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偏了下頭,將那把三叉戟折刀看在眼底,夜千筱倒是有些遲疑。
這把刀,畢竟挺好用的。
「不願意?」徐明志揚眉。
眸光微斂,夜千筱走到自己柜子前,開門在裏面翻看了下,緊接着隨手丟了個東西過去。
黑色的物體從空中划過,徐明志微微抬眼,迎着頭頂的燈光,將丟過來的物體給抓住。
低眸,定睛一看,是副墨鏡。
「送你了。」
夜千筱拍了下手,然後將櫃門給關上。
把玩着手中墨鏡,徐明志嘴角微抽,陰陽怪氣瞥了夜千筱一眼,「您可真大方!」
「刀給我。」
聳聳肩,夜千筱朝他伸出手。
撇了撇嘴,徐明志失望地看向小氣吧啦的夜千筱,只能抬手將折刀給扔了過去。
折刀握在手中掂了掂,夜千筱隨意地掃了眼,就將其放入了口袋裏。
「明天請你吃飯。」
夜千筱挑眉,許下了個承諾。
「好嘞。」
聽罷,小徐同志瞬間喜笑顏開。
相對於徐明志的禮物,夜千筱將坑蒙拐騙來的墨鏡做禮物,確實有些不走心。所以在將徐明志轟走之前,夜千筱又掏出了把小匕首送給了他。
她向來喜愛刀,能夠被她看中的,不一定多有價值,可質量絕對不會低,用着順手只是前提。
所以,拿到刀的小徐同志,就算是被「轟走」,也是眉花眼笑的。
*
夜色漸深。
夜千筱給柴欣君打完電話後,時間已到凌晨兩點。
估摸着不會有人進來,夜千筱便關了門、熄了燈,跳上床鋪去休息。
然而,她剛將疊成豆腐塊的被子攤開,就見到有什麼從被子裏掉下來,意外的落到她的手邊。
微微一愣,夜千筱藉助外面的路燈,隱約可見灑落在旁的是個紅色包裝的物品。
紅包?
眼底有抹意外閃過,她將紅包撿起來,在靠近窗前的方向打開。
兩百塊錢,一張紙條。
【新年快樂。】
簡單的掃過一眼,夜千筱便認出了字跡的主人。
她曾經跟劉婉嫣一起寫過檢討,對劉婉嫣的字跡自然熟悉。
盯着手裏的紅包看了會兒,夜千筱稍稍凝眉,便動手將錢和紙條塞回紅包。
可,她才剛收好,門便被推開了。
燈光未亮,夜千筱應聲看去,便見得走進來的身影,目光霎時頓了頓。
門外的院裏亮着路燈,房間內光線微弱,但可隱約看清個大概。
走進門的是劉婉嫣,在外面的雨水中染了滿身的寒氣,她剛想去開燈,可似乎意識到什麼,抬眼就朝夜千筱的床位看去。
兩人視線相對。
從窗口灑進來的光線,正好落到夜千筱的床位上,在昏暗的房間內,她的身影卻顯得尤為清晰,包括她手裏拿着的東西。
開燈的動作微頓,劉婉嫣眸光暗下去,旋即偏過身,直接朝自己的床位走去。
一如既往地跳上床,劉婉嫣連衣服都沒有脫,就蓋上了自己的被子。
她背對着夜千筱睡着,一動不動的,連看都不願意多看夜千筱一眼。
斂眸,夜千筱沒有出聲,將手裏的紅包放到枕邊,她將被子撩起來,同樣倒下就睡。
……
基地過年,有很多的人自願守歲,整晚自是熱鬧非凡。
幾個人圍聚在一起,拿着一副撲克牌就能過一夜。
炊事班的人守到天亮,在鞭炮聲響起的剎那,他們便開始在廚房裏的忙碌。
夜千筱和劉婉嫣自然也是其中一員。
可,夜千筱進廚房的時候,卻被小嚴給攔住了去路。
「做什麼?」
夜千筱順勢倚在門邊,挑眉看着笑眯眯地小嚴。
「不夠義氣啊,你昨個兒去哪兒了?」
小嚴往旁邊走了一步,再次擋在她面前。
「加練,睡覺。」夜千筱直言不諱。
「嗬,昨個兒可是過年誒,」小嚴不可置信地瞪着她,恨不得抬手去戳她的腦袋,「咱們炊事班可就你一個人缺席了。」
