污濁妄構 第一百四十七章 一場註定BE的電影

    伊吹山,位於日本岐阜縣和滋賀縣交界處,日本百名山之一,自古以來就被認為是一座靈峰,擁有輾轉遙望的琵琶湖與得天獨厚的瞭望高度,同時記載着酒吞童子等妖怪的傳說故事。

    到達岐阜縣關原町時,已經晚上十點,比預計時間晚了兩個小時。

    三個男孩氣喘吁吁,女孩卻彎着嘴角,跑到還未關門的自助店買水。

    一路,看到幾輛佈滿鮮花和氣球的喜車,在日本的傳統結婚里那麼格格不入。偌大的樓層,除了加班的可憐蟲還亮着燈外,其他地方都是一團漆黑,相反,商業區和居民區燈火輝煌。

    是了,今天是周末,陪伴家人的時間裏,不知是誰,在三輛自行車的不遠處,燦爛的煙花照亮了半個夜空,他們四個的黑影,哼哧哼哧的在這夜下顯得格外搞笑。

    伊吹山driveway,一條登上伊吹山的旅遊付費道路,他們攔了車,要是再騎上去絕對像腦子裝了屎的傻子。

    司機播放着《花火が瞬く夜に》,這首歌的一句評論是「什麼是孤獨?盛世煙火因你而放,但他們都在看煙火,卻無人想起你。」

    摘楪希坐在副駕駛,他們三個大老爺們擠在後面。司機的眼珠子始終在路況與摘楪希身上遊走,李澤覺得有點怪,可又說不出到底哪裏奇怪,摘楪希的確是不可多得的美人,按照日本電視台常用的說法就是千年甚至萬年才出的美女,但司機的表情不是猥瑣,也非輕浮,而是皺着眉一副思考模樣。

    「她......好像不太舒服!」

    哈特恰好坐在摘楪希後座,伸頭過去:「大小姐?大小姐?」

    「嗯。」摘楪希喉嚨哽了一下,臉色有些蒼白。

    「師傅,停車!停車!」李澤的音量一下子提高了八度,聽着十分急切。

    「好、好好!」

    車輛停在路邊,李澤直接衝下車將摘楪希抱了出來。

    男孩們都以一樣的眼神看着李澤,他們也沒想到,這個看起來毫不在意的傢伙會緊張得脫下外套披在女孩身上。雖然是夏天,但這個時候山林里已經變得很冷,他們說話都能吹出霧氣,但李澤卻像感覺不到冷一樣。

    「是生病嗎?還是說單純的暈車?」司機低聲問。

    「癌症,還是最難治的腦癌。」哈特借來手機進行語音翻譯。如果是簡簡單單的句子,他還能說一下,這種專業性的術語,就只能靠電子科技。

    「真是遺憾。」

    「什麼意思?」哈特不解地看向司機。

    「我的愛人,也是癌症,血癌。」司機說。

    哈特扭頭問:「血癌是白血病嗎?」

    「一般指白血病,有特殊情況。」袁金龍說,「是一類造血幹細胞的惡性克隆性疾病,和淋巴癌一樣,造血是人體必要步驟,同時也是全身性生理步驟,一旦發現,很難治癒。一般分為急性白血病和慢性白血病。」

    「你怎麼這麼清楚?」

    「我的小姨就是急性白血病離世的。發現的原因,是突發性連續發熱40c,並引起臟器感染,在兩次鼻腔出血後,皮膚開始出現大面積血斑,身體的疼痛,即便注射鹽酸曲馬多注射液、鹽酸哌替啶注射液都不起作用,我們只能在IcU外看着她,一步一步走向死亡。」袁金龍解釋,「她最後死在了血里,全身性重度出血,從確診到離世,總共13天。」

    司機聽着手機翻譯,幾滴眼淚從眼角落下:「我的愛人離開三年了,我到現在還記得止疼藥從最初的一天六片變成後面的一次四片五片,因為她全身都是疼的,包括皮膚、毛髮,那種疼就像有一個夾層,皮膚和內臟骨頭都在疼,除了肌肉......可以說,她是疼死的。」

