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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赳赳老荒,共赴國難!」
「赳赳老荒,守我河山!」
「血不流干,誓不休戰!」
「西有大荒,如日方升!」
「百年國恨,滄桑難平!」
「天下紛擾,何得康寧!」
「荒有銳士,誰與爭鋒!」
一句句恢宏仙音,在馮大鈞腦海中炸響。讀爸爸 www.dubaba.cc
聽到第一句的時候,他陷入了短暫的驚惶。
他修為已經入臻一品,並且不像趙無敵那般全然不修感知。
但這個聲音,卻並非來自任何一個方向,而是從自己靈台深處響起。
此人,定是一個高手。
足以碾壓天下所有一品的高手,甚至馮大鈞所知的宗師之中,也沒有人能夠做到這一點,即便是他的恩師,六國第一宗師趙定邊,也不能!
此等高手,為什麼會出現在西隴城?
他出現在西隴城的目的……
好了!
聽完第一句話,馮大鈞就明白了此人的目的。
赳赳老荒,共赴國難!
血不流干,死不休戰!
沒有那些文人任何花里胡哨的修辭,甚至不是詩詞,只是戰歌。
短短几句話,就讓他內心的熱血徹底點燃。
整首戰歌,每一個字都戳到了他的心窩裏面。
每戳一下,帶給他的快感,甚至超過砍下一顆異族的頭顱。
只是瞬間,馮大鈞就不想猜測此人身份了!
此人能是誰?
定然是在天上庇佑着荒國的仙人啊!
馮大鈞掃了一眼台下的眾人,深吸一口氣,將自己方才聽到的戰歌吼了出來「赳赳老荒,共赴國難!赳赳老荒,守我河山……」
他聲音洪亮且悲壯,尤其是在異族和魏國大軍即將打過來的關頭,更是極其富有渲染力。
短短一瞬間,就把台下所有人都帶到了情緒裏面。
待到他吼完第一遍戰歌,百姓便情不自禁地跟着唱了起來。
他們甚至都不會忘詞,因為這戰歌每一個字都是他們的心聲。
「赳赳老荒,共赴國難!」
「赳赳老荒,守我河山!」
……
「荒有銳士,誰與爭鋒!」
城中沒有人抱怨。
甚至連老弱婦孺,也紛紛推開房門,站在蕭瑟的寒風中,隨着一起唱了起來。
恢宏悲壯的戰歌響徹整個夜空。
在西隴城上空盤旋了一遍又一遍。
每唱一遍,百姓眼中的驚惶就少一分,心頭的熱血就灼熱一分。
馮大鈞停了。
城中百姓卻沒有停。
他看着徵兵簿上多出的一個又一個名字,忽然感覺……
這場守城戰,或許並不會輸。
一日之後。
西隴關多出了十五萬新兵,縱使陣型還不是那麼規整,縱使不是所有人都有盔甲,甚至有些人連拿長槍的姿勢都有些彆扭。
下至十四歲少年,上至六十歲老漢,並非精銳之師。
但這支軍隊,卻好像有了百戰老兵的氣質。
陣列在西隴山脈之前,靜靜等待異族的到來。
異族兇悍,騎兵所向披靡。
不過西隴山脈地勢險峻,斷不可能有騎兵衝出。
倒不如在寬闊地形以逸待勞,而且還能避免異族在複雜地勢單兵能力強的劣勢。
還有一天!