「呃,」夜千筱想了想,抬手搭住他的肩膀,略微認真道,「抱歉。」
「……」
小嚴猛地一梗,徹底敗了。
與此同時,嘈雜的廚房裡冷不防地傳來一陣粗獷的聲音,「別擋在門口了,快來吃餃子,昨晚特地給你留的。」
聞言,小嚴乖乖讓開。
夜千筱剛想進門,便見得身側有個身影走過,激起一陣涼風。
是劉婉嫣。
目不斜視地走進去,劉婉嫣未曾看她。
停頓了下,夜千筱收斂眸光,旋即進了門。
從昨晚吃過晚飯後,就沒有再吃過其它,昨天晚上是累的沒有知覺了,她只想着休息,今個兒起來倒確實覺得自己餓了。
外面的天色仍舊很黑。
廚房裏亮着燈光,卻看得不夠清楚。
可夜千筱一進門,就見得那熱氣騰騰的餃子,還有擺放在旁邊的小板凳。
「感動吧,特地留的哦。」
小嚴湊到夜千筱旁邊,說話之際莫名地添了幾分心酸。
他們炊事班本來人手就不夠,昨晚的麵粉、肉餡都被那群精力充沛的士兵給搶走了,輪到他們得空的時候,留下的材料着實少得可憐。
所以,這盤餃子,可是他們費勁千辛萬苦才守住的,守歲的時候老想着吃了,若不是為了炊事班的一份子——夜千筱,估計早就被瓜分光了。
「感動。」
夜千筱順從的說了句,轉身就去端盤子吃餃子。
而,小嚴則愣在原地,眼睛眨了眨。
咋,咋回事啊,這大新年的,夜千筱也轉性了不成?
然而,過度驚訝的他,卻沒有聽出夜千筱話語的敷衍,白白錯愕了一場。
在角落裏的小凳子上坐下,夜千筱拿起筷子的時候,冷不丁地接收到幾道異樣的視線。
她抬眸掃去,那些視線又紛紛消失。
不知道在搞什麼鬼。
嘴角微抽,夜千筱拿起筷子,夾了個最邊緣的餃子就往嘴裏送。
才剛剛咬了一口,她就知道那些試探目光究竟為何了。
空彈殼。
她只咬了一小口,所以藏在裏面的餡,清楚的出現在餃子皮里。
是個空彈殼。
「咬到了?」
「啊,真的在你這兒?」
「林班長你是不是故意的,特地放到她的餃子裏?」
*
見着夜千筱將空彈殼夾出來,廚房裏頓時傳來一片鬼哭狼嚎的聲音。
夜千筱莫名其妙。
不過,隱隱約約的,聽着那些七嘴八舌的解釋,她倒也明白了個大概。
過年吃餃子,很多人都會往裏放一些東西,代表着各種各樣的意思。
可這裏是部隊,所以放得多的卻是空彈殼。
林班長放了兩個空彈殼,餃子在哪兒只有他知道,昨晚只有劉婉嫣吃到了一個,而最後一個現在落到了夜千筱手上。
那麼巧。
正好是夜千筱和劉婉嫣。
很難讓人懷疑不是被安排的。
然而,所有的猜疑聲,在林班長一個眼神下,就全部消失殆盡。
迫於林班長的威脅,這一個個的,只能老老實實地去做自己的事情,切菜的切菜,做菜的做菜,淘米的淘米,做饅頭的做饅頭……
夜千筱將空彈殼放到一邊,待其餘的視線都沒放到自己身上後,便開始繼續吃餃子。
「誒,大家都在呢?」
不多時,隨着陣爽朗的聲音,後門忽然進來了幾個不速之客。
說話的是牧齊軒。
等人定睛看去,才注意到他身後還站了兩個背着被子包裹的士兵。
「怎麼回事啊?」最先問話的是賀茜。
她當炊事班的副班長也有幾年了,每次看到這種背着被子和包裹的士兵,都是新兵營的訓練結束、給他們炊事班派新兵來的時候。
「給你們調兩個人過來,」牧齊軒走進門,「夜千筱和劉婉嫣不是要被調走了嗎,怕你們炊事班人手不夠。」
話音落地。
廚房頓時陷入靜寂中。
一個個的,面面相覷,不明所以。
夜千筱和劉婉嫣被調走……他們怎麼什麼消息都沒聽過?
