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地,你什麼時候回來?!」
帶着孩子稚嫩的聲音,清脆中有帶着點兒奶聲奶氣的,但是語氣卻很鎮定,沒有小孩在面對家長時的撒嬌意味。
是個男孩兒。
剎那間,徐明志以極快的目光看了夜千筱一眼,然後若有所思地瞥向赫連長葑,視線中難免充斥着警惕,仿佛赫連長葑是只披着羊皮的狼,其陰險狡詐已經達到無可估量的地步。
特麼的,都已經有孩子了,還要跟他搶夜千筱呢?!
怪不得老是說結了婚都可以離的!
感情是他已經經歷過的吧?!
憤怒的瞪着眼睛,徐明志特別的狂躁!
而,夜千筱卻只是疑惑地蹙起了眉頭,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上次聽赫連長葑跟他爺爺通電話,應該是沒了他就會斷子絕孫的節奏。
她可不相信這爺孫倆會特地在她面前演場戲,一來沒有意義,二來也沒有必要。
真要閒得發慌也不會來糊弄她啊。
只是……
這不知從哪兒蹦躂出來的孩子,確實讓人覺得有那麼點兒驚悚就是了。
赫連長葑將兩人的神情變化盡收眼底,卻沒有太多的在意,閒閒地將目光收了回來,他慵懶地倚靠在身後的椅背上,回電話的聲音放低了些許,聽起來有些溫柔,「到家了?」
「嗯,剛剛到家。」
孩子回答的很乖巧,那種軟軟糯糯的聲音好似能夠軟到人心坎里,勾起了隱藏的那抹柔軟,甚至下意識地心生好感。
頓了頓,那孩子又非常懂事的補充道,「爹地,你可不可以吃完飯再回來,姑姑今天好像受了點兒刺激,把我們家可以吃的都給吃光了。」
眉目微動,赫連長葑也沒有遲疑,簡單地應了聲,「好。」
過了一會兒,孩子有些遲疑,試探性的問了句,「那我能在睡覺前見到你嗎?」
「能。」赫連長葑輕輕開口。
儘管話語不多,但聲音卻足夠的溫柔。
孩子沒有繼續纏着赫連長葑的意思,仿佛兩人之間存在着某種默契,他說完自己想要說的,很快就跟赫連長葑告別,然後主動掛斷了電話。
徐明志裝作正在吃飯的樣子,可是卻將他們的談話聽得一字不落,仿佛每個字句都可以成為赫連長葑的把柄似的。
可,聽到最後他還是不得不承認,雖然赫連長葑這人他並不有多喜歡,但教出來的孩子卻是真的挺懂事的,就是這個當爸的太不稱職了點兒。
和孩子親熱的說幾句話會死嗎?
過了好一會兒,徐明志見得赫連長葑沒有想要解釋的意思,好奇心又將他折磨的心痒痒,於是便主動地朝赫連長葑湊了過去,挑着眉問道:「你有孩子了?幾歲?是私生子還是前妻留下來的?」
連續拋出幾個問題,徐明志對此顯得興致勃勃,畢竟有了孩子的赫連長葑跟平時在部隊裏吸引諸多女兵的赫連隊長,絕對不會是一個檔次的。
而且,以夜家那傳統的思想觀念,是絕對不會允許自家的女兒嫁給一個有孩子的男人的,雖然他們或許會覺得自己有孩子再娶是沒有關係的,但自家的人若是嫁出去……
鐵定怕丟面子。
當然也不僅是夜家,像他們這種傳承了好幾代的,大抵都會有類似的想法。
「想知道?」
赫連長葑揚了揚眼瞼,卻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而是悠悠然地將這些問題又拋了出去。
咬咬牙,徐明志翻了個白眼。
丫的廢話!不知道他問什麼?!