最快再有一天,異族就會從西隴山脈中衝出來。
所有人,都已經做好了赴死的準備。
……
魏國。
建安。
曹勐的寢宮終於打開了。
蛇妖竹葉滿面春風地離開了皇宮。
李公公見狀,連忙進門,聲音帶着一絲擔憂「陛下?」
他的語氣帶着一絲試探。
雖說皇運在身,妖邪只要生出加害的心思,就回受到國運的壓制,若是動手,更是會被國運反噬致死。
但他還是有些擔心。
畢竟,歷史的記載中,可是有過皇帝沉溺妖女自廢武功的。
那就不是妖邪加害皇帝,而是皇帝自己作死。
這一天一夜的。
「陛下!陛下!」
李公公飛快跑到曹勐的榻前,看到他紅潤的面龐,以及隨着呼吸聲恣意搖動的鬍鬚,這才微微鬆了一口氣。
「慌慌張張的,成何體統!」
曹勐斜倚在床榻上,懶洋洋地訓斥道。
他半閉着眼睛,仿佛還在沉浸在某個很潤的場景中,不能自拔。
李公公擦拭了一下額頭的汗水,伸出手來「陛下,奴婢給您號個脈!」
曹勐直接把他的手打開,不滿道「只是一個女人,還能傷了朕的身體不成?」
李公公趕忙應道「是是是!」
曹勐這才睜開眼睛,端坐在床榻之上,方才那沉醉的神情逐漸從臉上消失「兵調得如何了?」
李公公臉色嚴肅,回答道「各地駐軍星夜兼程,一日之內,便能兵臨西隴關!」
「不錯!」
曹勐笑了笑,當即站起身來「來人啊!給寡人更衣!」
「是!」
侍奉在旁的宮女應了一聲,恭恭敬敬地給曹勐打理起了衣物和鬚髮。
曹勐看了李公公一眼「文武大臣都等急了吧,讓他們去御書房等寡人!」
「是!」
李公公應了一聲,飛快離開了寢宮。
他心中也是有些無奈。
何止等急了?
簡直就是急瘋了!
這下令調兵之後,就直接抱着蛇女足不出戶了。
文臣武將沒有一個能見上他的面。
現在大軍調動,糧草和軍需沒有曹勐的點頭卻不能調動。
導致隨軍的糧草只有十天的量,雖說以如今的優勢,很有可能五天用不到就能破關。
可即便破關,還有如西隴城這等兵源充足的雄城在側,不拔掉勢必會經常受騷擾。
臥榻之旁,豈容他們酣睡?
這一仗,想要獲得最大的收益,就必須做好打長久戰的準備。
不但要把西隴關附近的城池拔掉,事後還要肅清異族的大軍。
這些天,為了戰事的籌備,文武百官躍躍欲試,可偏偏曹勐下了令,沒有他點頭,誰都不能擅作主張。
兩天的時間,大家都急昏頭了。
出了寢宮,文武大臣皆是迎了上來「李公公,陛下怎麼說?」
他們方才就看到天空一道青色的匹練徑直飛向西隴山脈,沒有一個人敢伸手阻攔。
所有人都知道,那個就是與皇帝共度兩天兩夜的蛇妖竹葉。
如今她安穩離了皇宮,豈不是說明……
李公公笑道「陛下請諸位去御書房等候!」
「呼!」
群臣齊齊舒了一口氣。
看皇帝這意思,應當是要好好商討了。
別管商討的結果如何,人別再失聯就行了。
……
一炷香後。
御書房。
曹勐靜靜地坐在高位之上,群臣早已蠢蠢欲動,只不過曹勐不發話,誰都不能先出口。
這些大臣的表現落在眼中。
曹勐不由笑了笑「兩日前,妖族一位宗師找到寡人,意欲聯合我們魏國一起攻荒,異族十萬大軍從西隴山脈向荒國漫灌,我魏國遣大軍主攻西隴關。若能攻下,則關西之地,雙方各憑本事,誰得到就是誰的!諸位愛卿怎麼看?」
話音剛落,兵部尚書便上前一步「陛下!我魏國長年征伐,硬撼齊楚荒三國,雖心氣悍勇,卻也疲累不堪。如今急需一場勢如破竹的大勝,以壯士氣。西隴關地勢險要,只要攻陷,荒國諸城便是一馬平川,理應做好長線征戰的準備,趁着破關荒軍士氣低迷,連拔數城!」
戶部尚書當即應道「臣附議!百年征伐,我們大魏國力多年未增,國庫遠不如開國之時充裕。同時與齊楚荒三國為鄰掣肘頗多,若是能少一國,軍費開支便會大大減少。臣認為,此戰勢必要永絕後患,理應充分調軍需物資至西隴關,一舉打垮荒國。」
