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一個人此生無憾的時候,可能很多人都會羨慕他,因為這意味着他完成了自己的願望,可以輕鬆自在地活着了。
但李從文知道,對楊小央來說,若是此生無憾的話,並非一件好事。
楊小央本就沒什麼喜歡的東西,也沒有特別想做的事情,他一直做着別人想讓他做的事情,又做什麼都不太願意。
少有能讓他做的心甘情願的。
如今他若是能從平常的事情中尋找出樂趣來,那應該能慢慢找到自己的喜好,也就不必漫無目的,那他應該也會活得開心點。
李從文覺得楊小央能有這樣的轉變,當浮一大白。
「我去問樂老討教討教梅子酒怎麼做,咱們今天晚上吃頓好的。」
楊小央哪知道他想了那麼多,當即鄙夷道:「人家泡酒用的古井春,泡啥不好喝。你要用什麼泡?兩百文一壇的?」
「你懂個屁。」李從文整理好衣衫便出了門,「你去準備準備,我一會兒帶着小荼他們去山上找點好吃的。」
「準備什麼?」楊小央不知道李從文又在發什麼瘋。
「隨便你。」
楊小央深吸了口氣,要吃大餐還不說吃啥,什麼人啊這是。
站在門口想一會兒,這樂休明顯不是一般人,有可能還是個王侯家的,見多識廣,一般吃食估計不放在眼裏。
要做頓好吃的,就要做他沒吃過的。
昨日看樂呵那樣估計沒吃過蟬蛹,蟬蛹還是南疆人吃的多些,那樂老估計南疆的菜吃得少。
既然如此給他做個南疆的菜好了,最好還要能和樂休的口味。
只是楊小央想了半天也不知道選哪個南疆菜,最後實在懶得想,乾脆買頭豬去好了。
樂休說山下彭蠡湖連接大江的地方有個集市,那裏有來自各地的商賈,可以買到許多東西。
難得李從文自己去找吃的,就去那看看好了。
楊小央想到這便在屋內留了張紙條,從車廂的小木箱裏拿了些銀子,向院外走去。
只是走到一半,邊上一直躺着的馬兒沖了過來,咬住了楊小央的衣服。
楊小央見它打着響鼻,疑惑地問道:「你也想去?」
馬兒蹄子刨了刨土,又嘶鳴一聲。
楊小央牽上馬繩帶着它向院外走,走了兩步又聽了下來,「不對啊,你怎麼知道我要出去?你莫非成精了?」
於是他盯着棗紅大馬看。
馬兒見它停下,用頭拱了拱楊小央的背,一臉的無辜,仿佛在說你怎麼不走了?
楊小央摸了摸鼻子,覺得自己想多了,便帶着它往山下走去。
下山時正午未至,但與來時的景象也沒什麼不同,楊小央也欣賞不來,便加快了腳步。
棗紅大馬跟在楊小央身後,不時追追蝴蝶,不時聞聞花草,歡快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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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炎二十六年,秋,南疆。
楊啟翻身下馬,看着滿目瘡痍的村子嘆了口氣,拍了拍南王項無畏的肩膀,「留在南疆的三王聯軍應該沒剩多少了,我也是時候該走了。」
項無畏充滿怒火的臉上出現了驚訝,「走?走去哪?仗還沒打完呢。」
「南疆大局已定,不需要我了。」楊啟頓了頓,「而且之前公孫禮那老傢伙給我寫了封信,讓我去宋地照顧照顧他兒子。」
項無畏露出緬懷的神色,「公孫晟那孩子啊,我記得最後見他時他才五歲,如今都出來帶兵打仗了啊,不愧是公孫禮那老頭的兒子。」
「嘿呦,那老傢伙給我的信上都把他兒子吹上天了,說他學什麼都快,能文能武。一開始我還不信,後來才知道是真的。」
項無畏一臉的羨慕,「可惜我那幾個孩子都不爭氣,要是能有小晟一半兒本事我就知足了。不過聽說他誅了齊王和宋王九族,心腸真狠啊。」
楊啟比項無畏知道的更多些,他長嘆了口氣,「他也是個命苦的人啊。不說了,我收拾收拾便走了。今生,今生他時日也無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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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小央沿着廬山山腳一直向東走便到了彭蠡湖邊,便遠遠地能看到一個碼頭,碼頭邊有不少矮房,隔着老遠都能聽到喧鬧聲。
楊小央向西邊看去,沒看到江州城的影子便悄悄鬆了口氣,要是這邊里江州太近,他都不太敢買東西了。
牽着棗紅大馬走近,楊小央見集市中的攤位比較密集,正想着把馬兒綁到一邊,就見一人走來。
「小兄弟可要有我替您看管馬兒?」他一邊說還一邊指着身後的一個棚子,裏面有着不少馬屁。
楊小央有些懷疑,見又有人把馬兒牽進了棚子才放心,「多少錢?」
「五文錢,丟了賠您。」那人一臉媚笑。
楊小央遞了錢給他,拍了拍馬兒的脖子便進了集市。
集市的地很潮,有些把東西放在地上的攤位都用稻草隔開。
楊小央循着商販的叫嚷聲來到一個賣豬的鋪子前,買了一整隻豬,正猶豫着要不要討價還價呢,又聽邊上有人喊道:「川蜀長存家的辣醬啊,有沒有人要啊?」
長存?
