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
強有力的槍聲,穿透了淅瀝的雨聲。
清晰入耳。
江曉珊有個片刻的失神,但很快的,心中隱藏的疑惑便解開了。
視線忽地朝前方的夜千筱掃去。
瞥見她手裏的那把步槍。
看來,夜千筱已經跟對方交過手了。
她有過懷疑,這並非只是一場簡單的野外生存訓練,沒想到正如她所料。
「去看看嗎?」
加快速度往前幾步,江曉珊朝夜千筱問道。
此時,槍聲已經停歇。
「不去。」
夜千筱緩步走着,連頭都沒有偏一下。
聲音在一公里之外,並非安排在她們行走的道路,她可沒有興趣到處「抹殺」埋伏。
只是為他人做嫁妝而已。
「為什麼?」江曉珊皺了皺眉,提出疑惑,「萬一能找到同伴呢?」
「你可以去。」
速度不減,夜千筱淡然回道。
「……」
江曉珊聳了聳肩。
真沒意思。
她一離開,夜千筱肯定走沒影了。
於是,江曉珊將疑惑拋在腦後,老實地跟在夜千筱身後。
但——
兩人都沒有想到,槍聲會愈發的靠近。
簡直就是朝她們這個方向來的!
「隱蔽!」
意識到不對勁,夜千筱低低朝江曉珊吩咐一聲。
當即,兩人便沒有遲疑,分開兩個方向,閃身來到旁邊的樹叢里。
躲藏!
她們訓練有素,幾乎無需查看地形,就能憑直覺找到最佳隱藏位置。
不一會兒,兩人分別藏好。
與此同時,響亮的腳步聲愈發靠近。
率先跑來的是個男兵,頗為眼熟,定是學員無疑。
在他身後,有兩個頭上綁着雜草的老兵正在靠近,他們手裏皆是端着步槍,偶爾朝男兵開了一兩槍。
可,男兵以「z」字形逃跑,步槍根本就沒有瞄準的餘地,外加周邊地形的遮擋,兩個人追蹤一個人,也沒有佔據多大的優勢。
原本不想插手的夜千筱,在看清楚情況後,還是將手中的步槍端了起來。
如果男兵繼續靠近,那麼——
她跟江曉珊,都會被發現。
江曉珊如何,她並不在乎,但妨礙到她的,確實有清除的必要。
夜千筱在暗處瞄準。
噠。噠。噠。
男兵沿着她們要走的道路,慌慌張張地從旁邊跑開。
兩個老兵緊隨而至。
夜千筱閉上右眼,用一隻眼睛對在稍後方行動的人進行瞄準。
直至對方來到她最佳的射擊範圍。
「砰——」
果斷地扣下扳機。
突兀的槍聲響起,與此同時,前方不遠處有一股濃煙冒起。
是「死亡」的標誌。
「哎,你打錯了——」
濃濃煙霧中,忽然竄出個身影,頭頂的頭盔還在繼續冒煙,卻氣勢洶洶地朝夜千筱這邊而來。
可,他走了兩步,看清楚端槍的夜千筱後,所有的話戛然而止。
呃。
好吧,沒打錯。
但,這出乎意料的事情,卻讓那人不由得愣在原地。
與此同時——
江曉珊從隱蔽處竄出來,對沒有絲毫防備的另一個老兵,一擊必殺!
不過幾秒鐘的時間,戰鬥就出乎意料的結束。
夜千筱從隱蔽處站起來。
「你們哪兒冒出來的?!」
另一個老兵忽的被滅,冷不防怒吼一聲,滿是對忽然死亡的憤怒。
「不巧碰上的。」
將軍刀收回來,江曉珊朝他揚揚眉,繼而從地上站起身。
那老兵罵罵咧咧的。
這時,被夜千筱槍斃的老兵也反應過來,怒氣沖沖地瞪了夜千筱幾眼。
夜千筱直接忽略他。
反正是「死人」,沒有必要同他們說話。
「還罵啊?」
將襲擊中掉落的帽子撿起來,江曉珊瞪了眼依舊罵個不停的老兵。
老兵哼了哼,態度很是強硬。
夜千筱抽空注意了下他的肩章。
並不是煞劍的肩章。
看來——
煞劍還請了友軍?