「林班長,這是怎麼回事兒?」
賀茜下意識地看向林班長,問話的時候難免多出些許質問。
既然有炊事員被調走,班長肯定是最先知道的那個。可有炊事員調走,卻不將事情告訴她,也太不把她放到眼裏了。
林班長停下手裏切菜的動作,轉過身看向廚房裏所有的人。
除了賀茜的不滿、溫月晴的喜悅,其餘幾個炊事員都是震驚錯愕不舍,那一雙雙灼熱的眼睛看向他,還殘留着幾分委屈。
「旅長的通知,他們調去參加新兵訓練。」
林班長沉聲地開口,給了他們一個解釋。
廚房內,愈發的沉默。
好些炊事員都憋着鼓勁沒有出聲,可在沒有任何心理準備的情況下,卻很難接受這個事實。
夜千筱和劉婉嫣的離開,他們完全可以接受。
這裏不是能夠容得下他們的地方。
可是,他們都是炊事班的一員,他們都是一個整體——雖然這個整體形成的時間很短,可他們自認為相處的還算愉快。
現在走的這麼突然,連個緩衝的時間都不給……
着實有些難受。
「我們現在就要走嗎?」
劉婉嫣走出人群,朝牧齊軒問道。
過年後,按照規矩是放假七天,他們這些新兵雖然有訓練任務,但也有三天的休息時間。
按理來說,三天後她們再搬離炊事班,也沒有關係。
「沒有。」
感覺到廚房裏嚴肅緊張的氣氛,牧齊軒當下就反應過來,自然斬釘截鐵的給了肯定答案。
他估摸着,如果他說了個「是」,短時間內就甭想安然無恙的踏進炊事班的地盤了。
「誒,你們愣着幹啥,還不歡迎新同志?」
在此等緊要關頭,牧齊軒識趣地轉移話題,將身後的兩個新炊事員推了上來,擠眉弄眼的讓這幫「老炊事員們」積極起來,好歹也得讓新同志感受下新環境的友好。
無奈之下,幾個炊事員應付似的跟新同志打了招呼,然後派了個人領他們去宿舍,早飯的事情就不勞煩新同志出手了。
而,牧齊軒也及時找了個理由脫身,遠離整個炊事班黑低沉氛圍。
炊事班新年裏的第一頓飯,便在異常壓抑的氣氛中結束了。
*
忙完早餐,炊事員們隨便拿了個饅頭填肚子,便默不作聲的離開了廚房。
不過林班長還沒來得及走,就被夜千筱給攔住了。
「林班長,能教我做幾個菜嗎?」
她似是詢問請求,可神色淡淡,擺明了沒把「客氣」倆字放到心上。
林班長略微沉思,轉而問道,「你想學什麼?」
「能吃的。」
「……」
林班長臉色一黑。
這要求,還真不高。
想了想,林班長還是點了下頭,算是同意了。
然而,在林班長板着臉教夜千筱的功夫里,好幾位心情壓抑的炊事員,在旁觀看之際,愣是被逗得開懷大笑。
夜千筱同志正常水平發揮,保持着自己一貫獨特風格,將所有的招數都耍得炫酷漂亮,乍一看還以為是什麼大師級廚師在做菜。
可,林班長的聲音是這樣的——
「放油!炒菜前放油!」
「誰讓你放鹽的時候這麼大氣了?!」
「別顛鍋了,菜都焦了!」
「算了,我來!」
……
從頭到尾,夜千筱都一臉鎮定的將林班長的話給忽略地徹底,最後一盤紅燒肉硬生生的被炒成了黑燒肉,而且沒有任何色素添加的。
純天然!
