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平長平 第14章 消彌無形

    韓平知道,秦早已有意與韓、魏、趙共同伐楚,韓雖有所不願,但卻無力拒絕。很明顯所謂韓、楚「固兩國親近之誼」是不可能的事。但目前沒有揭開,不好深談。想找個什麼辦法暗中通知楚國,又沒有機會,感覺十分尷尬,回答道:「楚,天下之強國也。移於陳,敝邑之幸。敝邑有事,願楚援之;敝邑有失,願楚責之。」

    黃歇道:「楚本蠻夷也,披髮而左衽。素慕中國,而屢為不容,乃與秦親,至今十八世矣!今者入陳,乃入中國。欲與中國親,願勿辭!」

    韓平頭大了,這話怎麼接?只得強笑幾聲,道:「韓本小國,與強國為鄰,自當惟命!」

    黃歇道:「臣聞於貴相,旦日秦公子涇陽君芾或至。公子芾若至,但請引臣與太子相見。」

    韓平不像韓使那麼簡單,順着問了句:「秦入故楚,非敵耶?而見之奈何?」

    黃歇道:「秦楚相親,歷十餘世,其間攻伐,豈有斷絕?亦婚姻之親,不能絕也!」

    韓平不知道楚國是在搞什麼鬼,難道是聯合攻楚的事情被楚國知道了?只得應道:「臣當引薦之!」

    黃歇道:「涇陽君約於何時至?」

    韓平道:「涇陽君道殽函而至,經於華陽。或今夜至華陽,旦日晨入於鄭。」

    黃歇道:「涇陽君至時,願與相同往迎之。」

    韓平更加驚詫了,道:「黃公亦迎出鄭外?」

    黃歇道:「秦與楚,世為婚姻。豈姻親至而不相迎者乎?」

    韓平心裏疑惑,但仍然應承道:「黃公之命,臣不也違,謹奉!」

    閒話幾句,韓平告辭要走,黃歇突然問了一句:「敢聞韓之將軍其有任否?」

    韓平一驚,謹慎地回答道:「韓將軍暴鳶亡後,值國喪,雖有其人,未得任也!」

    黃歇點頭道:「臣鄰於大國,大國之威,不敢不知也。」

    韓平被黃歇一番話攪得糊塗,不敢繼續呆下去,只得急急辭了出來,找人商量,猜黃歇是什麼意思。黃歇送韓平出了館驛,望着他的背影,心中對諸國伐楚的猜測更加強烈了。

    晚上,韓平派人傳信,涇陽君已經入了華陽,明日食時同往城外相迎,秦人下榻後共進早餐。

    次日,黃歇與太子黎明即起,裝束整齊,坐於舍內堂中靜候。堂下隨從二十人,舍外列有楚兵二百人。韓使入於城邑,報請太子與黃公啟程。

    在使者的帶領下,一行人於洧水邊登船,繞城而過,在北門外棄舟登岸,果見前面有大隊等候。使者帶着楚人來到近前,韓平過來,與眾人相見了,介紹了統兵將領韓晟,似乎是對昨天黃歇問題的答覆。韓晟亦與黃歇相見了,請黃歇率部在大道對面列隊。楚軍與韓軍列隊於大道兩邊,陣容壯觀。黃歇見了這一陣勢,心中感嘆:自己到時,哪裏有這種待遇?

    華陽城其實離鄭城沒有多遠。黃歇列陣完畢沒有多久,前面塵土漸近。在塵土中,一乘車駛來,和中原不同的是,車上只有兩人,左邊的黃歇認識,是涇陽君;右邊的御手只有韓平認識,是客卿胡陽。韓平見胡陽也跟着來了,心中一緊,下意識地向黃歇那邊瞄了一眼。胡陽來使,明顯是來商議出兵之事的,而出兵的對象,如不出意外,就是楚國。

    涇陽君和胡陽於十丈之外跳下車,涇陽君於前叉手當胸,對韓平道:「韓相親迎,芾何以當之。」

    韓平道:「敝邑之喪,公子數至,不敢不曲盡其禮!」

    涇陽君往對面看了看,認得是黃歇,竟甩開韓平,走到黃歇面前行禮道:「黃公其至乎!」

    黃歇躬身道:「方至一日,聞涇陽君至,不敢不迎!」轉身揖向太子道:「此敝邑太子完秦公子涇陽君芾。」

    涇陽君轉頭看向太子完,太子完搶先上前深施一禮,道:「臣完謹見芾父!」


    涇陽君詫異道:「太子」

    黃歇道:「太子母乃秦女」

    涇陽君道:「敢是季嬴之子?悠悠廿載矣!聞太子方冠,正其時也。」

    韓平跟着過來,看秦楚兩家不用自己介紹就熱絡地拉上了家常,一臉不解。他望一望也跟着過來的胡陽,想從他那兒得到一些信息,但胡陽竟面無表情,淡然地看着這三人的交談。

    涇陽君這時也轉過頭來,對胡陽的方面揖道:「是楚太子完是秦客卿胡陽,戰有功,或拜中更矣。」

    黃歇素來留意天下大勢,自然知道中更的分量。左更、中更、右更是秦國的十二、十三、十四級爵位,是主管「更卒」的中央級官員之一。秦國的兵員分為兩種,一種是由農民輪流服役而形成的更卒,一種是臨時徵發刑徒、商人、奴隸等形成的戍卒。兩種之間,顯然更卒是秦國軍隊的核心,而主管更卒的左更、中更、右更則是統領全國武裝力量的統帥級官員。

