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區醫院。
寧靜的夜晚,醫院再度陷入了寂靜中。
亮起燈光的病房內,劉婉嫣難得細心地給李嘉餵着湯,兩人偶爾會說幾句話,但是卻沒有太多的交流,病房基本上都處於寧靜狀態。
這段時間李嘉的精神狀態恢復了不少,雖然偶爾還是會盯着某處發呆,跟人聊天的時候時常會游神,不過很明顯的比以前要好許多,加上有專業心理醫生的開導,無論是身體上還是心理上,都有着很明顯的好轉。
「那個,千筱呢?」
整頓飯的時間都在猶豫,李嘉直到頗為難熬的將湯喝完後,才將從劉婉嫣進門後就有的疑惑給問了出來。
自從上次夜千筱回到基地過來看了她一趟後,之後就再也沒有來過。
她並不知道夜千筱離開後就去找舒藍沁和華雅算賬的事,也不知道華雅現在已經捲鋪蓋走人了,所以她仍舊覺得自己沒有得到夜千筱的諒解,尤其是她一直都見不到夜千筱。
每天待在房間裏養傷,還有領導特地過來找她談心,日子過得很枯燥,現在已經有領導跟她商量接下來的去處了,她表示服從分配,所以她並不清楚會在這裏待多久,甚至不清楚自己還能不能再見到夜千筱。
有點擔心。
說心裏話,在這個地方,她最不放下的就是夜千筱了。
她是個內斂靦腆的,本來跟夜千筱相處久了還有些開朗,可因為宗冬的事情後又瞬間先回原形,甚至於比以前更加沉默了,所以每次見到劉婉嫣的時候都想問夜千筱的情況,只是一直都沒有問出口。
「她?」聽到問話的時候,劉婉嫣正在整理着碗筷,她微微愣了愣,然後坐回了李嘉的床邊,「她現在在山上訓練呢,你知道的,過些日子就是冬季演習了。」
劉婉嫣很斟酌的說出這樣的答案。
有關夜千筱的想法,她是真的怎麼也猜不透,明明當晚就去幫李嘉報復了,也知道李嘉算是受害者,好幾次她都想拉着夜千筱過來,卻被一口否決。
也沒有什麼過激的情緒,主動幫李嘉裝飯菜,甚至她弄回來的那些野味,做好後都是第一個給李嘉的。
一如既往地態度,就是沒有再來醫院。
「嗯,」李嘉點了點頭,繼而頗有歉意的朝劉婉嫣笑了笑,「不好意思,這些日子耽誤了你那麼多時間……嘶……」
話沒說話,就得到劉婉嫣十足十的爆栗。
「你不需要這樣,」劉婉嫣收回手,看着滿是疑惑的李嘉,很自然地聳了聳肩,「對你做什麼,都是我們心甘情願的,你與其這麼糾結,還不如心安理得接受。」
說這話的時候,劉婉嫣在心裏也微微嘆息。
她都想不清怎麼跟李嘉混熟的,像這種類型的女生,是她以前怎麼也不會接觸的,她喜歡做事乾脆利落的,就像夜千筱那種……不對,夜千筱已經算是某種極端了。
她也不想跟李嘉討論這些矯情的事,沒有什麼感謝和不好意思的,有時候心甘情願的事情都說不準,她花費時間來探望李嘉,可不是想得到這幾句話。
「哦。」
李嘉認真的點頭,因為疼痛眼底浮現出些許水霧,令眼前的人影漸漸變得模糊起來,可她卻忽然笑了,清秀的面容沉寂了許久,淺淺展開的笑容猶如春天的花朵綻放,不自覺地引入注目。
劉婉嫣有些愣神,她已經很久沒有見李嘉笑過了。
「婉嫣。」
李嘉拉住她的手,綁着繃帶的頭微微偏了偏。
「嗯?」
「我過些日子就要走了。」
「嗯。」
「那什麼,千筱有很多的毛病……」
「我知道。」劉婉嫣眼眸微抬,嘴角微微抽了下,「你不會是想說什麼把她託付給我的話吧?」
「哈?」
李嘉不明所以的偏着頭,愣了片刻後,才忽然反應過來,不知為何臉上的笑容越來越濃了,只是笑得太厲害又忍不住咳嗽了起來。
劉婉嫣連忙湊過去,無奈地給她順着氣,「你悠着點。」
「沒,沒事。」
李嘉擺了擺手,好不容易平息下來,但臉上的笑意仍舊不減。
起身給她倒了杯水,劉婉嫣一邊地給她,一邊問道:「你到底想說什麼?」
「呃,」接過那杯熱水,李嘉輕輕地喝了口,然後才認真的看向她,「沒什麼,就是,千筱不太愛跟人聯繫,手機也經常關機,這幾個月的新兵訓練結束後,你可不可以把結果告訴我一聲?」
劉婉嫣微微一愣,看着李嘉那認真的態度,簡直差點兒沒把她給氣死。
搞什麼鬼,就這麼點小事兒?!