說到底,還不是不想說嗎……
可到最後,徐明志還是有些不甘心,忍不住繼續來了句,「是親生的嗎?」
最近路劍隊長很熱衷於解決戰士們的歸屬問題,當然也必須在一定年齡老兵才成,根據徐明志的小道消息,路劍隊長抱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心思,給赫連長葑介紹了很多的對象,只是赫連長葑才看了下照片就全部pass掉了,急的路劍隊長直嚷嚷他眼光太高。
可,這也沒有辦法,追求赫連長葑的人太多了,只要他說一句就有無數女的趨之若素,反正以他這身皮囊,就算熬到四五十歲,都不缺大把的妙齡少女為他傾盡所有。
徐明志因為當時將赫連長葑當做頭號情敵,所以對他的感情生活也倍加關注,好不容易從路劍隊長那裏翹到過點兒消息,他應該是沒有結過婚的,至於暗地裏會不會搞個私生子……
好吧,徐明志表示,這種可能性還是有點兒小的,畢竟他就算對赫連長葑不夠了解,也下意識地相信赫連長葑不會做出這麼不負責任的事情來。
所以想來想去,徐明志只能問起「是不是親生」的這個問題。
赫連長葑輕飄飄地瞥了他一眼,卻沒有絲毫想要回答的意思,拿起筷子便繼續着這次的晚餐。
至於坐在對面的夜千筱,不動聲色地吃着自己的飯菜,仿佛跟赫連長葑這個忽然冒出來的孩子沒有任何的好似,儘管她確實也不太想知道赫連長葑家裏的事情。
或許確實是有些好奇心,但她從不習慣去多管閒事。
尤其是……
徐明志什麼話都沒有撬出來,她可沒覺得自己問話就會得到回應。
吃飯的時間總是很容易過的,將肚子填飽了其實就差不多了,整個過程中都是徐明志在找話題,夜千筱有一搭沒一搭的回幾句,但積極性卻不高,只是比從頭到尾都沒有幾句話的赫連長葑要好很多。
然,不可否認的,徐明志整頓飯中最大的障礙就是赫連長葑了,只要赫連長葑往旁邊的位置一座,那就是一盞無法想像的大電燈泡,引得周圍的女性紛紛關注,連吃個飯都不得安寧,徐明志連跟夜千筱說點兒話都覺得膈應。
畢竟赫連長葑那身存在感總是會讓人產生一種錯覺,好像有領導在監督他們談戀愛似的……
真他娘的鬧心!
不過,在他如此鬧心的時候,隔壁桌的那幾個更加鬧心,從坐下開始便不知在吵些什麼,而戰火愈來愈烈,直至有個男的猛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頂着渾身的肌肉,兩掌往上面一番,就只聽得噼里啪啦各種響聲,整張桌子竟是被他硬生生的掀翻在地上。
「媽的,我憑什麼要為了成全你們兩個答應離婚?!」
那位雄壯威武的男人怒吼着,聲音震耳欲聾,仿佛可以將人的耳膜給震裂般。
與此同時,有碗的碎片從半空中飛來,直接往夜千筱他們的桌子上飛過去,眼看着就要掉落下去的那刻,中途卻忽的伸出另一雙筷子,硬是在空中將其強行夾住。
赫連長葑眼眸微冷,拿住筷子的手微動,夾住的那塊碎片便沿原路返回,旋即直接砸在那男人的腳底,在巨響帶來的寂靜聲中,瓷片砸在地上的清亮聲音,也尤其引人注目。
很多震驚的目光被吸引了過來,一個個的都像看清楚有此舉動的到底是何方神聖,可入眼的卻是個猶如天神般的存在,渾身神秘深沉的氣息,深邃如刀削般的臉龐,墜入寒潭般的黝黑雙眸,在外面黑夜的背景下,他的身影在玻璃上映出模糊的輪廓,卻更是撩得人心癢,如此絕色讓不少第一眼看到他的女性直想尖叫。
在這個看顏的世界,熱鬧相對來說都沒有那麼大的吸引力,反倒是坐在那桌的三個人,兩款不停類型的美男,還有位同樣讓女的眼冒紅心的女人,簡直養眼的讓人片刻都不想移開視線。
沒辦法,真心帥啊!
