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4號醫院 第二十八章 記住，你是人類

    「爸爸，我錯了，求求你了，就一次……就一次……我不該去錄像廳看那種片子的……你不要去……我好多同學也在那呢……」

    「對就是對，錯就是錯！做錯了就該被懲罰！」

    ……

    「印無缺，不好意思，你不能加入我們社團。」

    「我……我真的很喜歡彈鋼琴，為什麼不能加入音樂社？」

    「你爸爸到時候恐怕會怪我們教壞了你。還記得吧？以前你同桌在考試的時候幫你作弊，讓你考了高分。後來呢？你爸塗掉答案，複印了同一張考卷讓你重新做，你都抄了一遍，結果居然還考砸了。結果你還把你同桌供出來了，你爸帶着你到學校來的時候……我們音樂社就是個小社團，活動室都是好不容易借來的，經不起折騰，萬一你下次考試考得不好……」

    「我，我也不想的……」

    「你想學鋼琴，就讓你爸爸去學嘛！」

    父親又怎麼可能讓自己去學鋼琴呢？這世界上靠音樂成才是極小概率的事件，自然不是一條王道之路。

    ……

    印無缺不知不覺點燃了第二根香煙。

    「但不知道為什麼，我總感覺戴臨也許有可能活着回來。」

    「應該不會吧……」

    印無缺的頭微微後仰……

    「詩伶……他死了，我才能讓你回到我身邊來……」

    ……

    「詩伶，我想去改名字。」

    「無缺這個名字不是挺好的嗎？」

    「我不喜歡這個名字。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完美無缺的人。詩伶，人如果做錯了什麼事情，是可以被原諒的，對吧？」

    「你做錯什麼了嗎？不過，無缺……你就算做錯了什麼，我想我也會願意原諒你的。就像你說的，這個世界上沒有完美無缺的人。我爸媽過去也經常說我總是把時間耗費在小提琴上，認為靠音樂成才難度太大了。但我就是認準了，我就是想拉小提琴。有一天，我一定去維也納的音樂廳演奏！」

    「你很喜歡我的名字嗎？」

    「嗯，是啊。」

    「我做錯了什麼，你也都會原諒我嗎？」

    「只要不是什麼原則錯誤，我肯定會原諒你的，無缺。我喜歡你，所以我連你的缺點也會喜歡的。」

    ……

    「成俊，有些話我只會和你說。」印無缺又吸了一口煙，「我一直……最厭惡高夢華，高闔顏這樣主動來醫院裏做醫生的人。整天把醫德，患者掛在嘴上，宛如聖母和聖女一樣。好端端的凡人，扮演什麼聖人？人不就該是有缺點，有恐懼，比起他人更多想着自己才是正確的嗎？」

    似乎韓銘死前的話刺激到了印無缺，他此時居然有幾分喋喋不休。

    「詩伶從來不會苛求我變成什麼樣的人，她全盤接受我，籍籍無名的鋼琴師印無缺，還是444號醫院副院長印第無缺，對她來說都是一樣的！她對我從來不會提要求，談對錯，討論我應該成為怎樣的人！可是她卻死了，因為深淵污染的詛咒而死！」

    印無缺冷冷看向化為骷髏的霍珈藍，隨着他這一眼，化為骷髏的霍珈藍，開始……動了起來！

    血色的空間內有無數骷髏，而霍珈藍移動到血色空間的邊界，融入其中的無數骷髏里。

    然後……

    從血色空間裏面，忽然又走出了一具骷髏。

    「你先走吧，成俊。我想安靜待一會。」

    「我知道了……」

    謝成俊離開了。

    而那具骷髏來到了印無缺面前。

    此時，只剩下了印無缺和骷髏。

    印無缺將香煙掐滅在韓銘辦公桌的煙灰缸里，走到骷髏前方，抬起雙手，抱住那具骷髏的頭骨。

    「爸爸……你已經死了。現在，我已經殺了那麼多人，可是那又怎麼樣呢？你已經不可能在和我討論什麼原則和對錯了。你沒辦法再斥責我，沒辦法讓我寫檢討書，也不可能讓我向任何人道歉了。」

