫是真的惜才,不過今日是大夏詩會,老夫也不強求什麼,你考慮一段時間,再給老夫答覆如何?」
趙儒繼續開口。
儒道核心是經義,而非詩詞。
詩詞乃是文人之間的旁支罷了,只能彰顯你這個人才華橫溢,但不能代表你儒道成就。
趙儒的言語,讓顧錦年有些不好推辭。
實際上他心裏也清楚,儒道核心是經義,只不過自己現在還不需要學。
準確點來說,不是不需要學,而是自己還沒有立言,抵達真正的儒道第三境,暫時還不需要學經義。
只是沒想到的是,自己會這麼早開闢文府。
理論上自己還處於學童階段,還沒有真正踏上儒道。
所以,趙儒所言是實話,但做自己老師,顧錦年還是有些牴觸。
師者父也,倘若自己不是穿越者,那無所謂,可自己是穿越者,腦海當中有那麼多經義,自然也沒必要拜人為師。
最主要的是,趙儒,您真的不考慮考慮孔宇的感受嗎?
大殿內。
孔宇的難色愈發難看,尤其是看到趙儒對顧錦年如此客氣,他無比難受啊。
趙儒是他請來的人,現在居然對顧錦年這般刮目相看,還真是打臉徹底啊。
他很難受。
極度的難受。
而此時,大殿當中,顧錦年深吸一口氣,文府上空浮現六顆星辰,光芒萬丈,這代表一篇千古文章和五首千古詩詞。
還有一顆比較黯淡的星辰,乃是鎮國詩。
五輛金色戰車,更是耀眼無比。
但最終,一切的光芒,全部內斂,沒入顧錦年體內。
異象消失。
文心殿內也變得無比安靜。
而顧錦年的目光,也在這一刻,落在孔宇身上。
當顧錦年的目光落下。
孔宇臉色一變。
眾人也逐漸明白,顧錦年這是要做什麼了。
之前顧錦年與孔宇立下賭約。
眼下顧錦年不但證明了自己的實力,還錘鍊出九煉戰車,古今往來都未曾有過。
故此,麻煩來了。
「孔兄。」
「可否還記得你我之間的約定?」
顧錦年開口,語氣平靜。
聽到這話,孔宇臉色變得難看,他低着頭有些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之前的賭約,是跪下叩首,三叩九拜,往後見顧錦年一次,就跪一次。
如果當真這樣做,自己這個聖孫,就徹底顏面掃地,也會讓孔家顏面掃地啊。
「錦年小友。」
「此事,我覺得大可不必,你如今已經錘鍊出九煉戰車,前無古人,後無來者,這般的成就,當真是震古爍今。」
此時此刻,有聲音響起,是一名老儒,他望着顧錦年,如此勸說道。
雖然孔宇有些咄咄逼人,但不管如何,孔宇是孔家世子,也稱得上一句聖孫,別的人不一定能代表孔家。
但這位聖孫不一樣,可以完全代表孔家。
他要是跪下來了,是真的要出大事。
所以,有人勸說,畢竟孔家的影響力很大。
隨着有人開口,一時之間,也有不少人出聲了。
「錦年小友,你如今已成聖子,更是做出如此了不起的成就,實乃可喜可賀,今日之爭鬥,聖子大可心胸寬闊,一笑泯恩仇。」
「是啊,是啊,一笑泯恩仇,還可留下一個千古美談。」
「聖子今日之事,可喜可賀,是天大的好事,也是儒道的大喜事,不如就這般算了?」
聲音響起,一個個很和善,希望顧錦年大人不記小人過。
而孔宇微微低頭,他不說話。
眼下已經輸了,若是再說什麼,就是丟人現眼。
「錦年小友。」
「今日之事,是我侄兒魯莽了,我在這裏賠個不是,孔家必記此恩。」
此時此刻,孔平也站出來了。
望着顧錦年,如此說道。
孔平開口,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只是,面對眾人的勸說,顧錦年沒有說話,而是等眾人全部說完後,其目光不由落在孔宇身上。
「諸位。」
「倒也不是本世子得理不饒人。」
「本世子只想問一句,倘若此時此刻,敗的是我,諸位來勸說這位孔聖孫,他會不會原諒我?」
顧錦年沒有咄咄逼人,只是如此反問一句。
「這是自然。」
「是啊,聖孫應當也有這般的胸襟。」
「對對對,也有這般的胸襟。」
一瞬間,不少聲音響起,紛紛出聲,如此說道。
好聽的話誰不會說?