只是很快的,這份純粹的欣賞和花痴卻被打破,那位掃興的男人再度爆發出看能震破人耳膜的吼聲,「都給我讓開!」
不知何時,有些服務員和顧客紛紛圍了上去,甚至有幾個膽大的已經擋在了男人的面前,若不是對那個男人的滿身肌肉下意識地有些膽顫,恐怕男人早就被人給拉到門外去了。
撒潑就撒潑,來人家店裏做什麼,還要不要讓人做生意了?!
而同那男人坐在一起的另外兩個人,則是一男一女,看情況一個是他的老婆,另一個則是他老婆的情人,女的緊緊抓住情人的衣服,似是懼怕的躲在了對方的身後,面對煞氣騰騰地男人,她幾乎連看都沒敢看一眼,而若仔細去打量她,卻可以看到遍佈在她身上的傷痕,有深的也有淺的,一看便知道是受到嚴重的家庭暴力。
至於那個情人,他的身形要比男人小了整整一圈,真正對抗起來絕對不會有任何的勝算,但卻毫不懼怕的迎接男人的憤怒,毅然決然的將女人給擋在身後
「你反正不愛她,放過她怎麼樣?」
相對於那個男人的怒火,情人卻相對要冷靜許多,他強裝鎮定的問着,但已經對這個男人不抱任何的希望。
本來決定是坐下來跟男人攤牌,然後好好的商量商量的,男人將家庭暴力當做是家常便飯,心情好的時候會說幾句好聽的,可心情不好的時候隨手拿起個東西就開始打,連自己的親生孩子也不放過,以至於女人心灰意冷,只能去找別的溫暖居所。
家庭暴力,婚外遇,誰都有錯的,誰都有占理,難怪會說不攏後會鬧起來。
哪個女的每天忍受着被老公毆打心灰意冷後還會留下來?
哪個男人看到自己老婆帶着別的男的過來攤牌不會生氣?
而,在這樣緊張的氣氛下,就連徐明志都想去摻和一腳,想在他們打起來的時候好及時制止,夜千筱和赫連長葑兩人卻仍舊在不緊不慢地吃着東西,那悠閒地姿態好像身邊發生的不過是場戲,根本就沒有什麼可以吸引他們注意的地方。
周圍的勸架聲漸漸響起,感覺到絲絲不對勁的徐明志忽的回過頭,一眼就看到旁若無人的夜千筱和赫連長葑,頓時訝然地抬了抬眼,嘴裏嘀咕道:「你們倆還真有閒情……」
夜千筱斜了他一眼,卻沒有理會他這一時的感慨。
另一邊,在顧客和服務生刻意維護女人和情人的情況下,原本就已經怒到頂點的男人終於爆發了,一身讓人膽戰心驚的肌肉頓時橫掃了過去,抬手間就撂倒了好幾個見義勇為的,就連一米八個子的壯漢在他面前都沒有任何還手的餘地,不過一招間就被他的蠻力給摔倒在地,疼得爬都爬不起來。
不過剎那間,整個餐廳都亂成了一鍋粥。
看戲的,打架的,加油助威的,膽怯逃跑的……
亂糟糟的聲音充斥在耳里,造成無法想像的混亂,而且這一切發生的太快了,很多人根本就沒有反應過來。
「嘖。」
在如此的混亂中,只聽得一陣略帶嘲笑的聲音,簡單的字眼卻格外的清晰,極具穿透力。而在聽到聲音的人恍惚的剎那,卻有數雙眼睛看到一根筷子從空中飛了出去,然後順着那男人的額頭刮過,最後才以拋物線的方式落到地上。
一股冷氣從額頭傳遞到心底,將男人的激動心情頓時給澆滅大半,等他下意識停下動作的時候,赫然意識到背脊發涼,仿佛在不經意間自己已經在死亡邊緣轉過一圈似的。
他倏地往窗邊的那桌看了過去。
赫連長葑安靜的坐在座位上,沒有任何的動作,同他坐在一起的男子站了起來,卻還沒有來得及出手,還有……
坐在他們對面的那個女的。
只見她眉眼挑着閒散的笑容,優哉游哉地看向這邊,眼底揚着淺淺的笑意,那種似是看戲的目光,*裸的打在他的身上,仿佛他們鬧得那麼大的事情在她眼裏不過是場鬧劇,鬧得如此精彩才賞一個眼神罷了。
無端的屈辱感在心底蔓延,可那怒火卻硬是被逼了下去。
這個女人以很直白的視線告訴他——
丟臉!