「以後你出去做菜,別說是我教的!」
林班長難得的氣急敗壞。
「哈哈哈……」
幾個炊事員窩在一起,笑成了一團。
以前早知夜千筱的料理不行,可如今這一看,真正發現,她着實是個黑暗料理高手!
有林班長在旁邊教,你還能做出這種鬼樣來,難怪林班長氣得暴跳如雷。
夜千筱摸了摸鼻子,淡定道:「下一個炒小白菜吧。」
「……」
林班長暴怒,誰說他還要教的?!
「菜洗好了。」
夜千筱自顧自的將小白菜端上來。
「林班長,教吧,千筱悟性挺高的。」
「就是呢,你總不能要求人家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吧?」
「就一個小白菜而已,您可別退縮了,反正再怎麼煮也是能吃的。」
「林班長,勸您一聲啊,您畢竟是教過她的,要是半途而廢了,她以後丟人現眼也得怪到您頭上來。」
……
幾個炊事員你一句我一句的,就跟在說相聲似的,毫不熱鬧。
可他們還沒盡興呢,就全部被林班長的鐵勺給趕跑了。
看着他們匆匆跑開,還嚷嚷着「班長你要好好教,千筱的未來靠你了」,林班長舉着的鐵勺想放又放不下來。
這氣得呀!
狠狠的磨牙,林班長沒好氣的罵了聲,這群小兔崽子!
「林班長,放油了。」
忽的,夜千筱的聲音傳來。
林班長猛地一個哆嗦,下意識地趕了過去。
可,終究慢了一步……
在沒有被燒乾水的鍋里,一勺油放下去,便是「噼里啪啦」的油水濺起,響的驚天動地。
夜千筱自覺地後退兩步。
林班長臉色黑了黑,最終只得搖頭嘆息。
算了,攤上這麼個貨,能怎麼辦?
認命唄。
*
在廚房裏「虛心請教」了一個上午,夜千筱終於做好了四菜一湯,順帶還悶好了一碗飯。
當徐明志接到短訊跑來炊事班的時候,一眼就看到了擺在後院石桌上的幾個菜。
小白菜、紅燒肉、醋溜土豆絲、炒雞蛋,還有一個南瓜湯。
另外,還有份熱騰騰的白米飯。
「你做的?」
徐明志詫異地看着站在石桌旁的夜千筱。
雖說昨個兒夜千筱有說請他吃飯,可他以為是讓林班長做幾個菜就得了,沒想竟然是夜千筱親自動的手。
至於他為何能一眼辨認出來,實在是以林班長的手藝,做不到這種毫無「菜色」的地步。
「嗯。」
夜千筱點頭應聲,指了指米飯的方向,示意他可以吃了。
正巧此時,整理好廚房的林班長從旁走過,一眼瞥見坐下那筷子的徐明志,頗為同情的搖了搖頭,便默不作聲的離開。
「你不吃?」
夾起片小白菜,徐明志剛放到米飯上,就想到什麼般,抬眼問了夜千筱一句。
「你吃。」
雙手環胸,夜千筱淡然自若的看着他。
心裏猛地竄起不祥的預感,徐明志咬了咬牙,有些猶豫的將白菜塞到口中。
嚼了嚼。
呃,味道還不錯。
夾了口炒雞蛋,有點兒咸。
喝了口南瓜湯,有點兒淡。
吃了根土豆絲,有點兒老。
咬了口紅燒肉,有點兒硬。
於是,徐明志百分百確定,這確實是夜千筱做的。
「你慢慢吃。」
見得徐明志的眉頭從皺起到舒緩,夜千筱便不再多加停留,轉身就打算走。
「你幹嘛去?」徐明志叫住她。
「看菜地。」
聳聳肩,夜千筱步伐平穩的離開。
可憐的小徐同志,看了看夜千筱離開的背影,又看了看桌上的飯菜,很沉重、悲痛的嘆了口氣,然後非常有壓力的埋頭解決這堆飯菜。