眼下不少人的心思也很簡單,不希望事情鬧的太僵,於朝廷而言,這沒有必要,畢竟孔家世子來大夏京都,丟人現眼離開,他們也不好交代。
於個人而言,孔府的地位太高了,得罪不起,現在幫忙說幾句好話,也算是結一個善緣。
反正左右都不虧。
甚至連孔平也跟着開口。
「我想聖孫必然也會寬宏大量。」
孔平面色溫和道。
「好。」
「既然如此,那就問心。」
「文景先生,麻煩您出手,問心孔聖孫,倘若當真他能寬宏大量,我一語不發,一笑泯恩仇。」
「可若是聖孫做不到,那敢問諸位,憑什麼讓我做到?」
顧錦年淡淡出聲。
他就知道,這幫人會抵賴,不過也沒關係,自己爺爺在這裏,還有舅舅在這裏看着,也不怕孔宇鬧出什麼大事來。
果然。
此話一說,眾人頓時語塞了。
還真別說,顧錦年會不會一笑泯恩仇,他們不知道,但孔宇一定不會。
畢竟孔宇不服顧錦年,因為天命,也因為之前有恩怨。
嘴巴上說什麼都可以,反正又追究不了。
可問心不一樣。
蘇文景來問心,孔宇絕對是實話實說,到那個時候,就真的繃不住了。
「錦年小友,問心手段過於直接,而且會影響心智,依老夫來看,此事到此為止,算是結個善緣。」
「對啊,對啊,問心手段太直接了,其實沒必要這樣,小友現在也得儒道天命,這是大喜事,不開心的事情,過去就過去吧。」
又是幾道聲音,還是在為孔宇開脫。
不得不說,聖人後代就是與眾不同,明明是犯錯了,但依舊有不少人出來為他出頭。
這就是身份地位的好處。
普通人犯錯了,一律按規則來。
但這種權貴犯錯了,就可以慢慢磨了。
「諸位。」
「我敬諸位乃是儒道前輩,喊一聲先生。」
「可這事,是我與孔宇之間的恩怨。」
「倘若今日我沒有寫下這篇詩詞,孔宇咄咄逼人,讓本世子跪下,本世子又想問問諸位,會不會幫我求情?」
「若言而無信,還配為儒嗎?」
顧錦年聲音逐漸冰冷起來了。
不是求情不行,而是看什麼事情什麼情況,孔宇擺明了就是要讓自己難堪。
在眾目睽睽之下,污衊自己提前得題,毀自己名聲,這也就算了。
還特意用這麼難的題來噁心自己。
不就是想把自己往死里整嗎?
既然如此,那自己為什麼要放過他?
就因為他是孔家聖孫?
那我還是顧家的長孫呢?
「這」
眾人沉默,有些不知該說什麼。
但就在此時,顧老爺子的聲音不由響起。
「倘若是錦年輸了,無論錦年答應還是不答應,老夫都會讓錦年跪下磕頭。」
「錯了就是錯了,輸了就是輸了,老夫不懂什麼經文詩詞,老夫只知道言而無信非丈夫。」
「當然,如果爾等認為,孔家大過我顧家,那也可以,這個虧我們爺孫就吃了。」
「一來是陛下恩澤,老夫敬重。」
「二來誰讓孔家權勢滔天,連老夫這個國公都瞧不起。」
「只不過,往後就別怪老夫狠辣無情了。」
顧老爺子的聲音響起。
他無條件站出來,支持顧錦年,同時喝了口酒,也把話直接撂下了。
今天這個事,可以算了,不想搞的大家不開心,但事過了以後,你就別怪老夫不講道德了。
實話實說。
鎮國公這一番話,讓很多人皺眉。
這個傢伙本身就沒有什麼道德臉皮,如果被他占理,接下來朝廷別想安寧了,孔府也可以做好被鎮國公鬧的準備了。
甚至陛下都沒辦法來處理。
再說了,顧錦年怎麼說都是他外甥,自己外甥受欺負,自己不幫忙就算了,還阻止人家爺爺出面幫忙?