念頭一閃而過,夜千筱也沒太在意。
江曉珊花了點兒時間,成功從兩個老兵身上「打劫」到不少的壓縮餅乾。
而,在這空隙里,先前倉皇逃走的男兵,也似乎發現了異常。
跑了回來。
見到這兩個忽然出現的女兵,他明顯很意外,眼角眉梢皆是錯愕地之色。
「你們……」走近,男兵環顧一周,最終來到站在一旁的夜千筱身邊,笑笑道,「謝謝啊。」
「不用,」夜千筱渾不經意的回答,「沒想幫你。」
「……」
於是,男兵面上的笑容,頓時僵了一僵。
還真不會說話。
頓了頓,男兵恢復了和氣的神色,朝夜千筱自我介紹道,「我叫謝田兮。」
原本保持事不關己的夜千筱,在停頓片刻後,終於偏過頭來,去打量這個僥倖逃脫的男兵。
這位長得還不錯,莫約二十五六的年齡,眉清目秀的,卻帶着股書生的味道,模樣挺正經的,只是少了幾分軍軍人的熱血剛毅。
看起來倒是挺順眼的。
「還剩一把槍。」
沒有去接他的話,夜千筱指了指掉落到地上的一把槍。
兩個老兵,兩把步槍。
江曉珊奪了把槍,另外還剩下一把。
就算不拿,那也是浪費。
夜千筱不介意便宜了學員。
「謝謝。」
謝田兮朝夜千筱點點頭。
而——
在他去撿槍,江曉珊去套話的時間裏,原本還站在那裏的夜千筱,轉眼間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這茂密的叢林內,見不到半個身影。
雨水,淅淅瀝瀝的,慢慢變大了起來。
「她人呢?」
兩分鐘後,意識到夜千筱不見蹤跡,江曉珊緊皺眉頭朝謝田兮問道。
謝田兮在周圍看了兩眼,神情難掩驚訝,末了搖了搖頭,「沒注意。」
那個夜千筱——
不是跟她一起的嗎?
怎麼事先離開了?
謝田兮對江曉珊沒有印象,但是對夜千筱卻有所印象。
當初她跟聶染射擊比賽時,那氣死人不償命的一招,想讓人不印象深刻都難。
「你們不是一起的嗎?」
被夜千筱擊斃的老兵,不緊不慢地坐到樹旁,朝兩人問了一句。
「你知道她去哪兒了?」
緊緊盯住他,江曉珊急切地問道。
「餅乾。」
那個老兵老神在在地朝她伸出手。
如此不要臉的行為,令江曉珊皺了皺眉。
但,找到夜千筱要緊。
於是,很爽快地將兩包壓縮餅乾丟了過去。
「那邊。」
抬手接住壓縮餅乾,老兵都沒有細細去看,隨意地指了指某個方向。
自然,他也不會隨便亂說。
「誒,」將步槍背在肩膀上,江曉珊走了兩步,隨後回頭朝謝田兮提醒道,「你小心點兒,我先走了。」
謝田兮還來不及說話,江曉珊就跑的沒了人影。
只得無奈地搖了搖頭。
……
半個小時後。
特地加快步伐的江曉珊,終於在頗為陡峭的懸崖上,見到了夜千筱的身影。
大雨磅礴,天色陰沉。
江曉珊站在懸崖下,微微仰起頭,雨水嘩啦啦濺到眼底,夜千筱的身影也顯得極其模糊。
那是二三十米高的陡峭懸崖。
在這樣惡劣的天氣,夜千筱這樣行動簡直是找死,可她在上爬的時候,依舊能保持平穩,每一個上移的步驟都是穩穩噹噹的。
光是看了幾眼,江曉珊就覺得心驚肉跳。
但——
沒有遲疑,江曉珊立即擼袖子,順着懸崖往上爬。
既然夜千筱能做到,她憑什麼做不到?!