「誒,你真決定就這麼走了?」想了想,劉婉嫣低頭打量着李嘉的神色,「如果你爭取的話……」
以李嘉的實力,在每個項目中都是名列前茅的,甚至趕超了很多的男兵,她默不作聲的在前行着、努力着,她應該是毫無疑問可以留下來的。
就因為這種理由被勸走了……
可是,劉婉嫣的話沒有說完,忽然抬起頭來的李嘉,卻將她所有的話語都給打斷了。
那是一雙很堅定的眼睛,黑亮,耀眼,沒有以往的灰暗和平淡,而是異常的堅定和執着,隱約好像燃起了團火焰。
劉婉嫣不知道該怎麼去形容,但是她很久以後,在經歷過很多的時候,忽然想起了這雙眼睛,才恍然大悟。
這雙眼睛裏,閃爍着的,是求生的*。
「宗冬給我的命,我想好好留着。」
李嘉是這麼說的,特別的肯定、認真。
在上次見過夜千筱後,李嘉就在兩條道路面前搖擺不定,是選擇繼續在這塊土地上留下來,去保護其他人的性命,亦或是選擇離開這塊土地,好好的護着自己這條性命。
在無法抉擇的時候,她甚至嘗試去想,如果夜千筱站在她的位置,會怎麼去做。當然,她跟夜千筱是截然不同,她沒有辦法去嘗試夜千筱的決定,所以在鬱結了好幾日後,她終於決定了自己的道路。
這塊土地,她無法再繼續待下去,因為她不想嘗試高風險的生活,也不想再將自己這條撿回來的性命給丟掉。
她會好好的愛惜自己。
不過,離開了這裏,她總歸可以做些別的。
她愛這個國家,所以除了保家衛國,她還可以做些其它的,同樣來愛護這個國家。
……
明月皎皎,寒風習習。
這蕭瑟靜謐的山頭,仿佛連蟲鳥的聲音都消失殆盡,莫名地給人一種全世界都靜默下來的錯覺。
夜千筱很閒散地倚靠在樹幹上,一條長腿放到樹幹上,另一條垂落下來微微晃悠着,茂密的樹葉和枝幹交錯着,非常完美的將她給隱藏其中。
而,在她的腳邊,懸掛着幾隻抽空打下來、然後用藤蔓捆綁在一起的鳥,一隻只的都血肉模糊的,就差沒有支離破碎的程度了。
一把95式步槍,在她的手裏移動着,仿佛在尋找着接下來的目標。
月光如水,在這樣的夜晚,幾乎不用夜視鏡都可以看清楚附近的情況。
不知過了多久,遠處有披着月光的身影移動着,沒有任何技術性可言的隱藏,非常滑稽的吸引了夜千筱的注意。
不錯,最起碼也學會了笨拙的躲藏。
眸光微閃,夜千筱嘴角勾起抹笑容,猶如等待獵物靠近的獵人,她沒有急着瞄準的意思,手指輕輕地在槍支上敲着,不急不躁。
慵懶的抬眼,面對那明顯暴露目標的身影,夜千筱幾乎無聊的開始數面前垂落的樹葉片數。
直至——
「夜千筱!」
「砰——」
帶着團枯草挪過來的人影,終於將整個人給暴露了,伴隨着他警告的喝聲,一道響亮的槍聲猛地從這寂靜的山谷中竄起,驚得附近的飛禽走獸一片鬧騰,遠處的鳥兒忽閃着自己的翅膀從樹枝上驚起。
「艹!」
槍聲響過後,取而代之的則是屬於男人嗓音的怒吼。
剛剛才喊完夜千筱名字的施陽,身上就忽然中了一發空包彈,沒有演習的煙霧,但是正中胸口的感覺,很成功的告訴他——
他被秒殺了。
如果那是真的子彈,他現在應該已經倒下了。
施陽氣得怒火中燒,簡直恨不得將手裏的槍支都給折了!
靠!
又被滅了!
媽蛋,這個晚上,已經近十次了!
這種一槍穿心的感覺,就算穿上了防彈衣,也讓他刻骨銘心。
與此同時,幾隻已經咽了氣的鳥從樹上拋了下來,他下意識的伸手去藉助,下一刻樹枝上的那道身影就跳落而下,轉眼間整個人都出現在他的視野中。
毋庸置疑的,眼前那張可恨的臉,就是夜千筱的。
施陽簡直氣得要瘋了!