於情不行。
於理的話,這幫粗鄙的武夫,本身就是扯歪理的一把好手,
真讓鎮國公開始扯皮。
行,大家都可以開始搖擺起來了。
來,擺起來。
「國公此言過了,過了,我等那裏是這般想的。」
「是啊,是啊,國公,此事我等絕無此意。」
「對對對。」
不少人面面相覷,哪怕是大儒在這一刻也不敢跟鎮國公扯啊。
誰讓人家孫子優秀。
說句難聽點的,顧錦年現在才華橫溢,指不定有朝一日真有天大的成就,誰敢得罪?
以前得罪,文武對立,這個合情合理,可現在不一樣了,顧錦年把顧家最大的短板給補上了。
是一件好事。
但也有可能不是一件好事。
「既然不是這個意思,就都給老夫把嘴閉上。」
「孔家的事情,關你們屁事?」
「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是孔家的人。」
顧老爺子沒什麼好脾氣,壓根就不慣着。
什麼大儒不大儒,在他看來這幫大儒,除了會嘴炮兩句還會什麼?
此言一出。
不少人有些不太開心,可還真不知道該怎麼反駁。
「孔宇。」
「少在這裏裝模作樣,倘若你當真寬宏大度,那就問心。」
「若不敢問心,就按照約定所做,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顧錦年開口。
他注視着孔宇,這傢伙典型就是一個吃裏扒外的東西,仗着自己是孔家聖孫,就目中無人,瞧不起這個瞧不起那個。
今天落在自己手中,顧錦年會慣着他?
聽到顧錦年所言,孔宇臉色難看,他不敢問心。
原因很簡單,如果顧錦年輸了,他不但要爭回天命,而且他要讓顧錦年下跪磕頭。
誰來了都沒用,甚至他都做好了兩手準備,如果鎮國公出面,想要力挽狂瀾,那他回去就發動孔家的力量。
讓天下讀書人去抨擊顧錦年,抨擊顧家。
不把顧家搞臭來,他就不姓孔。
可沒想到的是,顧錦年贏了,而且贏得如此簡單,如此直接。
自己反而成了一個笑話。
如今,面對顧錦年這般的言辭。
孔宇不由攥緊拳頭。
跪下?
他不可能跪下的。
他是孔家聖孫。
絕對不能跪下,若今日下跪,往後自己還有什麼顏面見世人?
感受到孔宇的情緒波動,一旁的孔平立刻開口。
「錦年小友,不如這樣,這件事情我代替孔宇向小友道歉,等過些日子,我從孔府當中,取來三本半聖手札,送給小友。」
「所謂冤家宜解不宜結,如若小友願給孔家這個面子,孔家記此恩情。」
孔平開口。
他也是這般出聲,還是在勸說顧錦年。
「不要囉嗦。」
「跪下。」
顧錦年再度出聲,目光冰冷。
他懶得說那麼多廢話,在這裏扯這些有的沒的,什么半聖手札,雖然珍貴,但自己又不是弄不到?
顧錦年這般強硬,理由無非簡單。
自己要是輸了,相信就算自己爺爺苦苦哀求對方,只怕對方都不會答應原諒。
哦,我犯錯了,你就要往死里整我。
你犯錯了,就可以原諒?
至於什麼自己現在錘鍊出九煉戰車,可喜可賀,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這東西不是靠自己本事得來的?
是你孔家送的嗎?
還真喜歡往自己臉上貼金。
然而,就在此時。
一道聲音響起。
「陛下,傳聖公來了。」
門外,一道聲音響起。
剎那間,令殿內瞬間安靜下來。
不少人動容,有些驚訝。
誰都沒有想到,傳聖公居然親自來了?