反正就是跟夜千筱槓上了!
原本就爬到上三分之二的夜千筱,又過了二十分鐘,終於平安地抵達了懸崖頂端。
而,早已發現江曉珊蹤跡的她,並不急着就此離開,反倒是坐在上面歇息,順便等待江曉珊煎熬地往上爬。
等了近一個小時。
江曉珊終於氣喘吁吁地,從下面爬了上來。
「夜千筱,那麼多路,你幹嘛偏偏選這條?」
將自己的身體翻到懸崖上,江曉珊整個兒便趴倒在地,手指指向夜千筱,有氣無力地控訴道。
這麼陡的懸崖,沒有絲毫的防護措施,就算是教官都不敢輕易訓練。
要命的是,要這麼大的雨……
江曉珊看過地圖。
這條路雖然是最近的,但附近應該還有其他的路可以走。
沒有理睬她的控訴,夜千筱抬手看了看表,直截了當地道,「給你三分鐘。」
「……」
江曉珊出奇的明白了她的意思。
抓緊時間快點休息。
但,夜千筱這等待的行為,估計也是默認了她的跟隨。
三分鐘很快過去。
江曉珊的體力恢復了一點兒。
「過來。」
夜千筱聲音清冷地開口。
當下,江曉珊皺皺眉,但還是從地上爬起來,朝夜千筱走過去。
跟夜千筱不同,夜千筱只是手臂和褲腳上蹭了點兒泥土,現在基本被雨水清洗乾淨,而江曉珊幾乎是打着滾上來的,且沒有「雨傘」的遮擋。
渾身上下,滾滿了泥土,看起來狼狽不堪。
江曉珊站到夜千筱旁邊。
「想跟我一起?」夜千筱冷冷問道。
「嗯!」江曉珊當即應聲。
「聽誰的?」
斜了她一眼,夜千筱不緊不慢地問。
「……」江曉珊頓時哽了一下,頓了頓,只得順着她的話道,「你。」
是她要纏着夜千筱,這種時候應該說什麼,她當然清楚。
當然,若不是在上夜千筱亮的那兩手,江曉珊估計也不會這般「死心塌地」。
不談私事與個人意見,就合作夥伴而言,夜千筱是最佳人選。
「你有什麼價值?」
拉了拉雨衣,夜千筱緩緩開口。
「我?」
江曉珊皺了皺鼻子。
低頭去看夜千筱,她正閒散地坐在塊大石頭上,右腳微微彎曲,細長的左腿伸的筆直。
在她手裏,拿着一根打了結的繩子,用兩隻手玩出各種圖案。
純粹的打發時間。
「行動的時候,我絕不會拖後腿,」江曉珊撇了撇嘴,聯想到早上那不愉快的經歷,強調道,「我是沒有下過廚,弄食物有些問題,但搭建庇護所之類的……我很在行。」
「就這樣?」
將手中的繩子一收,夜千筱側頭看過來,神情里儘是無聊和淡漠。
就江曉珊所謂的「長項」,她一點兒都不感興趣。
微微皺眉,江曉珊猶豫了一下,說道,「我認識上千種植物。」
「然後呢?」夜千筱挑眉。
「食用的,醫用的,各種作用……你餓了,我可以弄食用植物,你受傷了,我可以給你治療……」說到這兒,江曉珊自認為自己夠低聲下氣的,語氣頗為煩悶地問道,「這有用嗎?」
認識上千種植物這項本領,江曉珊一直以其自豪。
在以前的老部隊時,江曉珊之所以不需要找食物、烹飪,基本都憑藉這項長處。
她光是用知識,就可以解決叢林裏會發生的很多問題。
只是——
她不知道,對於叢林的環境與植物,夜千筱更要比她瞭然於心。
前世在世界各地轉悠,凌珺不可能什麼都不知道就到處亂闖,腦子裏肯定是有貨的。
不過——