一人說士氣。
一人說國力。
提出的建議卻是分毫不差。
都是這場仗一定要打,不但要打,而且是一鼓作氣滅掉荒國。
畢竟這些年,魏國的情況實在太難了。
二十年前,荒國雖然站據西隴關,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對陣異族的戰場,對魏國的威脅實在有限。
那個時候,魏國還能專注對陣齊楚,兵力還算遊刃有餘,國庫支撐得起,還能時不時地從齊國搶一些東西。
不過自從荒國把異族趕出國門,西邊就不是那麼安全了。
一開始那幾年,荒國主要精力都放在了發展國力上,侵略性出乎意料的小。
但自從荒國百姓能夠吃飽飯,就立刻動了東出的心思。
齊國資助荒國軍費,荒國軍隊悍勇無比。
搞得魏國不得不徵兵,分出精力去對抗荒國。
這下,對齊國造成的壓力也小了很多,東西搶不來了,大量男丁入伍,民間農業工業勞動力流失,稅收也不免開始下降。
軍費開支越來越大,國庫收入卻越來越少。
如今,兵力不能減。
不僅不能減,甚至還要繼續徵兵,情況只能越來越惡化。
可以說,這一切的一切,九成都是因為荒國。
尤其是近些年來,魏國朝堂上對荒國的仇恨越來越深,卻偏偏干不掉他們。
誰都知道,荒國貧瘠,儘管糧食產量足以讓百姓吃飽,但他們的修煉資源卻十分有限。
窮文富武,荒國軍隊的整體修為,是要低於魏軍半品的。
甚至連頂尖戰力,荒國能擺在戰場上的宗師也只有趙定邊一人。
可真正打了仗他們才發現……
這些荒國人,怎麼這麼猛啊!
明明修為沒有那麼高,砍起人來卻一個比一個狠。
同樣都是宗師。
為什麼雙方宗師的實力差距比人和狗的差距都大?
尤其是夏秋那一戰,隨着主將人頭落地,魏軍的氣勢也被砍掉了一半。
只要荒國依仗着西隴關之利,就是一柄隨時能夠刺入魏國心臟的利刃。
魏國苦荒久矣!
可偏偏又無可奈何。
如今,異族妖族聯手,將荒國主力牽制在了逐夷城。
還將趙定邊引到了齊國山海嶺。
妖族還施展神通,憑空將十萬異族大軍送到了西隴山脈腹地。
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啊!
若是往常,遇見大事,魏國朝堂總是會吵得不可開交,但這次眾位大臣的意見卻是驚人的一致。
閃電戰!
趁着攻下西隴關荒國士氣低迷,迅速拔下幾座城池。
有異族大軍在,甚至有可能直接攻入荒國京都,到時把王公貴胄全都殺完,荒國甚至會從內部瓦解。
即便不少人沒有附和,也是保持了沉默。
對於兩個尚書的看法,曹勐不置可否,只是靜靜地掃了群臣一眼「還有人有別的看法麼?」
群臣對視了一眼,不知道曹勐心思究竟是什麼。
不過兵都調過來了,打是肯定要打的。
莫非……是這個打的方式沒有讓他滿意?
魏國朝堂,能臣頗多。
權臣,卻一個都沒有。
各項大事,擁有決定權的,只有皇帝一人。
所以,曹勐心中的答案,究竟是什麼?
眼見群臣寂靜,曹勐有些不悅,靜靜地掃視眾人一眼「沒有人了麼?」
群臣面面相覷。
良久,良久。
丞相站了出來「陛下!老臣有看法!」
曹勐神色稍緩,做出了一個請的手勢「丞相請說!」
丞相深吸了一口氣「老臣認為,攻下西隴關之後,我魏國應當立刻守城,並且封鎖西隴山脈,休養生息!」
「哦?」
曹勐饒有興趣地看着他,問道「何解?」
丞相眼帘微微向下,聲音低沉道「老臣如今七十有六,入朝為官之時,已經年逾三十,先前一直在西部鄉下當教書先生。適逢荒國七龍奪嫡,國內混亂不堪,遍地都是異族之禍,西隴山脈更是鮮有駐軍。
當年便有無數異族歹人,通過西隴山脈滲透進入我魏國邊境,燒殺搶掠,無惡不作!