傳聖公的地位,可比孔宇高百倍啊,別看孔宇是世子,可傳聖公又不止孔宇一個兒子,他還有不少兒子,真願意的話,明天換個人改成世子,完全憑藉他一人之意。
最主要的是,傳聖公傳聞已經踏入半聖境,當然這是傳聞,畢竟歷代的傳聖公,十之八九都能成為半聖,享用了孔聖帶來的聖輝。
這一刻,鎮國公都有些動容,哪怕是皇帝,眼神當中也不由閃過一絲異樣。
傳聖公來京都了。
身為帝王的他,居然沒有任何一點消息,這是關鍵。
「請。」
只是,永盛大帝沒有囉嗦,直接請對方入內。
而孔宇緊張的眼神當中,也頓時閃過一絲喜悅。
自己父親來了,這件事情就可以好好解決。
下一刻。
一道身影出現。
是一個中年男子,身穿儒袍,鬍鬚不多,顯得有些乾瘦,可眉宇之間,凝聚一股強大的勢。
他走來,環繞才氣,穿着上很平凡,但氣度極其不凡。
「老夫拜見陛下。」
「願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傳聖公的身影出現,一入大殿,朝着永盛大帝稍稍作禮,不是行大禮,而且自稱也不是臣,而是老夫。
他是聖人後代,擁有不稱臣的資格。
聖人不是臣子,後代也不是臣子。
享用太大的特權了。
「我等儒者參見傳聖公。」
「我等學生參見傳聖公。」
下一刻,大殿之內,所有文人齊齊開口,朝着傳聖公深深一拜,哪怕是蘇文景也不由作禮。
這就是孔家的影響力,孔家的地位。
任何讀書人,見傳聖公都必須要行大禮,尊重的不是傳聖公,而是孔聖人。
沒有孔聖人,就沒有儒道思想,若沒有儒道思想,人不是人,物不是物,這是最核心的東西。
他們身為儒道學子,自然而然要尊重孔聖人,尊重孔家人。
這就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的好處。
孔聖人之功勞,無法用言語去形容,為聖人者,為天地立心,闡釋大道。
說句不太好聽的話,若今日是孔聖人親自來,顧錦年絕對給面子,哪怕是自己受委屈,顧錦年也給面子,畢竟孔聖開創了儒道。
但顧錦年更加相信的,孔聖人不會包庇自家後人,一定會大義滅親。
只是孔家後人就不知道該怎麼評價了。
每個時代的人都不一樣,如同大夏一般,老一輩的國公王侯,是拼盡全力,為天下生民而奮鬥。
可這些國公後代,王侯后代呢?沒有這個思想覺悟,爭權奪利,錦衣玉食,這才是他們的目標。
就如同這個孔宇一般。
說穿了不就是從小出生太好,被周圍人眾星拱月的哄着。
然後愈發膨脹,同時為了穩固地位,為了讓孔家愈發穩定,討好其他國家的人,卻一點都不在乎大夏王朝的情緒。
佔了便宜還想通吃。
典型就是這個思想,如今碰到了個硬茬子,就變成這般情況了。
所以,傳聖公的到來,顧錦年沒有禮敬,反而平靜而視。
大殿之上。
永盛大帝望着這一切,沒有任何不滿情緒,反而帶着笑意。
「傳聖公免禮。」
永盛大帝開口道。
話音落下,傳聖公立刻挺直腰,將目光看向孔宇道。
「逆子。」
他大吼一聲,怒斥孔宇。
聲音如雷,孔宇臉色頓時蒼白無比,但不敢說話,低着頭沉默不語。
「為父讓你前來大夏京都,是為賀詩會盛典,你卻因心中私利,與人爭強好鬥。」
「簡直是玷污孔家。」
「是為父這些年太慣着你了,給我滾回府中,在先祖聖像面前,跪罰七天七夜。」
傳聖公開口,他聲音洪亮,指責孔宇,一進來就給人一種大義滅親的感覺。
只是當他話說完,所有人都明白是什麼意思了。
還是在庇護。
或許傳聖公的的確確在訓斥孔宇,這般情緒造不了假,可最大的問題是什麼?