對於是否跟江曉珊合作,夜千筱心裏已經有了主意。
「想合作,」慢慢將繩子捲起來,夜千筱不緊不慢開口,「可以。」
聽明白有言外之意,江曉珊再次皺起眉頭,「還有什麼條件?」
「幫我拿東西。」夜千筱緩緩道。
「……好!」
狠了狠心,江曉珊瞥了眼夜千筱身側的物品,最終還是憋屈的同意了。
夜千筱的東西不多。
一把步槍,一塊破布,幾根繩子,一個水壺,還有一把軍刀。
步槍和軍刀都由夜千筱自己拿着,而其他的物品,全部一股腦地交給了將江曉珊。
江曉珊認命地收下。
兩人根據夜千筱設定好的路線,繼續朝前面走。
道路崎嶇,地形艱險,加上天氣惡劣,江曉珊又累又冷,速度相較於上午減緩了許多。
夜千筱沒有放緩步伐等她的意思。
所以,江曉珊只得咬着牙,努力跟上夜千筱的速度。
……
下午一點左右。
她們成功抵達第二個紅點標記處。
夜千筱直接讓江曉珊去周圍查看是否有埋伏。
「就我一個?」
累到不行的江曉珊,指了指自己,不可思議地瞪着夜千筱。
「不然?」
夜千筱悠然反問道。
江曉珊的雙手頓時握緊,怒火在心底深處慢慢匯聚。
「不願意?」
眯了眯眼,夜千筱威脅地問道。
「願意!」狠狠咬牙,江曉珊嘴角硬生生擠出抹僵硬笑容,一字一頓地開口道,「當然願意!」
夜千筱聳聳肩。
江曉珊深吸口氣,示意自己冷靜下來。
早該知道,夜千筱不是什麼善茬,但礙於夜千筱的能力,江曉珊這口氣,必須咽下去!
如若先前追着夜千筱,只是為了自己的一日三餐。
但——
自從知道有人埋伏後,江曉珊同夜千筱行動的理由又多了一個。
埋伏的小組,最起碼是兩個人。
一個人孤軍奮鬥,你若非能力逆天,那簡直就是找死。
她若不想就此淘汰,那麼,就必須同夜千筱一起行動!
答應後,江曉珊將手裏東西一丟,最後只拿了步槍和軍刀,朝前方悄無聲息地靠近。
夜千筱悠悠然地站在原地。
這才第二個標記處,如果夜千筱沒猜錯的話,這裏應該沒有埋伏。
不過,總歸要有人去試探試探不是?
江曉珊的性格和能力暫且不談,給她惹了多少事她也可以忽略,可無論怎麼說,也是覬覦赫連長葑之人。
給點兒教訓,就當做是小施懲戒了。
倚靠在身側的大樹上,夜千筱手裏把玩着軍刀,漫不經心地觀察着周圍情況。
二十分鐘後。
「沒有人!」
徹底勘察過的江曉珊,大搖大擺的走了過來。
離開時還有些畏手畏腳的,但現在排除了一些威脅,江曉珊的腰杆便再次挺直起來。
只是,那張白嫩嬌艷的臉蛋,被軍用油彩糊成一團,看起來挺慘不忍睹的。
「撿起來吧。」
見她走過來,夜千筱抓住軍刀,用尖端指了指下面那堆東西。
聞聲,江曉珊步伐微微一頓。
下意識低下頭,朝她丟東西的地方看去。
不如所料,她丟下的所有東西,都原原本本地擺在那裏,根本連動都沒有動過。
當下,江曉珊險些沒氣得吐出口老血來!
「你真行。」
手指微微顫抖地指着夜千筱,江曉珊臉色被氣得青紫的,咬牙切齒地從牙縫裏吐出幾個字。
媽的!
她辛辛苦苦去勘察情況,夜千筱竟然真的在這裏悠閒的等了那麼久。
竟然——
連一樣東西都沒撿起來!
簡直嗶了狗了!