老臣當年孑然一身,無妻女家人,視門下學生為至親之人,可就是這些親人,在異族屠刀之下,近七成家破人亡。
異族,並非易與之輩。
自從荒國將異族趕走,二十年來我大魏西部便再也沒有此等慘劇。
所以老臣認為,在奪下西隴關之後,當立即轉攻為守,封死異族後路,以坐山觀虎鬥。
異族軍隊雖有十萬之巨,卻為翻越崇山峻岭,失去了戰馬之利,若無我大魏馳援,更是如同無根浮萍。
即便能給荒國重創,也遲早會戰死殆盡。
屆時,荒國西有異族之禍,東無雄關之利,京都暴露在我大魏刀劍之下。政權勢必會西遷,屆時西隴關外之良田百姓,我大魏垂手可得!」
「丞相大才!」
「丞相大才!」
「丞相大才!」
眾人紛紛讚嘆。
他們先前都在想,如何短時間內取得最大的好處。
卻忽略了異族本身的惡劣性質。
若真是連下數城,徑直威脅京都,那荒國勢必會調兵保護京都重臣,這樣的話逐夷城就有可能失守,萬一異族入主荒國,勢必會對魏國造成新一輪的禍患。
因為,荒國人不可能通過西隴山脈滲透進魏國邊界,更不可能殘害魏國百姓。
但是異族人會!
倒不如封鎖異族後路,坐山觀虎鬥。
荒國西有異族之禍,斷不會舉兵搶奪西隴關。
倒不如給他們一些喘息的時間,到時國都大概率西遷,魏國攻下關西諸城的難度就會大大降低。
留下荒國軍隊主力,繼續抵禦異族,豈不美哉?
果然,薑還是老的辣!
眾人都是看向曹勐,等待着他拍板定論。
卻不曾想,曹勐臉上依舊古井無波,似乎對丞相的提議並不感冒。
不過他還是客套地笑了笑「丞相吃了七十六年的米糧,果然高瞻遠矚,所以……還有愛卿有其他看法麼?」
看樣子……
丞相的提議也被否決了。
眾人不由沉默。
這個時候,曹勐把目光投到了一個武將的身上「賀繁將軍!如今你是西隴駐軍的主將,對這場仗,你有什麼看法?」
被曹勐點名,賀繁不由向前走了一步。
自從夏秋交界時大宗師被斬,他就成了西隴駐軍的主將。
他站了出來,卻是臉色為難,遲遲沒有開口說話。
曹勐好奇道「賀將軍!你為何不說話?」
賀繁猶豫了一會兒「末將意見,與諸位大人相左!」
曹勐有些不滿「相左就相左,若朝堂所有大臣意見都一樣,寡人何不乾脆清退朝堂只留一人?你……不敢說?」
賀繁嘆了一口氣「自從末將駐守西隴,幾個月來寸功未建,還枉送兩萬精銳之師,若說出心中所想,實在大逆不道!」
曹勐瞅了他的鬢角一眼,明明三十出頭的年級,卻已經生出了不少白髮。
之前被姜淮算計的那一次,對這位年輕將領的打擊着實太大,幾個月來,有空就會去看望修為全廢的士兵,就連解甲歸田都提了好幾次。
再這麼下去,這位未來的名將就廢了!
「哼!」
曹勐怒哼一聲「讓你說,你就說!我大魏武將,難道已經膽怯到連話都不敢說了麼?勝敗乃兵家常事,我大魏立國之時,開國元帥曾被人設計坑殺十萬大軍,照樣愈挫愈勇,怎麼數百年過去,反倒剩下了你們這群孬種?若武將都如同你這般,還打什麼荒國?直接獻國於外,爛在泥里,豈不美哉!」
一席話,如同一記響亮的耳光打在了賀繁的臉上。
他只覺臉上火辣辣的疼。
但好在,醒了!
他深吸一口氣,眼神之中重新恢復了光亮「末將認為,此次不應攻荒!」
此話一出,群臣皆驚!