僅僅一個意識,卻讓他忽然羞得無地自容。
莫名的,整個飯店的注意力都落到了她的身上,有打量的,有訝然的,有狐疑的……他們甚至都不敢相信,不過是一根筷子而已,就將這場暴亂給直接打斷了。
然而,從始至終夜千筱都沒有評價過這件事半句話,她緩緩的站起身,掃了眼滿地狼藉的飯店,心裏那點食慾被清掃而空,於是便偏過頭看向徐明志和赫連長葑。
「走了。」
瀟灑的聳了下肩,夜千筱說完便直接走向了收銀台,在收銀小姐那崇拜的目光中將這頓飯的賬給結了。
什麼都沒有做成的徐明志,眼睜睜看着夜千筱離開飯店門口後,才算是反應過來,立即加快腳步跟了上去。
只是,才踏出門,便見得夜千筱在等待他們。
外面來往的人群中,獨自立於路燈下的夜千筱很顯眼,就算是在形形色色的人堆里,她那種特殊的氣質都會很突出,總是會讓人在第一時間找到她。
夜千筱看着人潮擁擠的街道,見到他們出來了後,便直截了當的開口,「我打車回去,你們倆隨意。」
「我送你。」
仿佛瞬間就將飯店裏發生的事情拋在腦後,徐明志嘴角微微抽了下,立即上前一步,體貼的朝夜千筱說着。
今天能夠約夜千筱出來可是憑藉着「解除婚約」的危險的,可從中午到現在,他除了在電影院待的那陣子,其它基本上都有亂七八糟來攪局的,更重要的是看場電影夜千筱都在睡覺,根本就沒有半點兒約會的意思,現在好不容易吃完飯可以找理由將赫連長葑踢走了,卻沒有想到夜千筱剛出門就要走……
雖說請他吃飯的約定是達成了啦。
「不用,」夜千筱聳了聳肩,非常直白的戳中徐明志的軟肋,「他們不想見到你。」
「……」
忽然想到什麼,徐明志欲哭無淚。
若說昨天他去夜媽媽那邊,就像是稀客似的被招待的話,今天再去,只有討打的份了。
誰叫他那麼果斷的解除婚約呢?!
昨天夜媽媽語重心長的跟他說了很久,他卻似是沒有任何尊重的在糊弄,回答的激起敷衍,如果他自己的女兒被退婚然後還得到俺麼敷衍的回答,最後還死乞白賴的往他家裏鑽,他肯定得掄起棍子將對方揍得個半身不遂!
如此想想,徐明志還覺得自己挺虧的。
「再見。」
抬手擺了擺,夜千筱全然沒有繼續停留的想法,優哉游哉地便直接往街道上一走,抬手間便攔了個出租車,最後連回看一眼都沒有,便直接坐進了車,瀟灑離去。
眼看着她坐的車消失在視野中,徐明志掩去心裏那淡淡地失落,剛想回自己的車,可偏過頭就見得率先一步離開的赫連長葑,他猶豫了一下,便立即追了過去,「你剛剛怎麼不送她?」
雖然說徐明志很不喜歡赫連長葑打夜千筱的主意,但對赫連長葑這種有機會都不獻殷勤的行為也很是疑惑,如果赫連長葑對夜千筱真的沒有意思,為什麼會跟着他們過來,而且還明晃晃的當那麼大的電燈泡?可如果他真的有意思的話,可以送夜千筱回家的機會擺在眼前,他怎麼一點兒行動都沒有……
赫連長葑斜了徐明志一眼,並沒有說話,步伐走得穩健而流暢。
「喂,你家的那個小孩,到底是不是親生的?」
「……」
「夜千筱沒有耐心,是不會帶孩子的。」
「……」
「是不是撿回來的?」
「……」
喋喋不休的說着,眼看着赫連長葑就要走出停車場,徐明志下意識地停下腳步,朝着他的背影喊了聲,「你去哪兒?」
「買玩具。」
赫連長葑頭也不回的回答。
微微一愣,徐明志看了眼赫連長葑離開的方向,正巧超市的方向。
切!