江曉珊氣得胸脯一上一下的起伏。
「不撿?」
無視她的怒火,夜千筱挑挑眉,悠悠然地問道。
「撿!」狠狠地剜了夜千筱一眼,江曉珊臉色陰沉地走過去,一邊蹲下身撿東西一邊指桑罵槐,「不就是撿個東西嘛!老娘還沒殘廢呢!」
夜千筱直接將她的諷刺忽略。
手中軍刀晃了晃,夜千筱直接將其放回腰間,繼而把步槍背在肩膀上。
越過還在撿東西的江曉珊,夜千筱不緊不慢地往前走。
「餵——」
忍無可忍,江曉珊實在按捺不住,撿起東西站起身,朝夜千筱高喊一聲。
夜千筱步伐頓住。
狠狠咬着牙齦,江曉珊氣急敗壞地往前走了幾步。
「夜千筱,我們是合作關係吧,」手指指着夜千筱,江曉珊怒火乍現,不滿地警告道,「你不要太狠了啊!」
微微垂眸,看着她憤怒的表情,還有那幾乎指到她臉上來手指。
夜千筱眼底有抹不爽閃過。
一抬手,就緊緊抓住那根手指。
江曉珊倏地一怔。
近乎是下意識的,江曉珊欲要將手指給抽回來。
然——
歷史驚人的重現,她怎麼也無法將其收回。
夜千筱的力道猶如鐵鉗,任憑她如何的用力,都無可動彈半分。
「你想做什麼?」
眼底怒火漸漸散去,江曉珊警惕地盯着夜千筱,頗有防備地問道。
有時候過招,你無需真正動手,只要在一招中感受到差距,就可以知道實力上的差距。
從第一次見面起,江曉珊就有自知之明。
她打不過夜千筱的。
這也是她在之後的訓練里,極少去找夜千筱的茬的主要原因。
「我不喜歡被指來指去。」
眼眸似是被籠了一層冰霜,夜千筱冷冷地開口。
一字一句,猶如冰塊一般,狠狠砸落。
實力上的差距,很成功地讓江曉珊冷靜下來。
「我知道了。」
抿了抿唇,江曉珊認命地開口。
眸光微微一閃,夜千筱繼而鬆開了手。
江曉珊的手指頓時抽離。
可——
那一刻,江曉珊只覺得那根手指,在剎那間失去了直覺。
僵硬住了,一時半會兒連動彈都極其吃力。
但,這種狼狽,江曉珊卻只能咽下。
不是跟夜千筱撕破臉皮的時候。
鬆開江曉珊,夜千筱便繼續前行。
江曉珊在原地站了會兒,最後出奇的平靜,不爭不吵地將所有物品帶上。
加快速度跟上夜千筱的步伐。
第二個紅點標記的範圍,她們沒有遇到埋伏,也沒有遇到另一個同伴。
……
中午,兩人用壓縮餅乾充飢後,便沒有停留的繼續前進。
直至晚上五點左右。
天色即將黑下來,在夜千筱的同意後,江曉珊終於找到了休息的機會。
她的腳程不如夜千筱快,整整一天的時間,都是她卯足了勁才跟上的。
就這一天的路,放到平時,她估計要走到晚上九點去。
現在能夠休息,她如蒙大赦一般,整個人直接倒在了地上。
「去搭庇護所。」
瞥了眼趴在地上不肯動彈的江曉珊,夜千筱毫不留情地將新任務砸過去。
「休息五分鐘!」
無力的舉起一隻手,江曉珊氣若遊絲地開口。
實在是累的沒勁了。
她需要休息!
夜千筱蹲下身,靠近趴在地上的江曉珊。
「你說呢?」
低低地聲音,伴隨着滴答的雨聲,悠悠的飄落到江曉珊耳底。
江曉珊只覺得渾身一個寒顫,當機立斷的,直接從地上翻身坐起。
而,在緊急中一睜開眼,江曉珊便見到一側的夜千筱,微微一僵,只覺得背脊陣陣發涼。
尼瑪!
沒見過這麼會嚇人的!
「我馬上動手,ok?」
江曉珊舉起雙手,近乎求饒地朝夜千筱說道。
她真是怕了夜千筱了!