現在是要孔宇下跪磕頭,向顧錦年叩首。
但隨着傳聖公這一番話說完,就是讓孔宇跪在聖像面前。
跪孔聖雕像,就算跪十天十夜也不會影響名譽,反而會落個知錯就改的美稱。
可要是跪顧錦年,那就不是小事了。
高,還是傳聖公高啊。
輕而易舉,就要化解這場鬥爭。
只是,隨着傳聖公這般開口。
顧錦年的聲音,不由響起。
「傳聖公,您怎麼罰他,晚輩都不在乎,只是方才的賭約還未結束,等他履行承諾後,隨意懲罰。」
顧錦年開口,看着傳聖公如此說道。
這話一說,傳聖公沒有任何沉默,也沒有任何厭惡情緒,反倒是面色溫和。
望着顧錦年。
「小友是顧家世子吧?」
「方才老夫在外,就看到了這千古異象。」
「老夫驚嘆,小友有聖人之資,年紀輕輕便有如此才華,令老夫深感敬佩。」
「宇兒今日所做之事,的的確確有過錯,而且君子一言,的確駟馬難追。」
「不過,此事終究沒有鬧出什麼影響,倘若世子輸了,老夫也一定會出面,制止鬧劇。」
「如若世子不信,大可讓人來問心。」
傳聖公如此說道,一番話說的大義無比。
尤其是最後一句話,更是令人想笑。
可以問心?
他是傳聖公極有可能已經突破到半聖境,為天地半聖,誰來問他的心?
蘇文景都做不到吧?
而且即便傳聖公所言是事實,那又如何?
如果自己輸了,孔宇逼迫自己跪下道歉,自己不跪下道歉,僵局之時,傳聖公出面,制止鬧劇。
這樣的結果代表什麼?代表天下人都要誇讚他孔家明事理,不咄咄逼人,做事穩妥,有聖賢風範。
而自己呢?天下人都要嘲諷自己,說了做不到,堂堂國公之孫,大夏世子,言而無信,丟人現眼。
換句話來說,自己輸了,無論是什麼結果,都影響不到孔家,而孔家完全可以從最好的角度去解釋,增加美譽。
就好比現在,明明是自己贏了,對方就是能找出這麼多藉口和理由來。
一時之間,竟有一種自己錯了的感覺。
還真有一種,自己咄咄逼人,得理不饒人的感覺。
這就是文人的厲害啊。
任何事情,只要他想往好的地方去說,就能解釋清楚。
如果他想往壞的地方去說,你就算是跳進黃河也洗不乾淨。
當然,最大最大的問題就是,孔家掌控輿論,掌控天下讀書人的嘴。
這就是永盛大帝不滅孔家的原因。
也是顧家雖然與孔家有大仇,但也無能為力的原因。
悠悠之口,你堵的住嗎?
而且,現在的情況,也被傳聖公給無形化解了。
要是顧錦年還繼續要求孔宇道歉,那就是咄咄逼人。
如果不要求了,這口氣咽不下去,產生心結。
厲害。
當真厲害啊。
不過主要還是因為,對方是傳聖公,如果換其他人來,可就沒用了。
「前輩,晚輩敬你是傳聖公,故而不爭太多。」
「可今日,孔宇有害我之心,晚輩不可能就此善罷甘休。」
顧錦年很直接。
就是不給面子。
今天就必須要下跪道歉,否則心不平,則念頭不通達。
此言一出。
不少人皺眉,下意識認為顧錦年有些咄咄逼人。
孔家人更是眉頭緊鎖,在他們看來,傳聖公都親自開口了,你還在這裏咄咄逼人,是不是有些過分了?
只是傳聖公沒有任何色變,反倒是微微笑道。
「此言差矣。」
「世子,人之初性本善,宇兒終究是孔聖后代,終究是心善,與世子之間的恩怨,說到底不過是面子之爭。」
「有些衝動,也有些激烈,這點老夫明白,請世子放心,今日回去,老夫必然嚴懲宇兒,而且孔府聖境也要開始,倘若世子不嫌棄,可來我孔府一趟,去感悟聖人之理,早日立言。」
傳聖公沒有惱怒,相反十分客氣,甚至拿出聖人理論來與顧錦年辯解。
只是。
顧錦年搖了搖頭。
望着傳聖公緩緩道。
「前輩言錯了。」
「學生認為,人之初,性本惡,孔宇針對我,或因利益或因臉皮,但他置我於死地之心已經有了。」
「學生不是聖人,也沒有聖人之境,今日之仇,今日報,他日成聖,再來心胸寬闊。」
顧錦年不吃這套。
什麼人之初性本善,拿這玩意來說?