    哈特很好奇,好奇司機是用什麼心情講出這種不該講的痛心事。

    也許是共情,也許是可憐。

    李澤將手伸進摘楪希的衣服,準確來說,是他的外套,可動作怎麼看怎麼猥瑣。


    大概因為他也是猥瑣的。

    一瓶哌替啶,劇痛性鎮痛藥,順便從衣包里掏出一瓶水。

    「他什麼時候買的?」哈特問。

    「可能在我們去租車的時候,也有可能他早就買了備着,他比我們關心風音家主。」袁金龍說。

    哈特白了一眼,自己小嬌妻的事,能不關心麼。只是摘楪希的反應,似乎不單單像頭痛,還有別的說不上來的症狀:「腦癌有啥情況?」

    「劇烈頭痛、意識模糊、癲癇、嘔吐、無法進食、也有視力障礙、感覺障礙、語言障礙。」袁金龍說,「只要涉及到大腦處理的東西,基本都會涉及。」

    「晚期麼?」

    「早期就像我們見到的那樣經常性嗜睡。」

    「那還真慘。」

    「他們是什麼關係?」司機忽然問。

    哈特想了想,用手一一指着:「我和他是兄弟,她是我兄弟的未婚妻。」

    李澤將藥物餵下,換了姿勢讓摘楪希能舒服地靠在懷裏。

    堅硬的鎮痛藥藥片堵在喉嚨,卡得摘楪希難受,李澤擰開瓶蓋,渡了水進口,他伸手像抓撓貓咪下巴那樣,幫助摘楪希的吞咽動作......她也是只只會撒嬌的小貓。

    他感覺見了鬼,之前還好好的人,現在卻臉色蒼白得像被抽了三分之二血液一樣。摘楪希用握緊拳頭與咬碎唇肉的自殘方式,強忍着疼痛。李澤輕輕鬆開她的拳頭,指甲的劃痕讓摘楪希的手心血肉模糊。

    她的身體在哆嗦,而他將手十指相握。

    摘楪希的指甲扣進手背的肉,李澤痛得直吸冷氣,但看到懷裏的女孩嘴唇再次咬破出血,似乎,自己也沒那麼疼。

    他安靜地坐在地上,等待女孩醒來或者入睡。

    周圍很安靜。

    直到背後傳來一聲狗叫。

    兩隻爪子不斷地撲到背上,發出「嚓嚓」的摩擦聲。

    年年。

    所有人都看呆了,因為他們不知道年年是從哪來冒出來的,他們走的時候,也沒想起它。

    摘楪希忽然睜開眼睛,站起身,突然張開雙臂,環抱住他的腰。

    他微微一驚,身子向後靠到圍欄,退無可退。他低下頭,只能看見她烏黑濃密的頭髮,開始自髮根慢慢褪色、慢慢變銀變白,在手電筒光下,折射出來的耀芒,似乎在訴說她在老去,也在闡述,今天即將結束,她會像那個灰姑娘,到十二點的時候,就會從萬人愛戴的公主變成醜小鴨。

    李澤閉上眼睛,胸腔里的心臟跳動有力,感到摘楪希纖瘦的身子在懷中微微戰慄着,心裏的驚惶,以及一路上趕過來疲憊的一下子全都消失不見。

    真好!

    她還活着。

    哈特朝司機遞上紙巾,純情的人,始終哭得稀里嘩啦:「像在看一場電影,只是bAdENdING。」

    「緣分,是你努力了幾天、幾個月、幾年、十幾年都毫無結果的電影閉幕,卻沒想到,不經意間,上天已經悄悄安排了一個真正屬於這部電影的女主。那個閉幕只是別人的電影,你的電影,現在才正式開演。」袁金龍舒了口氣,「這場電影,我會給滿分,即使它逃脫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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