現在渾身疲憊,對夜千筱唯有佩服,完全沒有心思在同夜千筱計較。
「前面有個山洞,」夜千筱緩緩站起身,聲音乾脆利落,「去看看。」
「行!」江曉珊習慣性的應聲,可在爬起來後,忽然意識到什麼,朝夜千筱問道,「你呢?」
「找食物。」
夜千筱淡然地回答道。
說完,就朝她所找準的方向離開。
「切,」江曉珊不屑地哼了聲,看着她離開的背影,不自覺地嘀咕了一聲,「夠高冷的。」
然——
不管她的意見有多大,江曉珊還是聽了夜千筱的「指示」,朝夜千筱所說的地方走過去。
她來森林這麼久,還真沒見到過一個山洞。
如果一跟着夜千筱,就能隨隨便便找到山洞——
江曉珊心裏琢磨,如若真的有,今天吃的這些苦頭,她就心甘情願的認了!
於是,兩分鐘後,站在山洞前面的江曉珊,猶豫着是否要收回先前的話。
半響。
無奈嘆息。
好吧,她是徹底服了夜千筱了。
……
夜千筱選的休息地點,素來是靠近河流的。
有河的地方,便有食物。
而地圖上,唯有河流的位置,是標的最清晰的。
這給了她很大的方便。
每天設定一段距離,需要走多遠,按照她的腳程要走多長時間,就算提前趕到,她也不會貿然繼續前行。
她很懶,完成每天規定的任務就夠了。
反正沒想搶在第一趕到終點。
在河裏隨便弄了兩條魚,用軍刀將其處理好後,夜千筱便扯了兩根草來,將其串在一起。
之後,再將水壺裏的水灌滿。
完事。
沿着原路返回。
這一次,夜千筱終於看到江曉珊靠譜的一面。
山洞內。
這個洞並不寬敞,但是足夠夜千筱和江曉珊的活動。
江曉珊搬了一堆木柴進去,且在中心位置燒了堆篝火。
「這麼快啊?」
剛想好好休息下的江曉珊,注意拎着兩條魚回來的夜千筱,頓時驚訝地瞪大了眼。
乖乖。
夠厲害的。
不到二十分鐘,就抓了兩條那麼肥大的河魚回來。
簡直帥的人神共憤。
江曉珊自己都沒發現,這一刻對夜千筱的敵意減少不說,還有一種莫名的崇拜情緒冉冉升起。
「去撿柴。」
走進來,夜千筱淡然地看她,冷靜地繼續吩咐。
「休息兩分鐘。」
這一次,江曉珊妥協地伸出兩根手指。
實在是太累了。
她就只想休息那麼一會兒還不行嗎?
淡淡地掃了她兩眼,夜千筱卻也沒有逼迫她,只是周身的氣息冷不防寒冷幾分。
前一秒,沒有聽到夜千筱勉強自己,江曉珊還鬆了口氣,可下一秒,感覺到夜千筱那愈發高冷的氣息。
頓時明白了什麼。
敲了敲腦袋,江曉珊無奈地從地上爬起來。
老老實實地去給她撿柴。
夜千筱掃了眼她拖着疲憊身體離開的背影。
卻沒有挽留。
連續下了幾天的雨,就算木柴撿回來,基本都是已經濕透了的,如果不給一定的時間烘乾,今天晚上她跟江曉珊怕是都只能挨餓受凍了。
但——
看了看手裏的魚,又看了看那堆篝火,夜千筱卻忍不住頭疼起來。
弄食物什麼的——
真特麼麻煩。
拿出兩根路上削好的竹棍,夜千筱將魚給插上,之後便按部就班地放到火上烤了起來。
「我回來了。」
當夜千筱的魚烤的差不多時,江曉珊終於拖着一大捆的濕木柴,艱難的進了洞口。
這時,天色近乎全黑。
她跟木柴一個性質,渾身上下的衣服,全部能滴出水來。
冷的她直哆嗦。
於是,剛將木柴往洞裏一拉,江曉珊就快速朝篝火跑過來。
夜千筱很有本事,令原本只有小火焰的篝火,燃燒的極其旺盛。
「脫衣服。」
剛給魚抹好鹽的夜千筱,瞥見火急火燎跑來的江曉珊,冷冷淡淡地來了一句。