戶部尚書怒道「賀將軍!你在說什麼胡話,這可是我們大魏千載難逢的好機會!若繼續養虎為患,與親斬我大魏國運何異?」
兵部尚書也不解道「賀將軍!你我都是軍隊出來的人,應當知曉我們魏軍士氣如何,困頓多年急需一場勝仗,不然士氣就垮了啊!」
兩個人開了頭,其他臣子也紛紛出言附和,言辭愈發激烈。
就連放在對荒國態度最為緩和的丞相,也是不解地看着賀繁。
在眾人聲討中,賀繁卻是昂然不懼,挺着腰板直挺挺地站着,沒有反駁,卻也沒有半分妥協。
曹勐臉上看不出喜怒,只是靜靜地看着賀繁「賀將軍!你也是沙場奮戰多年的悍將,怎麼如此戰機都不遠把握?前有傳言賀將軍聯荒坑害大魏將士,今日又試圖貽誤戰機,莫非將軍真有通荒之意?」
賀繁咬了咬牙「賀家忠烈,末將有沒有通荒,陛下目光如炬自有定論。」
曹勐臉色平靜「那賀將軍給出一個理由!」
賀繁深吸了一口氣「大漢人,不打大漢人!」
此話一出,御書房中頓時有些沉默。
賀繁看向丞相「林相!方才你也說,一翻異族之禍,你學生有七成家破人亡。對你來說,這是七成。但對你學生來說,那便是天塌了,拙荊便是被異族屠了滿門!若今日牽制荒國的是齊國是楚國,末將必定身先士卒,為國攻城略地,但若是幫異族打同胞,末將做不到!」
聽到這話,曹勐眼神大亮,連連拍手道
「好!」
「好!」
「好!」
「好一個大漢人不打大漢人!」
「賀將軍所言,甚得寡人心意!」
看到曹勐如此表現,群臣皆是一驚。
誰都沒想到,曹勐等了許久的答案,竟是這個!
戶部尚書當即勸道「陛下不可啊!這個機會千載難逢,如今國庫已經支撐不了三線作戰了,若給了荒國喘息的機會,大魏危矣!」
兵部尚書也勸道「陛下不可!若真等荒國滅了異族,士氣彼盈我竭,以後的仗還怎麼打?」
這下,連禮部尚書也忍不住了「陛下!荒國起於蠻荒,又與異族混血數代,算什麼大漢遺民?還請陛……」
「荒唐!」
曹勐厲聲訓斥「禦敵於西隴關的荒國都不算大漢遺民,難道聯合異族攻荒的魏人才算?」
禮部尚書頓時噎住了「這……」
曹勐居高臨下地看他了一眼,開口問道「大漢神朝分崩之時,中原諸侯亂戰,頗多大漢子民西遷以尋安寧,荒國人可有大漢遺民之血脈?」
禮部尚書低頭道「有!」
這番言論,史料皆有記載,不能反駁。
曹勐繼續問道「荒國開國,立皇權以佑百姓,開田壟以養黎民,承的可是大漢神朝之制?」
禮部尚書頭更低了「是!」
曹勐站起身,聲音愈發威嚴「那荒國西抗異族,守國本驅佛道,行的可是大漢神朝之事?」
幾個問題,聲色俱厲,威嚴無比。
這下,不僅禮部尚書受不了了,幾乎在場所有大臣,都低着頭,身軀微微有些顫抖。
良久良久,無人做聲。
曹勐聲音更厲「寡人問你們話!」
這下,唯一停止腰板的賀繁開口了「是!」
他一開口,群臣紛紛相應「是!」
曹勐深吸了一口氣「荒人有大漢遺民之血,承的是大漢神朝之制,行的是大漢神朝之事,還有誰說他們不是大漢遺民?」
群臣低頭,無人反駁。
曹勐語氣愈發高亢「縱荒人血統不純,禮教薄弱,那也是大漢之子,關起門來,我們看不起他們可以,但哪有聯合外面的狗咬自家兄弟的道理?
大漢分崩之時,異族得佛道妖三家鼓動,屠戮的大漢遺民少麼?