一次一次,無論是追捕還是躲藏,前者每次都在靠近夜千筱的那刻,就被一槍秒殺;後者每次他剛剛藏好,還沒等他拿起槍防備,夜千筱就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然後毫無疑問的被秒殺。
「你輸了。」
夜千筱將槍支掛在肩膀上,然後很閒散地拍了拍手,非常直截了當的宣佈了他的結局。
氣鼓鼓的睜大眼睛,施陽不甘心的瞪着她,「再來一次!」
連續輸了十來次,施陽的好勝心已經徹底被夜千筱給激發了起來,那種想要超越夜千筱的心情正在一點點的堆積,近乎能將他的胸腔給衝破。
他就像是個上了癮的賭徒,別人眼裏的金錢就是他在夜千筱面前的勝利,每次失敗的不甘心和不服氣,讓他一次次的想要從頭再來。
不過,不可否認的,就是這幾次的比試,他都會吸取自己失敗的經驗,每次都會有出乎意料的長進。
現在的訓練都沒有教這些技巧性的東西,所以他才在這種「實戰」中老是暴露自己,但真的要教了的話,對付他可沒有這麼輕鬆。
「沒空。」
看了看天色,夜千筱完全沒有跟他繼續的心思,轉而就直接往山下走去。
「哎——我們就一次,再一次,怎麼樣?」
急忙拎起那些野味,施陽快速跟上了夜千筱的步伐,在說話的時候立即換上了另外一副面孔,一改先前的憤怒和不滿,這時候略帶討好之意,就跟見到祖宗似的,不知是有多殷勤。
如果劉婉嫣看到他這幅態度,雖然不至于震驚,但怎麼着也會琢磨夜千筱給他灌了什麼*湯了。
「這是第幾次了?」
眼看着他就要湊到眼前來,夜千筱倏地停下了腳步,凝眉掃向他,眸光凌厲,猶如這夜色般寒冷,驚得施陽將那股腦熱血全部澆灌下去。
施陽眨了下眼睛,總算是有些清醒了過來。
這個……
不知不覺,好像就輸了很多次的樣子……
於是,夜千筱也不等他回答,繞開他就繼續往山下走,而施陽站在後面撓了撓頭髮,絲毫不敢繼續招惹夜千筱,猶豫過後拜年老老實實地拎着那些野味,然後跟着夜千筱一同下山。
只不過,接下來的日子,施陽再也沒有質疑過夜千筱半句,老老實實地看書,偶爾跟宋子辰抽空去實踐,加強戰術技巧方面的技能,倒是看得劉婉嫣嘖嘖稱奇。
……
不過十多天的訓練時間,每個組都卯足了全力,生怕一不小心就會落下。
而在整個組都熬夜練習的時候,夜千筱仍舊按照先前的作息,只不過出去採購的任務都交給了聶施史,前一天晚上她將需要買的東西拍下來發給聶施史,第二天聶施史自然會派人將東西給送過來,並且時不時還附贈某些營養品。
沒有多說什麼,夜千筱都收下了。
因為無需採購而空出的時間裏,夜千筱主要加強的是格鬥方面的練習,劉婉嫣和徐明志有空的時候會直接把人拎過來陪練,沒空的時候就對着木樁子練習,總而言之赫連長葑那訓練方案之外的時間,她大部分都花在了格鬥上面,那不遺餘力的練習,令劉婉嫣和徐明志數日後都對她避而遠之,生怕不小心就被她給拎走了。
終於,在所有新兵的期待中,演習的日子到來了。
這是場多軍種參與的軍事演習,規模的龐大他們這群新兵只能靠想像。
其實本來不應該讓他們來參加的,因為無論怎麼說,他們都不夠格,但經過上面的協商,把這場演習當成他們的考核。在這次演習中,會考驗他們所有的本領,誰也不知道具體的規矩是什麼,但他們都知道,這場考核絕對沒有那麼簡單,不會是格式化的走過幾個項目就可以了的,還要考驗許多內在的素質。
這一次,他們之中,會走很多人。
在演習開始前的那個晚上,大部分的新兵都激情得難以入眠,他們要麼大半夜的在訓練場訓練,要麼躺在床上轉輾難眠,要麼三兩成群的在一起細細討論。
沒有人管他們,因為這段時間,除了稽查隊的,真的沒有人去理會他們。
這個註定躁動的夜晚,炊事班同樣無法做到與世隔絕。
大半夜的,剛熄燈沒有多久,夜千筱就被劉婉嫣強行拉出了門,一路直到後山的菜地,領頭的劉婉嫣才算停下來。
「做什麼?」
在明亮的月光下,夜千筱直接往田埂上一坐,單手撐着下巴,沒精打采的看着菜地里茁壯成長的蔬菜。
這麼晚了,她剛剛睡着,劉婉嫣就強行把她拖了出來,這時候若是有精神才怪了呢。
劉婉嫣在她身邊坐下,雙手環着自己的膝蓋,聲音倒是很平靜,「睡不着。」
「……」
夜千筱默默翻了個白眼,將披在肩膀上的軍大衣緊了緊,抵擋着這晚上的寒風。
不過,再怎麼樣,她也沒有直接回去。
「那啥。」
過了會兒,劉婉嫣撞了撞她的手肘。
「啥。」
掀了掀眼瞼,夜千筱半眯着眼睛,沒有怎麼想搭理她的意思。
「我剛剛又跟宋子辰表白了。」
「……」<!--ov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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