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平長平 第291章 密書戰報

    夜間的暴風給軍營帶來很大衝擊,地穴的頂棚幾乎被吹翻,火坑全部熄滅。有些枝葉掉進地穴中的火坑裏,差點引發火災。啟封的暗探來報,秦軍雖然住進了民宿,但應該也有較大損失,因為一夜人喊馬嘶,未有停歇,至天明風息方止。所以今天估計秦人來不了。除前軍派出一營擔任警戒外,其他各營的任務是維修地穴。

    張輒取劍回來,正好趕上三司和梁尉公子在與信陵君報告例會的情況,也就坐下傾聽。四人見張輒來了,紛紛問安,張輒表示感謝。他們見張輒帶着劍過來,以為又有差事,張輒回答道:「見蓋聶習武,心為之動。」這些人也向階下的小孩看去,果然功架端正,動作流暢,一招一勢,認認真真。也都表示讚嘆。又見東閣內有女人,惟恐說錯,不敢多說,把正事說完就禮辭而去。

    張輒把劍遞給信陵君,信陵君接過來,隨手插在腰間。他覺得服過仲岳先生的草根湯後,汗出得少了,頭似乎也不那麼暈,嘗試着站起來,竟然也有了些氣力。心裏對仲岳先生的佩服又加了幾分。對張輒道:「仲岳先生乃神醫也,兩劑入口,病除大半。」

    張輒道:「昨日亦服先生之藥,卻不似君上神驗。想其有偏私!」兩人笑了。信陵君嘗試着邁下台階,想舞舞劍,可剛擺出一個架勢,就覺身軟力疲,趕緊上了台階,復至門前坐下。

    蓋聶一直練到粥熟才停下來。信陵君和張輒都沒有過去盛粥的意思,仲岳先生親自用一個小案托着四碗粥過來,粥面上撒着鹽梅。按照規矩,信陵君和張輒都有一整碗粥,小奴是三分之二碗,蓋聶是半碗。但過去小奴一直自己喝那半碗,而把三分之二碗的一份讓給蓋聶。今天四碗上來了,信陵君和張輒因為感冒都沒有胃口,兩碗粥沒有動。小奴和蓋聶各自端起自己的粥,呼呼地喝了下去。看着他們喝得香甜,喝完還意猶未盡,信陵君索性把自己的粥傾出一半來分給兩人。兩人不敢接受,信陵君道:「夜感風寒,恐有傷食,故少食也。卿但食,勿慮也。」

    兩人謝了。小奴又把自己的一份倒到蓋聶的碗裏,蓋聶同樣呼呼地喝了。張輒在旁邊喝彩道:「壯哉!復能食否?」把自己的粥也分了一半給蓋聶。小奴和信陵君都勸阻道:「先生不可!」張輒道:「吾亦感風寒,恐傷食矣!」堅持讓蓋聶喝了。看到蓋聶心滿意足的樣子,兩人才把自己碗裏的半碗粥喝掉。把碗放在几案上,由蓋聶端到鼎邊,由門客統一清洗。

    信陵君和張輒肚裏有了食,困意上來了,拱手相辭,各自回房睡覺。

    信陵君一覺睡到下午,感覺精神恢復了些,只是添了鼻涕、咽痛,起來活動倒還自如,不像早間渾身無力。他從席邊取劍插上,從東閣出來,就見仲岳先生正與一幫先生閒話。信陵君走過去,道:「先生安好!」眾人見是信陵君掛着劍過來,都賀喜道:「君上大安,實眾軍之福也!」

    信陵君道:「全賴仲岳先生妙手!」

    仲岳先生道:「臣豈敢!君上所託之事,已與曹先生等訪過」

    信陵君知道是書寫功績文書的事,不動聲色地帶着仲岳先生離開眾人,走到堂下。仲岳先生道:「與曹先生等訪白氏車行,先生等以為可,惟需將車行盡行戒備。車行人等但居於後院或別居他處。白氏家主艮用願車行人等一應供事,惟不得擅離。白氏家產盛大,恐有所失,故有此言。曹先生以為可。文書之事,與諸公子計較,計得千牘一月,日但得三十牘,但三五人即得,無需多人也。芒公子言,牘書頗易,其文曰,『某縣某鄉某里某人等凡幾人,效力疆場,陷城凡幾,得首凡幾,皆敘功一爵。此照!』或丹書,或墨書,或混書,皆可。惟有功人名,不可誤也,必再三核對,書於絹帛,與策簡同上。」