相關史料,難道已經零落成塵,歸於塵墟了麼?
若大魏只有如此才能保住江山,那這江山不要也罷!
關外為荒,尚能講幾分道理。
關外為異族,你們誰通獸語,野獸哪懂人言?
兄弟鬩牆外御其辱,這等簡單的道理,難道諸位愛卿不懂?」
一席話,越說越怒。
群臣皆是聽得冷汗直冒,渾身瑟瑟發抖。
聽到最後一個問題的時候,終於扛不住了,紛紛跪在了地上。
「陛下息怒!」
看到群臣如此表現,曹勐終於露出了滿意的神情「賀繁何在!」
賀繁無比激動,抱拳單膝跪地「末將在!」
曹勐聲音無比威嚴「如今二十萬大軍西行,不日便能到達西隴關,朕封你為誅夷大將軍,統領二十萬大軍與西隴駐軍舊部。全軍進入西隴山脈,不可留一兵一卒在西隴關之前,與荒國軍隊合圍,不可放過異族一兵一卒!」
「末將領命!」
領了命,賀繁興沖沖地離開了御書房。
曹勐掃了群臣一眼「諸位愛卿,昔日大漢神朝分崩,佛道妖三家都有份,異族食腐猶如豺狗,如今又蠢蠢欲動,大是大非的問題,希望諸位愛卿不要再犯!」
難怪除了隨軍的十日軍需,沒有額外的物資調動。
若荒魏聯手,十日之內,必全殲異族!
「陛下聖明!」
眾人紛紛躬身。
待到群臣都散得差不多了,丞相不由擔憂道「可陛下,如今大魏之患……」
曹勐微微一笑「打了這麼久,也該歇歇了!」
「嗯?」
丞相愣了一下,很快反應過來究竟怎麼回事。
齊楚反目,納貢派被屠殺,主戰派當道,勢必不會跟以前一樣聯楚抗魏,正是與齊國修好的好時機。
三線作戰,似乎已經成了偽命題。
但這點,皇帝卻提都沒有提。
估計也是想敲打一下群臣,要銘記歷史,知曉什麼是大義,什麼是小節吧!
丞相看了一眼曹勐,鬚髮皆是烏黑。
又看了一眼自己花白的鬍鬚,不由大為慚愧,躬身道「陛下聖明!」
曹勐笑了笑「丞相好生歇息,未來幾年魏國也會休養生息,到時候可就是丞相操勞的時間了!」
「老臣領命!」
丞相恭敬地行了一個禮,便步履穩健地離開了御書房。
等人走了,李公公不由好奇道「陛下!原來您早就打算好了啊!」
「不然呢?」
曹勐笑着反問。
李公公咧了咧嘴「那您為何還留那蛇族妖女?」
曹勐又反問「送上門來的蛇族王姬,寡人豈有不要的道理?」
李公公「嘶……」
好像很有道理的樣子。
曹勐笑了笑,正欲返回寢宮,卻感覺胸口一陣發熱。
從懷裏取出一塊精美絕倫的玉石,臉上笑意更甚。
「時間剛好!」
說罷,直接把玉石摔成了粉碎!
……
從逐夷城回京都的馬車上。
趙昊早已心急如焚。
通過一手蘿蔔一手大棒的策略,小黑蟲星子上的黑氣已經少了一半。
只可惜,初始黑氣實在太多,現在還遠遠沒到完全放心的地步。
可這,馬上就要打起來了啊!