楊小央扛着被綁住手腳的豬走去,見一中年漢子正蹲在地上,面前擺着不少陶罐子。
「你這辣醬是川蜀的長存?」
那中年漢子見一扛着豬的年輕人擠開人群,有些佩服他的力氣,「長存的辣醬,要來一些嗎?再等可就沒有了。」
兩人說話間就有一人交了錢拿走一壇,楊小央估摸着得有兩百文錢。
「長存賣得很好?」楊小央有些緊張地問道。
「那肯定啊,每次出蜀的商賈都得運上長存家的辣醬,不禁蜀地的人愛吃,別地的也都愛,賣到哪都能賺錢。」那漢子頗為自得地答道。
楊小央微微笑了笑,轉身就走。
「誒,小兄弟你問那麼多竟然不買啊!」
「我自己也會做。」楊小央頭也不回地說道。
那漢子瞥了瞥嘴,嘀咕道:「騙誰啊。」
得知母親的辣醬受人喜歡,楊小央腳步都輕快了些。
又買了些做菜用的食材,便領走了棗紅大馬向山上走去。
馬兒步子邁得歡快,自己也不禁蹦躂了起來,只是背着只豬不太方便。
楊小央見棗紅馬肚子都胖了一圈,把豬扔到了它背上,「你這兩天吃了睡,睡了吃,得多動動。」
楊小央放下了豬輕鬆許多,正想蹦躂呢,就見棗紅馬打了個響鼻,倒在了地上,還吐出舌頭。
要不是楊小央見他眼珠子咕嚕咕嚕地轉,還以為它真不行了呢。
楊小央翻了個白眼,無奈地扛起豬,輕輕踢了馬兒一腳,「趕緊起來,也不知道跟誰學的。」
......
「呵呵啊,這山上哪裏有好吃的?」李從文已經問過梅子酒是怎麼做的,但樂休說那得泡個一兩年,李從文當場就放棄了,還是決定在山上尋點東西。
樂呵唆着手指想了一會兒才道:「小溪的上面有一個大湖,湖裏有大鵝!」
「鵝?好,看從文哥哥給你們抓只大鵝來!」李從文仰天長笑三聲,仿佛自己要抓的是神鵝一樣。
鞠夜闌倒不是有一拆台,只是她對李從文的本事清楚得很,「你行不行的?大鵝可比村子裏養的狗凶多了,你不會想用劍意吧?」
「哪怎麼可能?你們瞧好了吧。」李從文說完便沿着小溪順流而上,片刻便見到了一面小湖,湖面波光粼粼。
這面湖並非是被幾座山峰圍起來的,只有一面靠山,另一面被一個微微隆起的土坡圍住,中間夾着另一條溪流。
樂呵指着湖上的幾隻大鵝興奮地說道:「鵝鵝鵝!」
「曲項向天歌。」小荼以為她在吟詩,炫耀般地接了下一句。
樂呵顯然也聽過,但有些想不起後面的了,見小荼一臉得意,焦急地問道:「後面是什麼來着?」
小荼頓了頓,想了想小羊有一次燒雞的場景,一臉正色地說道:「拔毛加熱水,點火蓋上鍋。」
李從文摸了摸小荼的腦袋,點了點頭。
一邊的鞠夜闌扭過頭,假裝沒聽見。
「從文哥哥,快點抓鵝吧!」樂呵聽了小荼的詩已經有些迫不及待了。
李從文向幾人擺了擺手,「你們退遠些,莫要傷到了。對了,鵝愛吃什麼?」
小荼和樂呵對視一眼,不太明白。她們只知道她們愛吃鵝,鵝應該不愛吃她們。
「嫩草,你問這個幹什麼?」鞠夜闌問道。
「我又不會游泳,得把它們引到岸邊來。」李從文說着就從腳邊扯了兩把草,還大喊道,「鵝鵝鵝!」
小荼和樂呵止住了吟詩的衝動,緊張地盯着湖上的鵝看,只有鞠夜闌翻了個白眼,差點想把李從文一腳踹湖裏。
然而鵝竟然真的跑來一隻,鞠夜闌覺得能被這樣勾引來的一定不是什么正經鵝。
李從文剛回頭對着幾人得意地笑了笑,卻見鞠夜闌的表情有點急迫。
他回頭,那隻被引來的鵝竟然一嘴朝着他的腦袋啄來。
李從文哪裏還躲得開,被一嘴啄中,感覺自己腦瓜子都要裂了,剛想反擊,又被一嘴啄到了臉上。
李從文沒跟鵝做過對手,一時不知該怎麼辦,只好抱頭鼠竄。
「從文哥哥好像打不過?」樂呵見李從文被啄得好慘,忍不住說道。
「從文哥哥拔劍啊!」小荼給李從文助威道。
李從文如夢方醒,一把抽出破劍,只是他眼眶被啄了一下疼得睜不開,只能眯成一條縫,迷迷糊糊地對着湖面揮了一劍。
轟隆一聲巨響,把幾人嚇了一跳。
湖對面的土坡已經被削平,湖水的水面一下下降了許多。一時土石跌落聲,湖水傾斜聲,鳥禽鳴叫聲摻雜在了一起。
而且好像還隱約有人的慘叫聲?
李從文已經被啄懵了,顧不上已經跑了的大鵝,突然感覺腳邊有動靜。
低頭一看,有一條魚留在了淺灘上,正拍着尾巴蹦到了自己腳邊。
他興奮地抓了起來,「看,我抓到一條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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