徐明志不爽的盯了他幾眼,然後有些掃興的往自己的車走了過去。
……
因為回程的路途比較遠,夜千筱回去的時候,時間已經很晚了,不過夜媽媽還做着稀飯在等她。
「回來了?」
在客廳的夜媽媽聽到動靜,很快地就走了出來,看到進門換鞋的夜千筱,臉上立即流露出難言的歡喜,眉眼染滿了笑意。
「我給你做的是皮蛋瘦肉粥,你以前好像挺喜歡吃的,不知道現在味道有沒有改。」
邊過來拿下夜千筱的帽子和圍巾,夜媽媽溫柔的解釋着,不過神色里總是帶着擔憂的意味,生怕夜千筱不滿意她往粥里添了些沒有必要的東西。
向來被慣着長大的夜千筱,挑食的壞習慣肯定是有的,甚至經常因為擺上餐桌的飯菜不合口味而大鬧,狀態好點兒的時候會直接不吃回房間,狀態不好的時候幾乎會將整桌菜都給打翻,以至於夜爸爸從小就罵夜媽媽太慣着她了,每每這個時候夜爸爸和夜媽媽都會發生口角之爭,有時候甚至還會打起來。
當然,每次夜爸爸和夜媽媽吵完後,夜千筱也免不了一頓打。
離開夜家之後,夜媽媽對夜千筱喜歡的口味更是掌控不住了,畢竟很少有給夜千筱做飯的機會,昨天的菜單還是她糾結了大半個下午才決定的,看着夜千筱有過肯定的言語,她心裏才算是鬆了口氣。
凝眉看向夜媽媽,將她擔憂的神色都看在眼底,夜千筱猶豫片刻後便直接搖頭,「沒有。」
她向來不挑食,傍晚的時候是因為覺得稀飯簡單才讓夜媽媽弄的,不過沒想到無論讓夜媽媽做什麼,她都得提心弔膽的。
夜千筱無法理解一位母親在面對自己許久不見的女兒時會是怎樣的心情,也無法理解這位母親處處只求女兒的滿意是何種感情,但無論哪個正常人在面臨這樣的情意時,總歸不會將心給凍得太僵,只是夜千筱能夠做到的,便是在她擔憂的時候給予肯定。
剛剛抵達客廳,夜媽媽就將還冒着熱氣的皮蛋瘦肉粥給端了上來,並且非常期待着夜千筱給出的評價,直到夜千筱嘗完一口說出「好吃」後,她幾乎眉眼都樂開了花,比迎接新的一年到來更要開心。
「千筱啊,」看着夜千筱吃着自己親手做的粥,夜媽媽心裏的情緒有些錯綜複雜,她不由得往夜千筱的方向坐近了點兒,神色間盛滿了些許猶豫,「我們明天可能沒辦法陪你去玩了。」
「嗯。」下意識地應了一聲,可旋即夜千筱便偏過頭,略帶幾分疑惑地問道,「怎麼了?」
「事情是這樣的,」夜媽媽緩緩的說着,眼底仍舊盛滿了溫柔,只是話語卻有些憂傷,「你爸剛剛打電話過來,讓你明天就回去,估計有什麼事想跟你談。」
端着碗的動作微微頓了頓,夜千筱狐疑地視線從夜媽媽那頗為憂愁的臉上掃過,狹長的眼眸倏地眯了起來,但話到嘴邊卻是隨意地應聲,「哦。」
按照尋常的做法,夜家想要讓夜千筱回去,肯定也是主動來聯繫她的,就算被她拒絕他們估計也會使用手段強行把她給帶回去,因為現在夜家是夜爸爸當家,那個男人自以為是的程度已經令人髮指了,只要是不合他心意的,什麼事情都有可能做得出來。
而現在既然選用迂迴政策,就代表他並不想跟她來硬的。只是能夠說服夜媽媽來勸她回去,估計也用了什麼手段,其中施加壓力是最容易的。
一個家庭對付一個家族……雞蛋碰石頭,不是嗎?