如果這一波守不住,荒國想要保留火種,就只有國度西遷這一條路。
到時,失去了西隴關附近大片的土地,東南方向與齊國交接的商道漕運也很難守住。
國運豈止砍掉一般,直接變回之前的孤魂野鬼。
蛋疼。
姜崢瞅他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知道他可能也猜到有不好的事情發生了,也無暇開口安慰他。
即便他堅信,以荒國人的風骨,日後必定還能入主中原。
最樂觀也會
正在這時。
馬車驟停。
姜崢皺起眉頭,開口問道「何故?」
馬車前傳來曹公公的聲音「皇上,抓來一個魏國的探子!他說要見您!」
「哦?魏國人竟如此迫不及待?」
姜崢冷哼了一聲,還是點了點頭「讓他過來吧!」
隨後,便直接出了馬車。
沒過一會兒,禁衛軍副統領……
現在已經成新統領了。
總之他壓着一個普通百姓打扮的人過來了。
姜崢打量他了一眼,開口問道「你是何人?」
那魏人不卑不亢「回稟荒國皇帝,吾乃魏國使臣,奉皇命來送皇帝一個大禮。」
「大禮?」
姜崢頗為驚詫「是何大禮?」
魏人瞅了一眼禁衛軍統領「勞煩這位將軍放開我片刻!」
禁衛軍統領有些猶豫,看了姜崢一眼,見姜崢點頭,才將那魏人放開。
魏人笑了笑,便從懷裏取出了一塊美玉,便走向姜崢。
「大膽!」
禁衛軍統領面色一變,當即抽出長劍架在了魏人脖頸上。
姜崢開口訓斥道「放開!莫非你覺得,區區一個使臣就能對朕不利?」
禁衛軍統領無奈,只能把劍放下。
魏人笑着把美玉呈了上來「不愧是吾皇欽佩之人,皇上氣度,外臣當真佩服!」
魏國是敵是友尚未可知。
姜崢對他自然也沒有特別的態度,只是問道「此玉何用?」
魏人答道「尋一隱秘處,摔碎即可!」
「哦……」
姜崢點了點頭,當即擺了擺手「請這位魏國有人下去,好酒好肉款待,萬不可怠慢!」
「是!」
等魏人被帶走後,姜崢才把美玉遞給了桂公公。
桂公公打量了一番,點頭道「無礙!」
「嗯!」
姜崢點頭,便扯着趙昊的手回到了車廂內,直接摔碎了美玉。
美玉裂開瞬間,便散發出一陣溫煦的光,憑空凝結為一面光幕。
看到光幕中的內容,姜崢頓時眼睛一亮,飛快從懷裏取出一張符紙撕碎,隔絕了車廂內一切響動。
光幕中,是一個身穿龍袍,雙眸明亮如炬的中年人。
曹勐微微一笑「姜崢吾兄,別來無恙!」
姜崢端坐,氣定神閒道「如此重寶只用來見面,真是大手筆!」
瞅這模樣,趙昊頓時猜到了這個人的身份。
魏國皇帝,曹勐。
這位仁兄才堪堪四十出頭的年紀,荒國剛把異族全部趕走五年之後他才即位。
那個時候,魏國已經因為殺伐太重把齊國得罪死了,齊楚聯手抗魏,荒國國內安定之後,也是鋒芒初顯。
也就是這位仁兄一上位,就被局勢架着跟齊楚荒三國幹了十幾年仗。
也算是個老倒霉蛋了!
花費如此周折跟姜崢見面,恐怕他也是有大圖謀。
不過上來就是一句「姜崢吾兄」,雖然年齡上有點占姜崢便宜,不過這麼親近也不像來找茬的。
姜崢神情淡然「不知曹兄此來所為何事?」
曹勐笑道「我聽聞荒國邊境闖入了十萬異族?」
姜崢皮笑肉不笑「看來曹兄消息頗為靈通啊!」
有沒有闖入十萬異族,你難道不知道?
曹勐只當沒看到他的表情,繼續道「我對他們的屍首很感興趣!」
姜崢愣了一下「嗯?」
趙昊也愣了一下「嗯?」
曹勐笑意不減「魏軍援兵,不日便會增兵西隴山脈二十萬,屆時共二十五萬大軍與荒國圍殺異族,這十萬異族的屍體,我我全都要!還請姜兄出兵,把這些異族豺狗,從西隴山脈趕到我魏國邊界!」
姜崢頓時眯了眯眼。
他很清楚,魏國那邊的西隴駐軍總共有五萬左右,聽着意思就是全都派入西隴山脈剿滅異族了。
西隴關,莫非一兵一卒都不派去攻?