搞笑吧?
但此言一出,剎那間,大殿內徹底譁然一片。
「他方才說什麼?」
「人之初,性本惡?」
「錦年小友,不可亂說,這是聖人之言,不得忤逆。」
「錦年小友,你才華橫溢,我等明白,可聖人之言,你怎能污衊?」
一時之間,大殿無數人沸騰,所有讀書人都不由皺眉,哪怕是一些比較支持顧錦年的大儒,也不由皺緊眉頭。
只因顧錦年說錯話了。
甚至就連蘇文景都不由開口說話。
「錦年,此話不可亂語,傳聖公,世子年輕氣盛,有些話當不得真。」
蘇文景開口。
顧錦年剛才說的話,可大可小,往小了說,小孩子意氣之爭,不服氣說兩句歪理很正常。
往大了說,這就是學派之爭,這玩意誰都不敢碰,就算是蘇文景也不敢亂來。
此時此刻。
永盛大帝都不由出聲了。
「錦年還未及冠,說些氣話,錦年,慎言一二。」
永盛大帝都開口了。
足以證明方才顧錦年說的話問題很大。
扶羅王朝的才子,已經準備好如何抨擊,但聽到永盛大帝如此開口,也就作罷。
傳聖公微微一笑。
顧錦年這般回答,算是幫了他大忙。
「小友,聖人之意,不可忤逆啊。」
「這樣,此事就這樣定吧。」
「等老夫罰完宇兒後,再讓他登門拜訪,向世子請罪。」
傳聖公不在乎顧錦年說了幾句氣話,這無所謂,他沒必要跟顧錦年去斤斤計較。
反而寬宏大量,顯得自己大度。
再者,今日前來的目的,就是為了化解危機。
只是。
就在所有人都認為顧錦年無話可說時。
他的聲音再度響起。
「非也。」
「聖人之言,為何不可忤逆?」
「我等讀書人,本就是學習聖人道理,從而思考新的道理,天地轉換,沒有任何事情是永恆的,即便是聖人之言,也總有合適與不合適之時。」
「孔聖之言,學生敬佩,但並不代表,學生就認可。」
「聖人言,人之初,性本善,我卻認為,人之初,性本惡。」
顧錦年繼續開口。
聖人是開創一個學問,為天下讀書人尋找一個方向,但這不代表聖人說的話,就一定是對的。
如果是對的,那為何人人不能成聖?為何還有這麼多戰亂?
再者,因法制人。
每個朝代都不一樣,好比戰亂年間,百姓都吃不飽飯,你還在這裏闡述儒道思想?
亦或者,你快要餓死了,結果有人來一句,你有吃的,我沒有吃的,你當着我面吃,你還是君子嗎?你若真是君子,你就應該先問我吃不吃。
你給嗎?
聖人都不給你,你還給?
所以,聖人的言論,是可以推翻的,只要你表達出來的意思,也是向善的,就沒有太大問題。
只是,顧錦年的回答,有些尖銳,也的確有些太莽撞了。
「放肆。」
「你當真大膽。」
「我敬你是世子,見你才華橫溢,倒也不想說什麼,可你因一時意氣之爭,竟敢污衊聖人?」
「聖人不可辱,顧錦年,你當真放肆了一些。」
「顧錦年,你詩詞的確千古,我等欽佩,可詩詞畢竟是儒道分支,並非是核心。」
「這般言論,涉及學術之爭,又涉及聖人,你還沒有資格,不配談論。」
「非大儒,不可言聖。」
一道道聲音響起,不少大儒都忍不住發聲。
顧錦年的話太放肆了,竟然推翻聖人言論,這觸到了他們最大的核心。
若現在不發言,就意味着認可或者認同,那豈不是欺師滅祖?