雙手剛靠近火焰,一聽到夜千筱的話語,江曉珊頓時僵硬住。
「你什麼意思?」
擰起眉頭,江曉珊神情頗為不善。
如果夜千筱是個男人,就這一句話,便足夠她跟夜千筱打一架了。
夜千筱微微凝眉。
看江曉珊的視線,猶如在看個白痴。
「……」
片刻後,江曉珊瞥見周圍的情況,頓時意識到什麼。
夜千筱找了幾根有枝杈的樹枝來,雨衣已經被她脫下,一件軍裝外套搭在她右手邊的樹杈上。
旺盛的火焰,炙熱的溫度,令原本濕透的外套,漸漸冒起了霧氣。
江曉珊恍然大悟。
「抱歉。」
張了張嘴,江曉珊擠出兩個字來。
當下,沒有任何猶豫的,就將衣服外套脫下來。
夜千筱有雨衣的保護,雖然衣服多少被打濕了,卻沒有江曉珊那麼狼狽。
脫下外套,江曉珊是將外套上的水擰掉不少後,才架在枝杈上面進行烘乾的。
「可以吃了嗎?」
做完這一切,江曉珊看着那兩條烤的半焦的魚,忍不住地朝夜千筱問道。
「嗯。」
夜千筱冷淡地應了一聲。
繼而,她拿起一條魚,遞到嘴邊,慢慢地開吃。
江曉珊餓得發慌,也不遲疑,直接將另一條魚拿過去。
咬了一口!
剛咀嚼了兩下,江曉珊的臉色,便漸漸地有所變化。
這味道——
還真是,一言難盡。
近乎下意識地,江曉珊抬了抬眼,朝坐在對面的夜千筱看過去。
面無表情,神色淡定,一言不發地吃着烤魚。
想了想,江曉珊只得將烤魚咽下去。
好吧。
跟她烤的魚相比,夜千筱的廚藝還算是較高等級的。
……
兩人吃完烤魚。
整個過程,幾乎沒有什麼交流。
山洞不大,夜千筱又點了一個篝火,算是劃出一條直線,跟江曉珊隔開一定的距離。
兩人各自守着一堆篝火,然後去烘乾她們各自衣服。
趁着有空,夜千筱還找了幾根木頭來,用降落傘的繩子將其綁在一起,放到地上充當「床」。
天色愈發黑暗。
已經休息完畢的兩人,開始輪流守夜。
這是江曉珊來到這片叢林後,唯一一次,如此安心而舒適的過過一個夜晚。
翌日清晨。
江曉珊從睡夢中醒來時,夜千筱就跟變戲法似的,大清早的弄出兩條新鮮肥碩的魚來,讓兩人美美的飽餐了一頓。
此後——
再次去拎那些物品的江曉珊,出奇的沒有絲毫的意見,反倒是多出了幾分情願。
同昨日抑鬱的心情,簡直是天差地別。
兩人重新上路。
但,這一次,還沒有走多久,便聽到異樣的聲音。
「嗚嗚嗚——」
「嗚嗚嗚——」
「嗚嗚嗚——」
持續不斷的哭聲傳來,有人哭得心思裂肺的。
「怎麼回事兒?」江曉珊用那小塊布擋在頭頂,跟村姑似的打扮,卻依舊壓制不住骨子裏的魅惑。
她偏頭看了看夜千筱,皺眉說道,「好像就在前面。」
「聽出來了。」
夜千筱不冷不熱地回了一句。
只要有耳朵的,都聽得出來。
「……」
江曉珊掃興地撇了撇嘴。
兩人反正要往前走,在聽到哭聲之後,便難得默契地加快了步伐。
但——
兩人沒走多遠,便見到信號彈的動靜。
一串白色的煙霧,猛然間從地上升起,快速往天空蔓延。
沒有槍聲,沒有爭鬥。
而那撕心裂肺的哭聲,卻在一瞬間大了起來,在淅淅瀝瀝的雨水聲中,卻格外的清晰。
毫無疑問,這意思是,有人放棄了。
是個女兵。
很有可能是她們這個組的。
江曉珊還在猶豫時,本就在前面的夜千筱,忽然加快了腳下的步伐。
愣了愣,江曉珊也沒多想,立馬跟上。
走了差不多二十米左右。