有些錯愕的看着沒有任何遲疑就點頭的夜千筱,夜媽媽眼底划過淡淡的失落,只是很快就掩蓋了過去。
說到底,她還是希望女兒能夠留下的,畢竟這次夜千筱一回去,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過來。
更何況,女兒只有十天的假期,十天後她就要回部隊了,到時候就得一年多都見不到面了……只怕任何一個做母親的,都會對此感到不舍。
然而,無論她再如何的不舍,已成事實的事情是無法改變的。
次日清晨,天色才蒙蒙亮,夜家來接夜千筱離開的司機就已經抵達,而且使用手機奪命連環催,幾乎每隔兩分鐘就給夜媽媽打一次電話,生怕夜媽媽耽誤一秒鐘的時間,以最為急促的語氣想要將夜千筱給催下樓。
既然已經不是夜家的女主人了,夜家這位司機也沒有將她放到眼裏,最基本的尊重都被他拋到了腦後。
「咚。咚。咚。」
夜千筱的房門被小心翼翼地敲響。
緊接着,便是夜媽媽溫柔的呼喚聲,「筱筱,醒了嗎?」
她話音剛落,正在房間裏做仰臥起坐的夜千筱就從地上站了起來,很快就將門給打開。
然而,站在門外的夜媽媽抬眼就看到穿戴整齊的夜千筱,心裡冷不防地有些驚訝,停頓幾秒後才算是反應過來,緊接着問夜千筱道:「筱筱,夜家司機已經在樓下等你了,你是直接下去,還是先吃了早餐?」
「讓他等着。」
夜千筱微微皺眉,絲毫沒將那個所謂夜家司機當回事兒。
「可……」
猶豫着,夜媽媽話還沒說完,握在手裏的手機便再度響了起來,她看着那一連串的數字就覺得有些頭疼,只是一直以來培養出的禮儀,卻讓她不得不接。
「什麼時候下來?」
才接通電話,手機那邊就傳來司機沒好氣的聲音,無端的有些刺耳,而那種惡劣的態度,幾乎任何人聽到都會覺得不爽。
於是,沒有等好脾氣的夜媽媽回復,她的手機就被夜千筱給截了過去,下意識地抬眼看了過去,只見夜千筱直接將電話給掛斷,然後迅速利落的將那個號碼拉到了黑名單中,不到十來秒手機又被塞到了她的手中。
這一連串的動作,絲毫不拖泥帶水的,簡單又隨意,仿佛在做什麼最尋常不過的事般,可是卻將夜媽媽怔得一愣一愣的。
她不覺得夜千筱會老實地聽司機的話,可她當時都做好夜千筱動火跟司機罵架的打算了,卻沒有想到她會如此平靜地將電話號碼給拉黑,而她的手機也完完整整的被還了回來。
「早餐跟昨天一樣。」
在將手機還給她的那刻,夜千筱就已經走出了門,在經過她身側的時候淡淡說着,為等她反應過來便直接去了洗手間進行洗漱。
那天上午,司機在車裏等了整整三個小時,等待向來是最難熬的,他的電話打不通又無法得到準確的答案,整個過程急的他火燒火燎的。
倘若平時讓他等待夜爸爸,他肯定毫無怨言的等着,連任何催促的電話都不敢有,可他堅信這位前任夜家女主人已經回不去了,夜千筱在夜家又不是受寵的那個,平時嘰嘰喳喳的只會任性撒潑,夜爸爸肯定不會聽他的,所以他才敢如此的擺架子,根本就是料定夜千筱沒有辦法在夜爸爸那裏告狀。
可是這次他卻飽受折磨,在不知道時間的情況下,他能做到的就是聽着車內的廣播虛度光陰,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公寓門口,生怕錯過了任何的身影。