    太子對胡陽禮道:「謹見胡卿!」

    胡陽把馬韁握在手中,拱手道:「臣無狀,不能全禮,太子恕罪!」

    黃歇也對胡陽禮道:「臣楚左徒歇,謹見胡卿!」

    涇陽君招手叫上一人,把胡陽手中的馬接過去,胡陽這才騰出手來,回禮道:「黃公入秦,值臣在外,未得相會。臣歸咸陽,想見黃公風采,心嚮往之,今得相見,幸何如之!不意出咸陽方止一月,黃公乃遷為左徒矣!」

    黃歇不想胡陽口舌如此之利,乃正容道:「臣素聞胡卿之名,月前出秦,乃尋胡卿之跡,想胡卿之勞,心有戚戚焉!聞秦律,客卿相論盈,就正卿而為大庶長,大庶長就為左更、中更、右更。胡卿越大庶長而為中更,功非止盈也!」

    涇陽君道:「秦律,攻城,八千級為盈;野戰,二千級為盈。胡卿以萬餘眾,野戰得二萬級,而吾無傷損,自武安君之外,其功孰能及之!」

    黃歇道:「華陽一戰,不知幾人免罪,幾人晉爵!」

    涇陽君道:「穰侯引軍五萬,武安君引軍五萬,胡卿引軍一萬,共得首級十八萬,胡卿最為優上!」黃歇偷眼看韓平時,只見他面色紅一陣白一陣,想必心中五味雜陳。

    好像是為了避免眼前的尷尬,韓平上前一步打斷四人之間的談話,道:「臣請諸公入舍相敘,奈何相敘於道耶!」

    四人仿佛才意識到還有位韓相在身邊,一齊禮道:「臣等唐突!」

    秦人此來,竟然帶了一千秦卒,韓平專門在城郊找了一處較大的城邑安頓他們。城邑傍着溱水,風景優美。秦卒一千盡入城內,在一名公乘的指揮下放出警戒。韓卒五百,楚卒二百乃俱屯於城外,只隨身帶五十人入城,但也只限於坐於主府門外,不得入內。千人入城,暫時的混亂是難免的,而在這片混亂中,主府內同只大鼎同時升火,烹肉炊粥。韓平陪着秦、楚兩國的四名使臣,坐於堂上。秦楚兩國居客位,兩者與韓均無親緣關係,各自相敘,以秦正使涇陽君輩分高於楚正使太子完,故以秦為首,楚居下。

    韓平再次對涇陽君為韓王祭葬表示感謝,雙方說了些客氣話。待秦韓兩邊敘得差不多了,黃歇於最下首對涇陽君道:「臣奉王命,韓王葬畢,即奉太子入秦。王以臣為左徒者,非為他故,實由此也!」

    黃歇的話雖然輕言細語,但在座的人,除太子外,不啻晴天霹靂!楚太子入秦?這是什麼操作?就連知道這事原委的涇陽君也對楚的果決感到吃驚。

    感受到眾人的驚訝,黃歇沒有讓堂上冷場,接着說道:「幸得涇陽君一胡卿在韓,臣請附車入秦,可得而行不?」

    被逼到牆角的涇陽君幾乎沒有選擇,只能應道:「臣自無礙。然太子果入質於秦乎?」

    黃歇道:「臣親奉於王,焉得為虛。惟此行也,但也韓王祭。葬畢,臣即起矣!苟得與涇陽君同道,與胡卿朝夕請教,則幸甚!」

    韓平心中暗暗叫絕,竟然就這麼把一場危機給化解了。而胡陽則在心中暗暗叫苦,眼見約三晉共伐楚的事,是說不出口了!涇陽君對伐楚沒有什麼意見,但楚太子入質不是小事,說出去也是引動天下地緣政治格局的大事,而且很明顯是向對秦有利的方向轉變!那無論如何也不得自毀外交成果。

    突然得到這樣爆炸性的消息,各方都感到在這裏虛應故事是一種折磨,都想馬上回去把消化這一消息,並想出對策!匆匆應付幾句,吃過早餐,韓平和太子完、黃歇就起身辭去。出了府門,點齊士卒,一齊出城門。韓平悄聲對黃歇道:「左徒真好計較!」黃歇微微一笑,不再出聲。

    從原路水道返回在城南的城邑,黃歇把左右都趕走,只留下太子完。黃歇道:「事出緊急,臣不及計較,太子其罪之!」

    太子道:「自出章華台,仆之一身,盡付歇父!歇父何罪?」

    黃歇道:「然驚嚇太子,臣之罪也!太子若其悲,可歌而泣之!」太子聞言,眼圈一紅,掩面而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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