畢竟是夜千筱的一番心意,他也不好意思浪費了……
*
夜千筱並沒有看成菜地。
去菜地的中途,需要繞過宿舍。
可她才走近,就聽到賀茜和溫月晴的爭吵聲,便不自覺地停住了腳步。
自從上次賀茜和溫月晴爭吵後,她們倆的關係就算決裂了,冷戰到現在,就算是迫不得已說話都是冷言冷語的。
夜千筱忙着訓練,忙着看菜地,並沒有過多關注她們,只能大概知道情況。
這次,似乎鬧得很兇。
腳步微頓,夜千筱免不了疑惑,倒也轉身去宿舍。
「當——」
剛來到門口,就聽得陣杯子砸地的劇烈響聲。
「賀茜,你是不是瘋了?!」
溫月晴頭髮凌亂,只穿着內衫和褲子,腳下連襪子都沒穿,赤腳踩在冰冷的地面,臉頰氣得發紅。
站在她面前的是賀茜,相對來說衣冠整潔,可她的火氣顯然也不小,胸脯氣得上下起伏,雙目赤紅的盯着溫月晴。
在她們腳邊,是只摔得變形的鐵杯。
劉婉嫣坐在床上,身上還蓋着被子,她煩躁的揉着眼睛,臉色浮現出異樣的霞紅,而朦朧的睡眼裏盛着些許怒火。
顯然,她是被驚醒的。
「別人都在守歲,現在還不是在做事,就連兩個新來的都在忙活,難不成就你身嬌體貴,別的忙着你就跑來睡覺?!」
賀茜怒火中燒,中氣十足的朝溫月晴吼着。
雙手緊緊握拳,溫月晴狠狠地瞪着她,猛地就朝賀茜沖了過來,一邊揪住她的衣領一邊指着劉婉嫣的床鋪。
「你眼睛瞎了是嗎,劉婉嫣也在睡覺,你憑什麼只來管我?!你他媽覺得我好欺負是嗎?!」
狠狠搖晃着賀茜的身體嘶吼着,溫月晴小小的身體不知哪兒來那麼大的爆發力,硬是讓平時有鍛煉的賀茜無從反抗。
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賀茜只覺得腦子發昏,看着面前發瘋似的的溫月晴心裏也有些發憷。
斂了斂心神,賀茜兇巴巴的吼道:「你鬆開!溫月晴,我再說一次,你鬆開——」
「啪!」
響亮的巴掌聲忽的響起。
打斷了房間裏所有的爭執。
溫月晴錯愕地捂着半邊臉,微微抬起的眼眸里還有些蒙,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賀茜抬起的手還沒有放下,看着溫月晴那忽然變紅的半張臉,心裏也難免有些慌亂。
這一下,劉婉嫣也徹底的驚醒了。
房間內再度陷入了寂靜。
死一般的寂靜。
而,沒多久,反應過來的溫月晴,「哇」地一聲就哭了起來。
賀茜難免有些慌。
「嘎吱——」
半敞開的門被推開,突兀的聲響格外引人注意。
除了蹲在地上哭泣的溫月晴,賀茜和劉婉嫣皆是不約而同的看向門口。
夜千筱站在那裏。
微涼的清風吹進來,站在門口的人逆着光,身後籠罩了層淡淡的毛邊。
賀茜的心猛地緊了緊。
「抱歉,打擾你們了。」
涼涼的聲音隨風而來,落到耳里卻激得人猛地一個哆嗦。
賀茜向來有些怕夜千筱,此刻被撞破這種事,她只能訕訕地收回手,難掩心裏的慌張。
然而,夜千筱卻跟什麼都沒有看到般,淡淡的目光收了回來。
直接進門。
事實上,根本就不需要她做什麼。
她的存在,本身就是強有力的鎮定劑。
迫於她的壓迫力,誰都不敢在她面前輕舉妄動,就算是跟她無關的吵架。
溫月晴又急又氣,心中萬般委屈,可見到夜千筱進門,她的哭聲也漸漸小了下去,穿好衣服、鞋子,便氣呼呼的跑出了門。