直到三個小時後。
司機最後一點耐心也被磨光了之後,總算是看到了從公寓門口走出來的夜千筱。
他下意識的鬆了口氣,然後整理了下西裝,快速地從打開車門走了下來。
「夜小……」
臉色繃得緊緊的,司機剛想應付似的跟夜千筱打聲招呼,然後將她弄到車上來了事,可沒有想到這話還沒有喊完,夜千筱就毫無神色變化的從他身邊走了過去。
仿佛他根本就不存在似的。
司機訝然地望着她的背影,見得她根本就沒有在意他和那輛車,心裏就算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為了完成任務也還是慌張地朝夜千筱快步走了過去。
「夜小姐!」
疾步走到夜千筱面前,攔住了她的去路,司機重重地喊了她一聲,然後指着旁邊的車子道,「車在這邊。」
冷冽乾燥的寒風呼嘯而過,將道路旁那些灌木樹枝上停落的積雪嘩嘩垂落,細碎的雪花迎風飄揚,從夜千筱身邊悠悠飛舞而過。
好像她渾身的氣息都變冷了似的。
夜千筱身着件黑色大衣,同色的圍巾隨意地搭在脖頸上,下身牛仔和及膝長靴,將高挑的身姿完好的襯托出來,一頂黑色的帽子戴在頭頂,遮掩住了她光潔的額頭和短髮,一副黑色的眼睛更是將大半張臉都給隱藏起來,但熟悉她的仍舊能夠一眼辨識出她的身份。
最開始的司機只覺得她背影很像夜千筱,並沒有去深究她的打扮,可真正站到她面前的時候,只覺得她的墨鏡下有股凜冽的寒光直逼他腦門而來,無可言明的懼意在心底蔓延,還有那渾身散發出來的氣勢,給人以強烈的危機感和緊迫感,仿佛在誰也不知道的下一刻,便有意想不到的危險降臨。
司機強壓着心裏的那抹膽顫,然後頗為狐疑地看着面前的女子,想要確定她是不是他所等待的夜千筱。
他記憶中的那個蠻橫的大家小姐……
不可能是這樣,不是嗎?
「不勞煩了。」涼涼的聲音傳出,夜千筱抬手將墨鏡給取掉,旋即淡然地瞥了眼面前的司機,音調冷到某個極致,「我自己開車回去。」
司機倏地愣住。
什麼叫做……自己開車回去?
死機的大腦停頓了會兒,可等司機反應過來之際,夜千筱已經消失在了他眼前,心裏不由得晃了晃,他下意識的環顧四周想去找夜千筱的身影,卻只在某個方向找到夜千筱的背影。
瀟灑自若的背影,跨着優雅淡定的步伐,她的手上正把玩着一串車鑰匙,似乎挺悠閒的樣子。
吞了吞口水,司機忽然想到了種可能性,同時心裏慌得更厲害了。
如果他沒有搞錯的話,夜千筱並不想坐他的車,而是要自己開車回夜家。
可是……
緊緊地皺起了眉頭,先前給夜媽媽打電話時還強硬得很的司機,這下確實徹底地被嚇到了,他可是被夜家派過來接夜千筱回去的,如果他耗費了那麼多的時間都沒有將夜千筱送回去,還是讓夜千筱自己開車回去的,那就是他自己沒有將任務完成好。
要是夜千筱再添油加醋幾句,那他玩忽職守的罪責可就直接被定下了。
想明白夜千筱的意圖,司機頓時就急的滿頭虛汗,直到看着夜千筱將車子給開了出來,他才靈機一動,撒腿就往馬路中央跑了過去,兩臂張開直接擋住那輛車的去路。
現在只要夜千筱停車,他才能想方設法的讓夜千筱上自己的車,他也相信夜千筱沒有那個膽量,會真的從他的身上軋過去!