學術之爭,絕對不止是牽扯利益那麼簡單,影響很大很大。
「會寫兩首詩,就當真覺得自己與眾不同嗎?」
「莫說你寫出幾首千古詩詞,就算你寫出一百首,一千首,你也沒有資格評價聖人。」
「這就是聖子?端是可笑,竟然污衊聖人,此人若在我扶羅王朝,他活不過三日。」
「詩詞再好,也不過是多些才氣,你心中無聖人,也不懂經義,就妄自污衊聖人,找死。」
扶羅王朝的才子也忍不住了。
在這一刻瘋狂辱罵顧錦年。
孔宇則心中大喜,本來這件事情自己徹底身敗名裂,卻沒想到顧錦年自尋死路。
可謂是一盤好棋,被顧錦年直接下爛了。
一旁的孔平,內心則充滿着蔑視。
顧錦年還真是囂張跋扈習慣了,這種話也敢說,就真的不怕死嗎?
學術之爭。
這是天大的事情,孔聖學術,被天下讀書人推崇,往後的千秋聖人,百世聖人,天命聖人,都是根據萬世之聖的學術,進行闡釋,從而成聖。
自孔聖開創儒道之後,也有不少試圖想要推翻之人,但結果下場都很慘。
時至今日,也有一些讀書人,開創不同的學術,可結果呢?雷聲大雨點小,壓根翻不起什麼浪花。
顧錦年今日難不成想要蚍蜉撼樹?
面對眾人責罵。
顧錦年無動於衷。
而傳聖公依舊沒有任何惱怒。
但臉上的笑容也收斂了不少。
「世子。」
「你衝動了。」
「此事我知道,是我兒不對,你心有怒火,老夫明白,今日老夫可以代替宇兒向你道歉。」
「可方才的話,世子要向老夫道歉,聖人不可辱,否則惹來天大麻煩,老夫也無能為力。」
傳聖公開口。
一番話,可謂是一字不錯。
將顧錦年推到一個極其危險的地方,不管顧錦年現在怎麼做,都惹上了麻煩。
「這件事情,到此為止。」
「錦年,不要爭了。」
蘇文景出面,他拉住了顧錦年,一眼看穿傳聖公是什麼想法。
所以攔住顧錦年,免得他上當。
然而,顧錦年只是搖了搖頭,望向對方緩緩道。
「學生沒有侮辱聖人,只是不認可聖人之言。」
「如若反對聖人之言,就是侮辱。」
「那天下還有新的學術嗎?讀書人還有新的思想嗎?」
「學生認為,孔聖開創儒道,成就萬世聖人,而後也親口所言,愧對天下文人,斷絕天地文人之路。」
「甚至希望有後世人,有新學誕生,為儒道再添光彩。」
「這是聖人之言,可如今,爾等孔家後人,以聖言之說,斷我天下讀書人之路,這才是其心可誅。」
「倘若閣下認為,只要提出意見,便是侮辱聖人,那就當顧某,侮辱聖人了。」
顧錦年面容平靜。
什麼學術不學術。
什麼聖人不聖人。
孔聖實實在在說過,是希望後世人可以將儒道學問,發揚光大,讓儒學有不同的思路,不同的理念,百花齊放,這是他想看到的。
而不是所有人,天天拿着他的書,背來背去,永遠被他影響,也永遠被圈禁在聖人圈中。
這才是聖人。
這些人,不過是拿着雞毛當令箭,為了穩固自己的權力,為了穩固自己的利益,打壓異己,還美曰其名聖人不可辱?
