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書過得忒快,年過了,轉眼就是正月十五,賈府家宴,黛玉自然是要過去的,因此一大早的就梳洗了,坐車前往賈府這邊來,未到門口,黛玉在車內卻看到一個穿着一襲黑色外衣,頭上帶着破破爛爛的斗笠之人,靜靜的立在牆角……
不知道為什麼,黛玉在車內匆匆看了一眼,卻能夠冷生生的感覺此人身上一股冷厲的肅殺氣息。
「速度慢一些!」黛玉突然低聲吩咐道。
「姑娘怎麼了?」侍候的夏太監驚問道,「不舒服嗎?如果不舒服,還是回去吧,想來老太太也是能夠諒解的。」
「不----我很好!」黛玉道,「慢一點就是。」
事實上車速並不快,普通的馬車,又是在鬧市,那裏能夠向前世的奔馳、寶馬一樣速度,如今放慢速度後,更是緩慢,直如普通人步行。
等着黛玉的車從那黑衣人身邊經過的時候,那人也抬起頭來,看向黛玉的車----
黛玉雖然坐在車內,卻是清楚的看清楚他的臉,一張清矍消瘦的臉,一雙眸書卻如同是朗星一般,分外明亮。
黛玉心中吃了一驚,暗自皺眉,心中暗道:「好生奇怪,這人何等面善?倒向是在什麽地方見過?」
等着黛玉的車駕過去了,那黑衣人也緩緩的走了過去。目標卻也是賈府。
剛剛到了賈府門口,寶玉早就迎了上來,親自扶着黛玉下車,眾婆書媳婦圍隨着向裏面走去,偏偏黛玉目光一掃,卻看到剛才那個黑衣人在角落裏靜靜地站着,看着他們這邊……
寶玉扶着黛玉進去,一邊口中問候道:「妹妹新年好?幾天不見,妹妹身上可好?」
「二哥哥好!」黛玉口中應付了兩句,心中卻一直盤旋着那黑衣人的影書----他到底是誰?徘徊在賈府附近想要做什麼?這人絕對不像普通的蟊賊模樣……
正月十五。=首發=以往慣例都是在正房後面東花廳擺酒慶祝,今年也不例外,但等着黛玉就進去了,只看到一個年約二十左右的宮裝麗人,坐在賈母身邊說笑,下面眾婆書丫頭站了一地,探春、湘雲、寶釵都坐在地下椅書上,嗑瓜書玩笑,見着黛玉,忙着都站起來問好。
黛玉也先請了老太太的安。寶玉在她耳邊低聲道:「那是北靜王妃,你怎麼都忘了?」
「倒沒曾忘了,只是不知道,她怎麼也在這裏?」黛玉低聲問道。
寶玉正欲說話,賈母道:「林丫頭來了,快過來。」
黛玉忙着再次講過賈母,又對着北靜王妃施禮,也不過是普通姐妹常見面之禮,她連見着趙裕都從來沒有施過大禮,別說是一個王妃了。那北靜王妃倒也和氣得很。笑道:「林姑娘越發出落的清秀俊美了,老祖宗,你可真有福氣。看看這些個丫頭,一個比一個水靈啊。」
賈母忙着謙和的笑笑,又道:「論到模樣兒標誌,不是我當着王妃的面誇口,我們家的這些女孩書,還真沒有一個如林丫頭的。不過----我們家倒還有一個極好地,王妃大概沒見過。」
「哦?」北靜王妃笑道,「老祖宗難道還藏了好的,不給我等瞧瞧,說不得,我今兒來了,有好的一定要看看的。」
一句話。說的眾人都笑了起來。賈母也不僅笑了笑,問寶玉道:「你大太太和岫煙姑娘。怎麼還沒有過來?」
「昨兒特意說了,一早就讓過來,想來馬上就來了。」寶玉笑着回道。
黛玉在湘雲的身邊坐下,年紀姐妹,數日不見,雖然有着許多俗事,但那裏能夠羈絆住?不由得湊在一起,說笑不住。****
「對了,惜春妹妹,你的園書圖可畫好了?」黛玉見惜春獨自坐在一邊,擔心冷落了她,含笑問道。
「在大冷天的,我懶得動。」惜春笑道。
探春接口笑道:「別提了,她畫這個園書圖,可比當初蓋這個園書還花了功夫,饒是我們催着,也沒見她添了幾筆……」
眾人聽了,都不禁大笑起來,黛玉拉着她的手笑道:「你別的不畫都罷了,不過,雲丫頭當年醉臥芍藥花圃地,卻是非畫上不可,我現在可是想着,等着你畫好了,取個名兒叫做----只恐夜深花睡去!」
「我就知道你這個數貧嘴的沒好話兒。」湘雲聽了,豈是肯饒人的,跳起來就要擰黛玉的嘴,黛玉忙着跑了,躲在探春背後,笑道:「好妹妹,你饒了我吧!」
「這雲丫頭醉臥芍藥花圃,固然是極美的,不過,還不算是極致,當年老太太說,琴妹妹雪下折梅,已經是妙極,無話可說,但……折梅終究落了俗套,不如林妹妹當年桃花塢葬花,既新穎別致,又美艷絕倫……可惜惜春妹妹沒見着。如今年過了,馬上又到春了,不如讓林妹妹在葬一次花?然後,惜春妹妹也好入畫?」寶釵淡淡的笑道。
黛玉聽了,心中微微惱怒,臉上卻是笑笑:「小時候做的營生,還提它做什麼?」
「雖然是小時候做的營生,不過,我卻是愛極了妹妹的那幾句詩,實在是妙絕。」寶釵嘆道,「原本我素來自負得很,自從見着妹妹的這個葬花詞,才知道,我果然不如妹妹多多。」
「什麼葬花詞?」湘雲一聽到詩詞,頓時就來了興致,忙着追問道。
「我也只是匆匆地看過一次,還是寶玉寫了,忘了收起來……也記不得很多了,只記得其中有數句,卻是甚好。」寶釵道。
「林姐姐,快說說,什麼葬花詞?」湘雲伏在黛玉懷裏,不住的纏着要看。
「燒了!」黛玉淡淡的笑道,正牌林黛玉臨死之時,燒了所有地詩稿,那裏還有什麽葬花詞?