緊接着,賀茜頗為緊張的離開。
「藥。」
夜千筱在柜子裏找了圈,最後拿出盒感冒藥丟到了劉婉嫣的床上。
劉婉嫣下意識接住。
自從今早醒來,劉婉嫣就覺得頭昏昏沉沉的,忙完便回來睡了,沒想又被溫月晴和賀茜吵醒,現在腦袋嗡嗡作響的,幾乎頭疼欲裂。
所以,原本想將感冒藥丟回去的她,抓住盒子的手微微一緊,最終還是留了下來。
「水。」
張了張口,聲音沙啞的吐出這麼個字。
夜千筱斜了她一眼,關好櫃門後,就隨手拿了劉婉嫣的杯子,再拿熱水瓶給她倒了杯熱水。
腦袋發昏,可意識卻清楚。
劉婉嫣看着夜千筱的動作,微微抿了抿唇,嘴角扯出抹苦笑來。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都沒敢去將事情的原委問清楚。
她不想懷有僥倖,免得遭受更大的打擊,也不想弄個清楚明白,因為她可能有點兒接受不了。
可,讓她裝作沒看到,也不是她能辦到的。
「給。」
夜千筱將水遞到床邊。
看着夜千筱那平靜淡然的臉色,劉婉嫣在心裏輕輕嘆了口氣,然後將溫熱的水杯給接了過去。
站在床鋪旁沒動,將劉婉嫣漫不經心吃藥的動作看在眼裏,夜千筱稍稍皺起眉。
待到她將水喝完,夜千筱又將水杯給接了過來,可她卻沒有馬上離開。
「咚咚。」
不等夜千筱說話,敲門聲就忽的響起。
門沒有關,敲門只是禮貌。
夜千筱和劉婉嫣抬眼看過去,旋即兩人眼裏都染了幾分驚訝。
站在門口的是宋子辰。
身着海軍作訓服,身材筆直的挺立在門外,眉眼看起來乾淨而柔和,臉上露出禮貌而好看的笑容。
玉樹臨風,溫潤儒雅,坦坦蕩蕩。
與昨晚的形象截然相反。
夜千筱眉頭緊蹙。
「我找夜千筱。」
他嗓音溫和好聽,如清風徐徐而過,一如既往的溫柔。
但,劉婉嫣心裏卻涼了半截。
「沒空。」
夜千筱將手裏的杯子往桌上一放,冷颼颼的視線便掃了過去,不缺威脅和警告之意。
垂眸看了看門口的人影,劉婉嫣的心狠狠揪了揪,抓住被子的手微緊,很快就仰頭往枕頭上倒了下去。
被子將她裹住,沒有露出任何縫隙。
宋子辰一動未動,目光認真而執着,看不出任何離開的跡象。
煩躁的皺眉,夜千筱直接往門口走過去,可在宋子辰兩步遠的距離又頓住,抬手抓住門邊。
沒等夜千筱關上門,一隻手便抓住她的手腕。
夜千筱抬眼,眸中夾雜着殺氣。
「我找你有點兒事。」
宋子辰微微低着頭,看向夜千筱的目光里,誠懇而堅持。
他的聲音壓得很低,仿佛不想驚擾了劉婉嫣般。
「鬆手。」
冷冷開口,不容否決。
現在的夜千筱可不像昨天那邊,能夠隨意被人給掌控。
在格鬥方面,按照正常的發揮,夜千筱跟宋子辰真若動起手來,最差勁也能打成個平手。
稍稍有些遲疑,宋子辰眼裏流露出些許失望,可抓住夜千筱手腕的手還是鬆了松,最終垂落下去。
「出去。」
命令式的語氣。
宋子辰如言出門。
可他未離開,就聽到腳步聲,有些詫異地偏過頭,便見得夜千筱已經隨着出了門。
「砰」地一聲,門被夜千筱關上。
仿佛在一瞬間,房間就安靜下來。
斜上角的床鋪上,滾成一團的被子稍稍動了動,被遮掩住的腦袋伸了出來。
眼底雪白的天花板,劉婉嫣愣愣地睜着眼,良久,她翻了個身,輕輕閉眼嘆了口氣。
*