若敵手真的只有十萬異族,荒國還真的不必怕。
西隴軍有七萬駐守,京都三萬守軍也馬上趕到,趙定邊帶領的三萬軍隊可能要遲兩天,這些可都是精銳,再加上徵收的新兵……
縱然是一場血戰,但趕回異族,不成問題。
只是……
眼前曹勐值不值得相信?
姜崢笑道「曹兄大動干戈替我荒國清理穢物,我荒國只是驅趕穢物未免太怠慢了些,不知還有何事可做?」
曹勐靜靜地看姜崢了一會兒,這才開口說道「清完穢物,大家都能清淨些許。西隴關黃沙太多,不如雙方休戰三年?」
姜崢點頭「姜某正有此意。」
這一戰下來,大家都想歇一歇。
曹勐繼續說道「望歸山以東三山地界模糊,荒魏兩家扯皮多年,糟蹋了山中靈藥實在暴殄天物,不如東山歸魏,西山歸荒,中山三年後再議?」
這三座山,天材地寶甚多,不少修煉資源都在這個地界。
姜崢繼續點頭「如此甚好!」
曹勐笑了笑「異族大軍只有,有大妖隨行,此大妖乃是蛇王姬妾,頗為留戀曹某床榻,還請姜兄務必安安穩穩給我送來!」
趙昊驚了,忍不住出聲道「你也喜人婦?」
姜崢轉頭看去,皺眉問道「也?」
曹勐眼睛一亮「也?」
趙昊「……」
姜崢剜了趙昊一眼,隨即看向曹勐「君子承認之美,姜某豈有不送的道理?」
聽完這話,曹勐不由哈哈大笑「早就聽聞荒人率直敞亮,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既然如此,曹某便令將士駐守山中,靜候姜兄佳音了!」
說完,半空中懸着的光幕頓時消失不見。
而地上那塊被摔碎的美玉,也隨之變成了塵土。
姜崢笑了笑,便直接撤銷了隔音的陣法。
他臉上愁容盡散,卻仍是靜靜坐着不說話。
趙昊忍不住問道「父皇!這未免也太便宜了吧?感覺這曹勐像是來做慈善的,我們要信他麼?」
姜崢抬了抬眼皮「如此境況,不信又能怎麼樣?」
趙昊有些牙疼。
的確。
這回只能相信。
因為只要魏軍想要攻荒,破關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
只是這空頭支票……
姜崢看他這副模樣,不由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天下之人皆逐利,但利之外,還有別的東西。今日父皇願信魏,若他欺我,荒人即便蟄伏百年,也必報今日之仇!」
趙昊反問「若他信守承諾呢?我們要休戰三年麼?」
他很清楚,魏國比荒國更需要休養生息。
若是小老頭不守承諾……
姜崢瞪了他一眼,訓斥道「他人以國運相許,我自以國運報之。若漢域六國內鬥,父皇這張老臉還能丟一丟,但若此次魏國通曉大義,我們還背棄誓約,禮義廉恥都沒了,荒人和異族還有什麼區別?以後還想抬起頭麼?」
「也是……」
趙昊咂咂嘴。
也的確如此。
雖然他對曹勐抱的希望並不大。
但若結局真是如此……
他願轉型為浪漫主義詩人。
……
一日之後。
西隴山脈,驚雀陣陣。
西隴關城牆之上,只有當值的寥寥數人。
西隴關以東,更是一個人都沒有,就連原本的西隴駐軍,也將營寨搬得乾乾淨淨。
從大漢神朝建關之時至今,西隴關還從未如此清淨過。
此刻。
西隴軍七萬,京都守軍三萬,新兵十五萬,整整齊齊地守在西隴山脈各個出口,靜靜等候異族的到來。
馮大鈞看着這一幕奇景,頓時有種夢幻的感覺。
又是一陣驚雀上碧空。
眾人皆是眼神一凝。
異族大軍,近了!
馮大鈞厲聲道「弓箭手預備!騎兵上馬!箭雨覆蓋,等異族欺進百丈之內,騎兵再開始衝鋒!」
「是!」
「是!」
眾人齊齊應了一聲。
也就在這時。
不遠處的山澗中,傳來了一個殘暴又囂張的聲音。
「殺光那些兩腳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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