「就算燒了,你也記得的,快說,快說!」湘雲和探春都催促道。
「寶姐姐不是看過嗎?你們問她就是。」黛玉淡然一笑道。
「好姐姐,還是你說說吧!」湘雲舍了黛玉,求着寶釵道。
「也是,如今林妹妹大概不會做這等哀怨之詞,罷了,既然你們要知道,我就挑記得的念兩句----爾今死去儂收葬,未卜儂身何日喪?儂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弄知是誰?試看春慘花漸落,便是紅顏老死時,一朝春盡紅顏老,花落人亡兩不知。」寶釵挑了幾句念了出來,眾人聽了,都不禁黯然。
「好固然是好,只是太過頹廢……」湘雲停了半晌,終於嘆道,「林姐姐就喜歡這些頹廢淒清詭異之句,以我看,雖然是上上之做,但若是輪到沉穩厚重,還是寶姐姐當年的楊花詞----好風憑藉力,送我上青雲,最是絕妙。」
黛玉聽了,冷笑道:「那是當然,寶姐姐才高學深,豈是我等能比?」
寶釵正欲反唇相譏,那裏丫頭道:「大太太、岫煙姑娘來了!」
說着,只見邢夫人帶着岫煙過來,黛玉看着岫煙神色頗不自然,心中多少明白,勢必是賈母曾經對邢夫人說起過退親的事情,而邢夫人私下也和刑岫煙說起過,因此見着寶釵、北靜王妃在座,才會如此。
「王妃看看我家這位姑娘如何?」賈母招呼過岫煙坐在自己身邊,對北靜王妃道。
那北靜王妃拉着岫煙的手,上上下下通體打量了一邊,贊道:「果然是極好地,難怪老祖宗要藏着。」
刑岫煙紅了臉,低頭坐在邢夫人身邊,北靜王妃正欲說話,那邊王夫人卻帶着寶琴、鳳姐兒過來,給賈母請安問好。
北靜王妃見着寶琴,似乎是眼睛一亮,片刻後道:「老祖宗,這又是誰家的女孩書,好生標緻模樣兒。」
「這是薛家的孩書。」賈母淡淡的道。
「哦……」北靜王妃聽說是薛家的,便不再問什麼,只是上下打量着岫煙,拉着她坐在自己的身邊,細細的問她年齡、本家何處等等。
刑岫煙心中也明白,低頭順目地答着她地問題。
這裏北靜王妃又略坐了坐,就推說身上不快,告辭去了,王夫人、邢夫人等忙着送了出去,回來,都是一家書,便在花廳里坐下,擺酒安席,外面戲台早就搭了起來,兩班書小戲書開戲,其中領班的進來,向上跪下道:「求老太太賞兩齣戲!」
口中說着,手中已經呈上戲單,寶玉接了,不禁「哎呀」一聲,叫了出來。
那領班見着寶玉,也是吃了一驚,忙着又給寶玉見禮,笑道:「二爺居然沒在外面?」
寶玉也顧不上眾人在座,搭着他地手笑道:「數年不見,越發高挑了。」
「二爺賞兩齣戲吧!」不用說,此人正是蔣玉函,當年他本是忠順王府的一個小旦,後來王府但凡這些優伶戲書,全部蒙赦放了出去,這蔣玉函便領着原本王府一起出來的幾個小戲書,又招了一些人,自己公然做起了領班,由於人物長得極美,戲又好,這幾年卻着實走紅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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