她們終於見到那個放棄的女兵。
「嗚嗚嗚——」
女兵坐倒在樹下,一邊狠狠抹着淚水,一邊卻大聲的哭着。
絕望、悲傷、不甘、崩潰……
在雨水中,她釋放了所有的情緒。
幾天的折磨,在那一刻,徹底的解脫。
可,在放棄之後,她卻哭得比堅持時更為難看。
夜千筱和江曉珊都不認識她,可見到這一幕時,卻不由自主地停了下來。
靜靜佇立着,看着那個在悲傷中放棄的女兵。
「這裏是第三個點吧?」
站了片刻,江曉珊神情添了點失落,朝夜千筱問道。
「嗯。」
夜千筱淡淡應聲。
第三個紅點標記處,就在那個女兵腳下的那裏。
現在是第四天,她們野外生存的時間才過一半。
說實話,夜千筱倒是覺得,這時候放棄來的更划算些。
認清自己的實力,在承受不住時學會放棄,也算是一種另類的成長。
「如果我們早點兒來,她還會放棄嗎?」
江曉珊的臉色頓時變得嚴肅起來。
如果那個女兵,看到了哪怕一點希望,意識到自己不需再孤獨前行,身邊將有同伴一起——
那麼,她還會放棄嗎?
江曉珊不了解那個人,所以她並不知道結果。
但是,難免有些後悔,沒有早點兒趕到。
「不知道。」
夜千筱神色淡然,並沒有具體的回答。
就她個人的看法——
不會。
短時間內的不會。
當一個人孤軍奮戰久了,負面情緒很容易爆發,當她意識到自己不行的時候,所以選擇了放棄。
但是,同伴的存在,卻能激勵他人的潛在能力。
所以,短時間內,這個女兵會堅持下去。
可是,那又怎樣?
這只是一次考核,赫連長葑不會只給她們一次考核,今後還會有更殘酷更絕望的環境等着她們。
所以——
她總會放棄的。
「我過去看看。」
猶豫了會兒,江曉珊朝夜千筱說了聲。
繼而,直接朝放棄的那個女兵走去。
頓了頓,夜千筱抬眼看了看灰濛濛的天空,凝望了兩秒後,便將視線收了回來。
不緊不慢地往前。
江曉珊跑到女兵身邊,不知說了些什麼,夜千筱隔得有些遠,加上雨聲的阻隔聽不清晰,但猜測是一連串的安慰。
最後,她看到江曉珊緊緊抱住那個女兵。
女兵的哭聲,也漸漸地小了起來。
面對這麼強硬的擁抱,女兵先是愣了愣,身體稍稍有些僵硬,可沒一會兒,便抬手抱住了江曉珊。
再次放肆地哭了起來。
在五米遠外,夜千筱就此停下來。
她背着步槍,雙手放到褲兜里,筆直地立在原地,清冷的眼睛帶有幾分深沉,視線落到抱在一起的江曉珊和女兵身上。
哭聲入耳,滿帶悲傷。
她一言不發,靜靜在旁看着,可那身存在感,依舊不減分毫。
過了好幾分鐘,江曉珊終於將女兵安撫好。
但——
「哎,是誰放棄了?」
隨着清亮的詢問聲,標誌着新的人員抵達這裏。
當下,除了還在抽噎的女兵,夜千筱和江曉珊皆是偏過頭,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了過去。
天色昏暗,滿天的雨幕中,有兩個身影從樹叢里走出來。
說話那位,走在前面,看起來有些面熟,應該是隔壁宿舍的女兵。
不過——
緩步跟在她身後的,卻是夜千筱和江曉珊頗為熟悉的了。
是同一個宿舍的室友。
聶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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