檢票員小姐臉上的雀斑顏色更深了,還頂着兩個黑眼圈,似乎是整晚沒睡好覺的樣子。
陳宴來到她身邊,想對她問好,但忽然發現,自己還不知道她的名字。
她似乎能夠察覺他心中所想。
「我叫都靈·拉格朗日,是來自北部高原的傑爾曼人。」
她眨了眨眼。
「這是我今生的名字。」
她言語依然神經兮兮。
陳宴聽着她的自我介紹,&nbp;讓自己臉上的笑容儘量不那麼尷尬:「我可以坐你旁邊的位置嗎?」
他只是為了表達同事之間的熟絡,並非想要坐在女孩身邊。
都靈搖了搖頭,黑眼圈讓她的表情看起來更加神經,原本很可愛的臉龐也因這表情而變得有些喪病。
「不,陳先生,你頭頂的兩顆星辰正在發生【交軌】,如果坐在我身邊,&nbp;就會被我的運勢干擾,使那兩顆星辰相撞……這可是極凶的兆頭。」
她神經兮兮的話語吸引了周圍乘客的目光,這讓陳宴更尷尬了,他感覺周圍人正在把他和她一起當傻子看。
他在都靈·拉格朗日前面的位置坐了下來,耳邊再次響起她低沉如囈語一般的聲音。
「陳先生,你可真讓我驚訝,短短一天的時間,你身上竟然發生了這麼多事情。」
她的聲音足夠微小,以至於只有他能夠聽清楚。
陳宴意識到,她或許真的是因為神經虛弱,而導致精神有些不正常。
他扭過頭去,便看到趴在他座位靠背上,睜着兩隻大眼睛,頂着兩個厚重的黑眼圈,雙眼一眨不眨看着他的都靈小姐。
她有一雙層次感分明的漸變藍白色瞳孔。
上一半瞳孔,是海一般的深藍。
從瞳孔中央向下漸變,過渡到市政府前大理石一般的深沉晶白。
她漸變的藍白色瞳孔中,點綴着閃亮如星辰般的細小碎片。
陳宴知道,那其實並不是什麼碎片,&nbp;而是玻璃體中,&nbp;虹膜之上,呈不規則排列的褶皺紋理中的色素,反射外界光線所形成的異色光斑——
他也有這樣的東西,只不過是接近於黑色的深棕色,不像她那樣的攝人心魄。
在他打量着她的瞳孔時,她也在凝視着他,那目光像是在凝視着很不可思議的存在。
她明顯壓低了聲音,但話語中的驚奇卻是怎麼都克制不住。
「陳先生,其實我始終對你很感興趣,因為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你的命星竟然沒有懸在你頭上。」
她像是有些興奮的在座位上扭動着身軀。
陳宴比她高一些,不經意間看到了不該看到的東西,腦袋裏下意識的想,她藏在厚棉襖中的身材比他想像中好得多……
她語氣里攜帶着莫名的灼熱。
「陳先生,那時候我在想,你是死人嗎?也或許是不存在的人?又可能我只是出現了幻視,所以才看到了你?」
「凡人必有命星——這是星相學成立的基礎之一。」
「直到和勞倫斯通過電話,&nbp;我才知道,&nbp;你是真實存在的、有血有肉有靈魂的、真正生活在人類社會中的人類。」
她用古怪的比喻說完了這句話,便沉默下來,&nbp;靜靜的打量着他。
陳宴看了一眼窗外的雪景,心想自己或許應該打破這樣沉默的尷尬氣氛。
「這可真是……奇妙的比喻。」
都靈小姐笑了笑。
她臉頰上浮現的酒窩和嬰兒肥告訴陳宴,她只是個妙齡少女,並非枯槁的老巫婆。
「你和我學過課本里的內容不一樣。」她認真地說。
她因此而亢奮,陳宴感受着從她嘴裏呼出的灼熱的香草氣息,看着她迷離的眼神,意識到一件事——
對未知事物和知識的研究,似乎非常能提起都靈·拉格朗日小姐的興趣。
「直到昨晚下班之後,回到家,我架起望遠鏡,竟然看到你的命星出現了。」
「你【活】過來了!」
陳宴低聲問道:「我以前是【死】的嗎?」
她因他忽如其來的問題而如鯁在喉,直到把臉憋紅了,才堪堪總結出一個結論來:
「你是活着的,但沒完全活着。」
這個結論讓她鬆了口氣。
「直到你的命星出現,你才真正【活了過來】。」
她指着陳宴的頭頂,用手指憑空畫着小圈圈。
「但現在,兩顆星星要在你頭頂【交軌】了,其中一顆是你的命星,另一顆……我暫時看不懂另一顆是什麼。」
她用警告的語氣說:
「你會遇到危險,陳先生,莫大的危險,危及生命的危險,決定你命運的危險——就在這兩天!」
陳宴驚訝的發覺,她雖然注視着自己,瞳孔里倒映出的卻不是自己的樣子——
她瞳孔中,是漫天璀璨的星辰。
陳宴以為自己看錯了,使勁揉了揉眼睛,再次看向她的時候,她已經底下了頭。
「可是,陳先生……」
她底下了頭,語氣愧疚。
「我看到了這一切,但無法改變……我只是個剛入門的占星師而已,怎麼可能做到改變星辰運動軌跡那樣的【偉業】呢?」
陳宴不知該說什麼好,下意識的伸出手來,摸了摸她的腦袋。
都靈小姐似乎沒想到他會這麼做,抬起頭來,眼神發愣,臉上發燙。
陳宴笑着說:「我會萬分小心的!」
雖然不知道她說的【危險】到底是什麼,但有歐嘎米保護我,我有什麼好怕的呢?
她臉上沒有笑容,再次低下頭,不說話了。
真是奇怪的姑娘……
兩人就這麼沉默着,直到蒸汽公車到站。
陳宴看了看表,現在是7點0分,剛好在上班前13分鐘之內。
都靈小姐用鑰匙打開檢票站的門,從檢票站內開啟動物園大門的電動門鎖,陳宴和她打過招呼,走進大門。
一夜大雪,動物園的地面上本該被積雪覆蓋,可此時陳宴一路向老虎區走去,竟看到地面上出現了密密麻麻的腳印。
腳印很多,大大小小各種各樣,皮鞋、高跟鞋、雪地靴……甚至有類似爪子的腳印。
陳宴知道,那是今天早晨——黎明之前的夜晚,動物園的受邀者旅客所留下的痕跡。
道路兩旁草叢中的雪地里隱隱有看不清楚的紅色痕跡,陳宴沒有停留太多時間,徑直向老虎區的方向走去。
兔子區在前往老虎區的路上,他距離兔子區越近,心裏就越緊張。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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