當真聖人復活了,只怕第一時間就要砍死這幫傢伙。
只是這話一說。
蘇文景都不由嘆了口氣,他知道事情真的打發了。
這一刻。
傳聖公臉色徹底冷下來了。
他好言相勸,也處處幫顧錦年解釋,卻沒想到顧錦年還真敢侮辱聖人。
而且如此明目張胆,他不可能與顧錦年去爭鬥,畢竟是晚輩,他是傳聖公沒必要如此。
但涉及到了聖人,還是自己的祖先,他不可能還笑呵呵的看向顧錦年。
「人無禮而非人也。」
「君無禮而非君也。」
「人之初,性本善,萬物而行,蘊養浩然正氣,此乃聖言。」
「顧錦年,你當真是放肆,老夫今日倒要聽一聽,何謂人之初,性本惡?」
傳聖公沒有發怒,而是聲音冰冷,斥責顧錦年。
「砰。」
下一刻,鎮國公起身了,他面前的玉桌破碎,整個人也是陰冷無比,直接走到顧錦年面前。
目光直勾勾地看着傳聖公。
而後看向顧錦年道。
「孫兒。」
「只要你開口。」
「讓爺爺抽他。」
「爺爺現在把他吊在殿內抽打。」
鎮國公還真是暴脾氣,一點都不囉嗦。
指着傳聖公,絲毫面子都不給。
什麼狗屁傳聖公不傳聖公,惹毛了他,今天都死在這裏。
一時之間,場面瞬間火藥味濃重。
沒人會想到,傳聖公的到來,不但沒有緩解,反而鬧的更大。
可顧錦年沒有動用老爺子。
而是望向傳聖公。
語氣平靜無比道。
「既然閣下要聽。」
「那本世子就說給你聽。」
他音落下。
緊接着負手而立,望着對方直接出聲。
「人之初,性本惡,其善者偽也。」
「今人之性,生而有好利焉,順是,故爭奪生而辭讓亡焉;生而有疾惡焉,順是,故殘賊生而忠信亡焉;生而有耳目之欲,有好聲色焉,順是,故yin亂生而禮義文理亡焉。」
「然則從人之性,順人之情,必出於爭奪,合於犯分亂理,而歸於暴。故必將有師法之化,禮義之道,然後出於辭讓,合於文理,而歸於治。用此觀之,人之性惡明矣,其善者偽也。」
顧錦年出聲。
這是荀子學理。
人之初,性本惡也是由他提出來的。
這也是唯一一個,能在稷下學宮被稱之為大宗師的存在。
這個理念,不敢說推翻了聖人言論,但的的確確,讓世人對聖人產生了疑惑。
讓天下文人,跳脫聖人圈,誕生自己的思想。
荀子之後,迎來的便是百家齊放之景。
只因,他令人思想解放,告訴世人,聖人也好,非聖也罷,只要你覺得不對的事情,你就可以自己去思考。
而不是人家說什麼,你就聽什麼。
對於推翻聖人言論,顧錦年沒有什麼很大興趣。
學術之爭,理派學術,這些東西顧錦年暫時不想接觸。
但你非要跟我槓。
那我就跟你槓到底。
出了任何事,別怪我。
「今人之化師法,積文學,道禮義者為君子;」
「縱性情,安恣孳,而違禮義者為小人。用此觀之,人之性惡明矣,其善者偽也。」
顧錦年一口氣將經義說出。
而後深吸一口氣,怒視後者。
一時之間,大殿眾人,皆然沉默不語。
顧錦年這篇經義,說的太好了,聽起來蘊含大道理,而且闡述的極其詳細。
這是學識。
是經義。
不再是什麼詩詞文章了,而是真正的儒道經義。
顧錦年怎可能懂這般的道理?
所有大儒臉色都變了。
詩詞文章,他們是震撼,是感慨,但詩詞文章終究是旁支,說白了是一種技藝,儒道技藝罷了。
算不上儒道主流。
經義才是儒道主流,是學識,有道理的東西,令人產生思考能力的書籍,這才是儒道主流經義。
蘇文景也露出震撼之色,他望着顧錦年,沒想到自己這個學生,竟然藏的這麼深。
咔嚓。
也就在這剎那間。
天穹之上,雷霆大作。
烏雲瀰漫,天地一片黑暗。
此時,驚雷浮現,劃破萬丈長空,
嗡嗡嗡。
嗡嗡嗡。
也就在此時,文心殿之外,一些清微的聲音響起。
下一刻,有學子聲音響起。
「不好,是聖人雕像再顫動。」
聲音響起,惹來大殿眾人驚愕。
「驚聖之文。」
「這是驚聖之文。」
有聲音響起,滿臉不可置信,指着顧錦年手掌微顫。
而顧錦年的聲音,再度響起。
望着傳聖公。
「敢問閣下。」
「能否辯之?」——
感謝盟主林天語打賞!非常感謝!!!!
------題外話------
狀態逐漸恢復。
明天爭取小爆發一下!
兄弟們,如果明天高潮劇情寫不完,我就更兩章。
結束大夏詩會,請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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