清風習習,帶着涼意。
夜千筱跟宋子辰來到院落的槐樹下。
枯葉凋零,唯有光禿禿的樹幹,更顯得這院落的蕭瑟。
「說。」
簡潔明了的開口,夜千筱雙手環胸,跟宋子辰保持一定的距離。
「昨晚,」宋子辰話語微頓,頗為遲疑,「很抱歉。」
冷眸微抬,夜千筱眉頭輕皺,視線緊緊盯着宋子辰,想要看出什麼端倪來。
可,宋子辰確實很真誠,最起碼沒有昨晚的輕挑與邪氣,倒是挺符合以前的形象的。
「她生病了。」夜千筱眯了眯眼。
「哦。」
宋子辰點頭,神色頗為沉重。
「你不去看看?」
「不用了。」搖頭,宋子辰微微嘆氣,「你讓她離我遠點兒。」
「要求?」
夜千筱眸色愈冷。
認真的看着她,宋子辰一字一頓的開口,「不,這是請求。」
「她給你添麻煩了?」
「沒有。」
夜千筱笑了,「那你沒有立場。」
一直以來,劉婉嫣除了給宋子辰表白過兩次外,就沒有做出讓他困擾的事。
她懂得怎麼對人好,但是又不給人添麻煩,她的喜歡除了夜千筱和施陽,就沒有其他人知道。
喜歡他是劉婉嫣的事,宋子辰在沒有被造成困擾的前提下,沒有立場控制劉婉嫣的行為。
宋子辰忽的陷入了沉默。
「不過,我會幫你轉告。」
對方的來意已經說明,沒有再繼續交談的必要。
轉身,夜千筱走向菜地。
宋子辰靜靜地站在樹下,望着夜千筱遠去的身影,神色卻藏着幾分憂慮。
*
由於劉婉嫣生病,夜千筱給她請了假,順便做了她的那份工作。
或許是夜千筱上午「學做菜」、將林班長氣到的事情傳了出去,炊事班的氣氛也緩和了許多,沒有早晨的那般凝重陰沉,甚至還有幾個人特地給夜千筱送離別禮物。
那天晚上,在夜千筱的提一下,林班長用自己的津貼給整個班做了頓飯,雖然賀茜和溫月晴都找理由沒有參加,可退了燒的劉婉嫣都被迫到場。
這算是夜千筱和劉婉嫣的送別飯,也順帶歡迎了新來的兩個同志。
而,上午讓徐明志「實驗」過了的夜千筱,也主動的參與了做飯的工作。
只不過,她才炒了兩下菜,就被林班長轟到一邊切菜去了。
人不可能是萬能的,鑑於夜千筱的槍法出神入化,林班長也不奢望她能把菜做得好。
這頓飯吃的熱熱鬧鬧的,沒有任何的離愁別緒,畢竟夜千筱和劉婉嫣沒走多遠,而且對她們倆來說是好事,基本上都是輪番敬酒、送上祝福。
劉婉嫣剛退燒,身子有些虛,可硬撐到最後才離席。
夜千筱陪同她離開。
夜色靜謐,歡聲笑語遠去,夜風中帶着刺骨的涼意。
「夜千筱。」
忽的頓住腳步,劉婉嫣的咬字有些重。
夜千筱同樣停下腳步,偏頭看她。
咬了咬唇,劉婉嫣終究是忍不住,「你跟子辰……」
從昨晚到現在,她都抓心撓肺的,憋了滿肚子的話想問,可每每看到夜千筱那平靜無波的眼神時,總歸是忍了下來。
夜千筱是怎樣的人?
她並不清楚。
因為她看到的夜千筱並不完整。
一個人不可能強大到無可匹敵的地步,所以她看到的那個強大、冷靜、自製、義氣的夜千筱,都只是她看到的。
「是問昨晚的事吧。」夜千筱替她補充道。
劉婉嫣抬眼,甚是詫異。
揉了揉額心,夜千筱只覺得頭疼。
若不是宋子辰將事情扯到她身上來,她也無需操心那麼多事兒。
麻煩。
說到這兒,夜千筱無心隱瞞,便將昨晚和中午的事詳細說了,包括宋子辰的兩種態度和表現。
始作俑者是他,今個兒就來道歉了……
覺得好玩呢?