    信陵君道:「丹書、墨書,或有異同?」

    仲岳先生道:「無異也。墨書硃批,乃其常也。」

    信陵君道:「誠若是,簡牘無多,更需絹帛。」

    仲岳先生道:「絹帛者,非官府所有,皆各營自備。」

    信陵君道:「各營自備?何以得?」

    仲岳先生道:「芒公子曾言,往時各營但以舊衣或裳或裙為之,往往酸腐不堪。」

    信陵君道:「既以各營自書先生亦為之乎?」

    仲岳先生道:「鄉野俚夫,焉得文書!非將軍府相助則不能。」

    信陵君道:「然則何得而不泄乎?」

    仲岳先生道:「臣亦咨之於芒公子。公子言,往昔軍報所書,戰皆畢也;營報首級,軍報陷陣,皆與人言。從未戰事未了而報者。」

    信陵君想了想,腦袋頓時又暈又痛,只得停下,道:「是必賴先生之策也。先生之技神矣哉!病幾愈矣。」

    仲岳先生道:「亦當謹避風寒,慎勞慎思!」

    信陵君道:「敬喏!營事一賴先生!」

    仲岳先生道:「現糧秣接續,營有地穴,略無疾病,營事皆付於諸先生與諸公子。」

    信陵君道:「諸公子誰可任者?」

    仲岳先生道:「各領其事,皆可任也。惟忠勇者,其魏民乎!」

    信陵君道:「魏民少吾知也,惟先生知之!」

    仲岳先生道:「君其任之以衛,以觀其勇。」


    信陵君道:「先生所見,諒無差也。任公子為衛,豈尋常哉!姑俟之戰後。」

    仲岳先生道:「民生於校尉府,頗有勇力,技藝精當,若任之以車右,其可也。」

    信陵君道:「旦日且訪之。」

    仲岳先生辭去。行前囑自己的弟子再煎一齊葛根湯給信陵君服下。信陵君送走了仲岳先生,轉到張輒門前,想進去探望,但見房門緊閉,恐有打擾,自己似乎有些累,也不願與諸先生閒話,就自顧回到東閣門前坐下休息。

    小奴和蓋聶難得見信陵君清閒,也都出來,在門前坐下。

    信陵君道:「蓋聶一日幾課?」

    蓋聶道:「三課。」

    信陵君道:「何課?」

    蓋聶道:「其晨也,日出地下,故練腿;其午也,日照中天,故練手;其昏也,日薄西天,故練身。」

    信陵君道:「善哉,其言也!其誰聞之?」

    蓋聶道:「其有管叔者,過其宅,乃教之。」

    信陵君道:「管叔其誰何?」

    小奴道:「頗有人過其宅,或一二日,或三五日,或十餘日,管叔或其一也。」

    信陵君想起小奴以倚門為生,恐其羞慚,遂不再細問,只問蓋聶道:「管叔各以何法練腿、練手、練身?」

    蓋聶來了興致,道:「腿法有八,走躥跳躍,進退正斜。」一邊說,還一邊比劃。「手法有六,上下前後左右。」「身法有四,起落正倚。」

    信陵君看了哈哈大笑,這套操演雖然簡單,但卻扼要。尤為難得的是,蓋聶竟然認認真真地依此盤演不輟。信陵君讚賞道:「難得志之,而尤難其行之!」

    小奴道:「小兒自得此法,日習不輟。若論其餘,則痴如也。」

    信陵君道:「管叔其草莽俠士哉,此法得技之要也。以此行之,固本正源,乃大乃長。管叔何以得其技矣?思之神往!」復問蓋聶道:「吾觀汝晨間之法也,與此法大異。」

    蓋聶道:「腿法雖有八,變則無窮。變雖無窮,實八法也。手法、身法亦然。」

    信陵君道:「其復誰得之?」

    蓋聶道:「此得之於君上與諸先生。吾觀諸先生之習也,變雖萬千,不出其法。君上所教,異乎尋常,亦不離其中。故練諸先生之法與君上之法,實其法也。」

    信陵君道:「舉一隅而三隅反者,此之謂也。」

    仲岳先生的弟子送來湯藥,信陵君喝了下去,睏倦也隨之襲來。他站起來,交還了藥碗,道:「身疲神乏,竟復睏倦。」小奴也起身,伺候信陵君回房躺下。躺下後,信陵君有些頭暈,閉上眼,似乎睡着了又似乎沒睡着,嘈嘈雜雜地迷糊過去。一會兒眼見陳公在說教,一會兒看見蓋聶在練功,一會兒鼓聲大振,喊聲大作,似乎發生了激烈的交戰信陵君一躍而起,一把抓起身邊的劍,把守候在旁邊的小奴嚇了一跳,連聲道:「君上安好!」信陵君定定神,周圍並沒有金鼓之聲,自己不過是中了風寒,喝過藥,正在休息。

    屋子裏很暗,看不出時間。信陵君問小奴道:「現當何時?」

    小奴道:「想是晡時,諸先生已炊粥矣。」

    信陵君道:「可有人訪?」

    小奴道:「偶有問安者,並無他人。」

    信陵君道:「仲岳先生或張先生其至乎?」

    小奴道:「張先生曾來問安,見君上安睡,即歸去。仲岳先生則未至。」

    信陵君自言自語道:「密書戰報其可乎?」這是晉鄙大夫交給自己的第一個在實質意義的任務,如果完成得不好,實在說不過去。但要把它完成好,實在沒有底。兩眼一抹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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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1章 密書戰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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