而,車上。
夜千筱悠然地開了點兒輕音樂,將那位敢於用自己肉身來抵擋她的司機看在眼底,只是她的神色間只是慵懶和無聊之意。
有關這位司機的印象有很多,確實是個很會做人的,當着主人的面各種討好奉承、卑躬屈膝,可背着主人的面,就開始耀武揚威、狗仗人勢,正可謂是將「卑鄙小人」這個詞展現的淋漓盡致,甚至曾多次沒有將夜千筱放到眼裏。
以前的夜千筱當然也想過告狀,可她刁蠻任性的形象已經深入人心,無論她怎麼說都沒有人肯相信她,最後事情也只能不了了之。
但,夜千筱從一開始,就沒有將這位司機放在心上,類似這樣的小角色,花一點兒心思都算是浪費。
將音樂聲放大了些,夜千筱掃了眼旁邊的景色,下一刻便忽的狠踩油門,直接將原本的二十碼猛地增到了八十碼,跟烏龜爬似的速度瞬間爆增。
而且,沒有任何停下來的跡象。
車輛跟司機之間的距離,不過百米,可轉眼間便是二十米,十米,五米,兩米……
目瞪口呆地看着這徒然增加的速度,司機驚慌失措的睜大了眼睛,急速上升的恐懼感令瞳孔上升,心裏竟有的絲絲僥倖瞬間化作煙消雲散,屬於死亡的威脅迎面撲來,剎那間仿佛連雙腿都灌了鉛般難以動彈,直到車輛近在眼前的那刻,他才猛地往旁邊撲了過去……
狂風席捲而過,帶着呼呼之聲,同時還伴隨着車輪划過的聲音。
清晰入耳。
狠狠砸在地上的身體傳來劇烈的疼痛,司機的四肢仿佛失去了知覺般,癱軟在地上,無意識的手指還在顫抖,明顯還沒有從剛剛的死亡威脅中反應過來。
直到過了很久很久,身體的熱量近乎消耗的乾淨的時候,司機才漸漸地回過神來,可映入他腦海里只有一個想法——
夜千筱是真的沒有停下的打算!
如若慢一點點,哪怕只是慢一點點,他當場就會被那輛車給撞飛,甚至會當場喪命。
司機被嚇得面如土色,在僥倖自己撿回一條命的同時,印刻在心裏的那抹恐懼感卻久久無法消散,而那個造成這份恐懼感的夜千筱,在剎那間早已成了他的噩夢。
慘了!
……
開着車來到夜家別墅的時候,已臨近中午,夜千筱在驗明身份後,便開着車大搖大擺地進了門,然後順着記憶輕車熟路地將車停到車庫。
只是,她才剛將車給停好,就見得有個不過七八歲的男孩跑到了窗前來,對着她就做了個鬼臉。
「臭女人,還敢回來,不要臉!」
拉着臉罵了她一聲,那男孩手裏抓這塊石頭,毫不猶豫地就朝着敞開的車窗里砸了過去,而目標正好直衝夜千筱的臉。
微微沉下眼眸,寒光從眸底划過,夜千筱不過抬手間,就將那尖銳的石頭抓在手裏。
那男孩見自己的石頭沒有砸中她,不由得呆了呆,而下一刻再對上夜千筱那冰冷的眸子時,幾乎都嚇得定在了原地。
不過拇指大的石頭在手裏扔了扔,下一刻手指輕彈,那石頭赫然由在空中落下的方向偏轉九十度,直接朝車窗外飛了過去,在那個男孩目不轉睛的瞬間,石頭就已經準確無誤地砸中了他的額頭。
男孩怔了怔,似乎過度驚愕沒有感覺到疼痛般,眼睛不由得眨了眨。
而等他意識到額頭上傳遞開來的疼痛時,剛剛還在車內的夜千筱,卻不知何時出了車門,來到了他的身邊。
可是,還沒等男孩嗷嗷大哭,似有若無的警告視線頓時從上面落下來——
男孩頓時緊閉嘴巴。
------題外話------
【1】看了前面小段子的都知道,女主是個孩紙王,為可憐的夜家弟弟哀悼。
【2】男主確實有個孩子,從哪兒冒出來的乃們猜唄,捂臉。
【3】今天熬了一天,好想三千更來着,現在能趕出來瓶子也覺得是個奇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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