    他抬起手指指着韓銘的座位。

    「你看，剛才這個被我殺掉的人，他就和你一樣，就連對自己有恩，出錢給自己患癌的父親治病的叔叔也去舉報，讓自己父親病情惡化死去了。他這樣的人，是你心裏最理想的模板，你就是想讓我變成他這樣的人對吧？」

    他接着將臉繼續貼近眼前的骷髏頭骨，甚至額頭都和頭骨緊貼到了一起。

    「但那又怎麼樣呢，爸爸？他最後不還是死在我這個被你唾棄的兒子口中？我沒有朋友，沒有高學歷，沒有高薪工作，所以你說你對我的教育失敗，就連對親戚朋友都恥於提及我！但那又怎麼樣？現在我才是444號醫院真正的副院長！爸爸你，也只是我的咒物的一部分！」

    眼前的骷髏，就那樣站着。

    但忽然間，從那骷髏空洞的雙目里，竟然開始有鮮血湧出……

    ……

    明媚的早晨。

    戴臨幾乎第一時間打開了酒店房門。

    酒店服務生都嚇了一跳。

    「你是不是想問我，人類是不是唯一會笑的生物？」

    「是的……您怎麼會知道？」

    我可太知道了。

    戴臨繼續說道：「所以，正確答案是什麼呢？」

    「沒有正確答案。」服務生繼續說道：「你可以自己決定。」

    自己決定……嗎？

    戴臨已經明白了。

    受到深淵污染的影響下，虛無和真實的界限也開始模糊。

    醫生和患者的身份，也會在這個過程中不斷改變。

    韓銘的記憶里，告知了戴臨一件最重要的事情。

    一件渡過這次考試，必須要牢牢銘記的事情。

    「你要牢記，戴臨。你是人類，不是人類之外的任何東西。」

    「堅信你是人類，不是其他的什麼一族。」

    「堅信你是人類，不要被深淵高維同化！」

    牢記……自己是人類。

    「我只能告訴你，我會笑，而我也是人類。」

    戴臨看向服務生，不再多說什麼，從他身邊走開。

    剛才……

    他犯下了錯誤。

    他聽到四下以上的敲門聲後開門了。

    終究深淵污染還是對他造成了一點影響，他甚至開始懷疑守則對自己的影響。

    如果「人類」在這家酒店不允許笑，那麼他們就得接受「會笑的就不是人類」這樣的認知。

    隨着這種認知的加深，人的思維，會通過靈魂的複式結構，靈魂被拉入被深淵污染的平行時間層面。

    到那時，戴臨也不再是人類。

    而是變成像米蘭那樣曾經提及過的「吾等一族」。到那時候，他們的肉身和靈魂，都會被深淵同化，成為惡魔的一部分。

    達蒙·戴倫從很早以前就認識到了這一點，他不希望他們作為惡魔宿主而活着，要想盡一切擺脫。

    「米蘭，你聽得到我的聲音嗎？」

    就在此時，身後忽然傳來服務生的聲音。

    「你確定……你是人類嗎？」

    戴臨驟然回過頭去看向服務生。

    「你確定你還是人類嗎？」

    戴臨看向服務生。

    「是。我是人類。」

    「是嗎？那麼，小心一些，注意自己腳下的影子不要多出來。牢牢記住酒店的守則，客人。」

    服務生轉身離開了。

    「開始了。」

    戴臨知道，接下來，才是真正恐怖的開始。

    深淵侵襲絕不會停止，他的意識，他的靈魂，乃至他的過去和未來時間線，都會被高維影響。

    但是，成為常務副院長的戴臨，幾乎不可能被高維所影響，深淵侵襲更不可能改變他的記憶和認知了。

    他不會像戴維那樣，變成難憫村長大的孩子。也不會變成666號醫院的醫生，變成惡魔的宿主，院長的走狗。

    正確的事情，就應該去做。

    隨後，戴臨腳下的影子，忽然間投射到前面的牆壁上。

    然後，戴臨就看到……自己的影子忽然宛如變成撲面而來的絕對黑暗。

    與此同時……

    「現在，去把他帶來，維吉爾。把他的眼睛……帶來！那雙眼睛，將成為院長侵入表世界層面的導航！」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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