宋子辰要麼在計劃更深的,要麼就是有其他不便說的原因。
總而言之,他要是再肆無忌憚的話,她保不準會一槍崩了他。
有時候,玩過頭了,難免會玩火*。
「他不是這樣的人。」
聽完夜千筱的講述,劉婉嫣不可置信的皺起眉,下意識地提出反對意見。
她知道的宋子辰很溫柔……怎麼可能……
靠!
頭都大了!
「我不了解他。」
夜千筱淡淡的看了她一眼。
劉婉嫣陷入沉默中。
半響後,她忽的問,「子辰和赫連隊長,你更欣賞誰?」
「宋子辰有讓我欣賞的地方嗎?」夜千筱笑着反問。
「……」
自己當成寶的人,忽然被鄙視得徹底,劉婉嫣的心情更是低落了。
「呃,」夜千筱頓了頓,安慰道,「如果演技算的話,我欣賞他這點。」
「我不想聽你說話。」
深吸了口氣,劉婉嫣加快腳步。
聳聳肩,夜千筱速度不變,看着劉婉嫣匆匆遠去。
*
夜千筱和劉婉嫣的冷戰,在不過幾分鐘的談話中解決。
而溫月晴和賀茜的僵持,卻一直在持續,以至於宿舍的氣氛都嚴肅不少。
一切如常。
翌日。
「誒,待會兒出去逛嗎?」
恢復精神的劉婉嫣,端着洗好的土豆來到夜千筱身邊。
現在整個基地都在放假,加上他們炊事班管的比較寬鬆,只要有了班長許可,完全是可以出去的。
以後被調走的話,這種機會可就難上加難了。
「嗯。」
夜千筱隨口應聲,仍舊低頭切着土豆。
剝了皮的土豆,在被她擺正後,便是手起刀落,伴隨着「咚咚咚」的聲音,土豆從片到絲,就像變魔術般神奇。
她動作向來乾淨、利索,不過轉眼間,兩個土豆在她手裏已經化作土豆絲了。
在旁邊站了會兒,劉婉嫣微微搖頭。
她離開炊事班可沒關係,餵豬的一拉一大把,可要是夜千筱離開了,班裏那幾個炒菜的可要心痛死了。
畢竟不是誰都有夜千筱這般靈活刀法的。
切好菜,吃過早餐,在跟林班長說了身後,夜千筱和劉婉嫣便簡單收拾了下,準備出門。
「你們,出去啊?」
溫月晴站在門邊,小心翼翼地朝她們開口。
「嗯。」隨口應了聲,劉婉嫣將錢包丟到包里,再抬眼看她,「要帶什麼東西嗎?」
「呃。」
溫月晴有些驚訝的張大嘴,一時間竟然哽住沒說話。
她確實有事相求,可沒想到,劉婉嫣會主動幫她帶東西。
「不用?」
拉好拉練,劉婉嫣朝她挑眉。
自從她們進屋起,溫月晴就磨磨蹭蹭的站在門口,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有事要幫忙。
「用!」當機立斷的應聲,溫月晴低着頭,「能……能幫我個內衣嗎?」
夜千筱和劉婉嫣微愣,下意識掃向溫月晴的胸口。
感覺到兩股打量的目光,溫月晴臉色頓時通紅,下意識雙手抱胸。
*
接近午時。
繁華的街道上,人來人往。
洶湧的車流中,一輛黑色的aventador從緩緩而過。
副駕駛位的車窗打開,露出個身着黑衣的男人。
手肘搭在車窗上,戴着皮手套的兩指間夾着根煙,星點的紅光明明滅滅。
車內,煙霧繚繞。
司機摁了摁耳麥,「嗯」了一聲後,便朝男人開口,「sliver,人的位置確定了。」
「過去。」
冷靜的聲音,微微沙啞。<!--ov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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