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霄擰了一條熱帕子,握着宋繪月的手,從手指往上擦,一直擦到手肘處,收回帕子,再擰過,又站到宋繪月身後,細細為她擦拭脖子後面。
大夫已經來看過,發現宋繪月的脖子倒是輕傷,兩隻手卻是在暴怒之下讓匕首劃出了幾道口子。
大夫在她手上和脖子上灑了一層厚厚的刀傷藥,又囑咐她不要沾水,本來還要用白色細布包上,但是宋繪月不肯包,就這麼敞着,在李俊送大夫出門後,立刻吩咐銀霄關門倒水,給她狠狠擦乾淨兩條手臂和脖子後面。
銀霄擦的認真,雖然宋繪月一個字都沒往外吐露,但是他也猜到了打起來的緣由,因此擦的越發細緻。
等到皮膚擦的通紅,透着火辣辣的痛意,宋繪月才讓銀霄停了手。
她坐下,嘆了口氣:「哎,這回真是陰溝裏翻船,竟然着了他的道,也怪我太輕敵,以為他那點人手來之不易,一定不敢輕舉妄動。」
銀霄不錯眼的看着她:「我去收拾他。」
宋繪月神情發狠,語氣倒是很平淡:「沒這個必要。」
她不小心轉動了一下脖子,登時疼的齜牙咧嘴,倒吸一口涼氣,銀霄想要摸一摸她或是碰一碰她,以便緩解她的痛楚,卻又無從下手,只能手足無措的坐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她。
宋繪月疼過這口氣,見銀霄兩隻眼睛水汪汪的,像是也在替她害疼,便伸出傷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腦袋:「他瘋,我可不陪着他瘋,為了這一樁事情打亂了咱們的計劃不值得,你去吧,盯着點,免得胡金玉讓人抓了。」
銀霄點頭,剛站起來,就聽到李俊在院子裏「哎喲」一聲,隨後有人從圍牆上滾落下來。
銀霄立刻上前開門,宋繪月也隨之走到門口,隨後兩人各自沉默,看着滾了滿身灰塵的晉王。
晉王掩人耳目,戴着深檐帽,穿一身白色窄袖長衫,腰間和閒人似的掛着諸般零碎物件,一把遮面的摺扇飛到了李俊腳邊。
他本是身手伶俐,可以翻牆而過,然而剛騎在牆上,街邊就有了人聲,心急之下,又讓李俊一聲吆喝,當場滾了下來。
「王……」宋繪月連忙上前,想要去扶晉王。
銀霄趕在她前面扶起了晉王,晉王順着他的手站起來,似笑非笑:「多謝樓指。」
隨後他大步流星走到宋繪月面前,把她從頭到腳看了一遍,恨不能當眾掰開她的嘴數一數牙齒,見她脖子上糊着一層厚厚的粉膏之類的藥,便伸長了脖子,湊近去看:「傷的重不重?請的哪個大夫?藥好不好?」
不等宋繪月回答,他從腰間解下個荷包,遞給宋繪月,卻見宋繪月手上也是傷,連忙推着她往屋子裏走,把自己帶來的刀傷藥取出來:「換藥的時候用這個,祖大夫自己做的刀傷藥。」
「好,我的傷沒事,」宋繪月往門外看了看,「您一個人?」
晉王點頭:「我先去了金明池,聽說你們在綵樓和張旭樘打了起來,就讓謝川在那邊支應,我先過來看看你,怕引人注目,就沒帶黃庭。」
宋繪月皺眉:「護衛呢?」
晉王見她精神好,又關懷自己,便放心許多:「放心,暗處有人的,你沒事就好,我走了。」
他實在是忙得很,來不及和宋繪月多說,只是目光在她身上流連了兩回,轉身就往門外而去。
在李俊身邊撿起扇子,他笑道:「這個門房,真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還是換一個只啞不聾的好。」
李俊見他笑裏藏刀,來者不善,渾身帶着一股凜然不可侵犯的威嚴,這威嚴渾然天成,是刻在靈魂里的氣魄,不由自主便怯了兩分。
他躬身往後退了半步:「王爺提醒的是,有了合適的人必定換掉。」
晉王又看向銀霄。
同樣的目光和神情,銀霄卻是絲毫不懼,筆直回望過去。
晉王道:「樓指隨本王一同回金明池去,金明池混亂,還需你這位總指揮坐鎮。」
銀霄扭頭看了宋繪月一眼,見宋繪月點頭應允,便隨着晉王往前門而去。
走出門去,晉王忽然停住,打開摺扇遮面,看向落後自己一步的銀霄:「你幫我找賊人要幾個線索,我和你一起給月亮出出氣,如何?」
銀霄沉思片刻:「好。」
晉王再次邁開腳步,恨聲道:「可惜我知道得太晚,張旭樘如今已經藏進了燕王府之中,我們不便對着王府喊打喊殺,只能靜待時機。」
銀霄回答:「我不怕等。」
晉王扭頭看他一眼:「什麼都等的到?」
「是。」
「有的東西,還是不要等,因為那是我的。」
銀霄言簡意賅:「放屁。」
在他們二人談論之中的張旭樘,從金明池出去之後,便知道自己會惹怒兩尊煞神,當機立斷,藏進了燕王府中。
他滿身是傷,看着駭人,實則都不致命,只需細心療養,便能痊癒。
反倒是燕王,當時看着傷得不重,然而抬回王府之後,便陷入昏迷之中。
太醫忙忙碌碌,一直到晚上,終於把燕王治醒過來。
張旭樘包的嚴嚴實實,坐在燕王床榻邊,見燕王睜眼,便俯身看去。
燕王本就在疼痛和迷惘之間,忽然見了張旭堂的臉,在自己面前一再放大,當即嚇的驚呼一聲,想要往後躲避。
他不動還好,一動腦袋便一下接一下的嗡嗡作響,腦子裏面亂成了一鍋粥,疼痛就像是一把錘子錘在他的後腦勺上,痛意如同漣漪,迅速蔓延到整個頭部。
疼痛不僅綿長而且持久,讓燕王想把腦袋揪下來,他緊緊咬住牙,嗚咽一聲:「頭……疼……」
張旭樘抬起頭,讓開身,請太醫上前查看。
太醫身經百戰,對此小小頭疼並不放在心上,反而認為能這麼快醒來就已經是天大的福氣,因此只是寬慰燕王兩句,開了些安神的補藥,便頭也不回的離去。
張旭樘對燕王的傷勢,也是漠不關心——傷到腦子也無所謂,已經蠢成這樣,還能再蠢?
既然燕王不會死,他就放下心來,騎着小衛往外走,在門外見到了燕王妃。
除宋繪月之外的女子,在他眼裏統一有着知書達理,端莊賢淑的軀殼,既美好又無趣,讓他連看一眼的欲望都沒有。
燕王妃眼看着張旭堂對自己不理不睬,大搖大擺的趴在護衛背上離開,也是不敢言語——她的性命榮辱全都系在燕王身上,而燕王的未來,卻在張旭樘的手掌之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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