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河卒第七十章邸報

齊玄素作別了石冰雲，又去了一趟玄女宮。

蘇元載的動作很快，一篇簡要匯報已經草擬好了，也就是一張紙的內容，讓金闕知道有這麼一件事。兩人又一起推敲斟酌了一下，略微修改細節，便正式定稿，然後就是蘇元載領銜匯報，齊玄素在後面署名。

具體的詳細匯報則要以道府的名義進行上報，那就不是一張紙了，而是一本詳細卷宗，最起碼要把起因、經過、道府詳細調查結果、建議都囊括其中，然後等待金闕的決定。蘇元載召開道府議事討論的就是這個。

不過各個道府都不缺筆桿子，在掌府真人的指導下，一定能寫得很好，滴水不漏。

齊玄素畢竟不是湘州道府的人，便不再久留，帶着龍小白返回萬象道宮。

不管怎麼說，齊玄素已經曠了兩節課，據說是孫合悟臨時頂上的，到底是老教習了，不是什麼難事。

還有就是小殷，齊玄素是了解她的，只要沒人管着，立刻就像脫韁的野狗一般開始撒歡，慣會用表象麻痹長輩，偷懶摸魚的小心思很多，還知道討老人的喜歡，顏永真、陸玉珏等人可管不了她。

待到齊玄素返回萬象道宮，石大真人也沒問齊玄素幹什麼去了。

齊玄素又不是萬象道宮的學生，還得事事找教習報告請假。

齊玄素也不是教習、輔理這種下屬，他是三十六位參知真人之一，是道門和金闕的高層，說句不好放在枱面上的話，禮法豈為我輩所設？規矩是「統治者」意志的體現，誰又是「統治者」？這是一群人，而不是某一個人，齊玄素混到現在，算是邁過了這道門檻，成為「統治者」們的一員，他能說出「南洋事在我」並且用實際行動證明了這句話，更說明他是准一方諸侯。

作為道門和金闕的高層之一，齊玄素自然有他的事情要處理，也許是公事，也許是私事，可無論公私，只要影響不大，石大真人都不好胡亂過問，免得招人嫌。

齊玄素回到萬象道宮之後的第一件事就是讓顏永真把小殷叫來。

顏永真很心虛地告訴齊玄素，小殷道友不在萬象道宮，去龍門府了。

齊玄素一拍桌子：「上宮進修不是封閉的嗎？誰允許的？」

顏永真苦笑道：「小殷道友是造化階段的修為，誰能攔得住她？總不能上報掌宮大真人吧。反正上課的時候，她就會按時回來。」

齊玄素忍不住扶住額頭，示意龍小白道：「去找，把她找回來。」

顏永真和龍小白領命而去。

齊玄素覺得小殷是越來越不聽話了，也越來越不像話了，渾然忘了自己當年在萬象道宮下宮讀書的時候也不比小殷好到哪裏去，明知道會被教習懲罰，還是要偷溜出去，甚至每次同窗會的時候都拿這事追憶往昔。

齊玄素又看了看書案上堆積的文書，其中有一份道門的邸報。

與過去的普通邸報不同，這份邸報明顯更為高級詳細，甚至還標註了「絕密」的字樣。可以將其稱為道門高層內部的參考消息。道門對此進行了分級，普通道士與高品道士的邸報不一樣，高品道士與真人的邸報不一樣，真人又與參知真人不一樣。級別越高，越是涉及機密，受眾越小，也越需要保密。

第一件大事就是平章大真人齊吾，被正式任命為西域道府的掌府大真人，總掌西域兵事大權，統領一品靈官和各部靈官。

如果是普通邸報，大概就到此為止了。可這份邸報不一樣，又在下面多了兩條並不對外公開的消息。

第一條是關於靈官府近期幾次議事的匯總，靈官府向天罡堂發出預警，西域佛門近期動作頻繁，各種跡象都表明西域佛門正在集合力量，有所圖謀，雖然無法與薩滿教之亂和天門之亂相提並論，但靈官府方面認為在不遠的將來，西域有可能爆發一場局部戰事。

第二條是天罡堂認為這與西域佛門內部的人事變動有關，佛門少壯派們的崛起導致西域佛門變得更為激進，道門必須早做準備。

這兩條消息便說明了為什麼要增設齊大真人為西域道府的掌府大真人。

很顯然，道門這次不會派出掌軍真人，便要以掌府大真人為主。

齊玄素並不十分意外，因為這是最好的時機，眼看着道門大選在即，道門的所有力量肯定會集中對內，而不是對外，考慮到三道形勢，甚至有爆發激烈內鬥的可能。佛門選擇在這個時候試探道門，是合情合理的，也是符合佛門利益的。如果道門最後因為大選結果而爆發內鬥，那麼佛門就能順勢而動，重回西域。

道門後續應該還會有所動作，畢竟在佛門問題上，三道之間沒有分歧，是所剩不多的共識。

第二件大事則是聖廷派出特使訪問道門，由祠祭堂掌堂真人寧凌閣負責接待。

底下同樣有兩條不對外公開的消息。

第一條，祠祭堂認為，聖廷終於要決心解決盧恩國、尼德蘭國、伊比亞國的內鬥問題，不過聖廷又擔心道門會插手此事，造成變數，所以要與道門提前通個聲氣，取得道門的承諾，達成協定。

第二條，除此之外，聖廷也有意徹底解決新大陸問題，劃定南北國界線，根據各自實控範圍形成既定事實，結束南北戰事。雖然這是蒸汽福音和西道門的事情，但天下人都知道，蒸汽福音的背後是聖廷，西道門的背後是道門，這種事情必須是聖廷和道門點頭才行。

這也是西洋人的路數，能搶就搶，若是搶不動了便愛好和平，搶先把道德的高地給佔住。不過想要徹底解決南北問題，還需要不斷磋商，這次只是「探路」，也可以理解為探探口風。

這件事已經提交金闕討論。

金闕內部對此有些爭議。兩派人的立場大轉變，過去一直不把原住民當回事的激進派反而開始拿原住民說事，認為將西洋人趕出新大陸並奪取新大陸全境才是真正解放了原住民。而保守派則認為在現有條件下，想要徹底擊敗蒸汽福音，是不現實的，西道門還應以發展為優先考量，想要發展，必然需要一個穩定的環境，所以劃定國界結束戰爭是很有必要的。

第三件大事，則是道門內部的一些重要人事變動。

總結而言就是六代弟子們陸續放權隱退，七代弟子們陸續登上玉京大舞台，準備開始自己的表演。

第四件大事，經過金闕研究決定，並徵求三師的同意，道門決定最遲不晚於明年上元節，正式開啟第七代大掌教的選舉。

齊玄素看到這個消息，心中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到底還是來了。

所謂「三人議會」的時代終究要過去了，道門還是需要一位大掌教，也必將迎來一位大掌教。

無論是東華真人裴玄之，還是清微真人李無垢，都不是六代大掌教這種沒有根基的老好人，他們各自代表了一批人的利益，各自被擁躉支持，他們是道門內部龐大利益集團的代言人，一旦上位，必然是實權大掌教。

這無疑會打破道門的「平衡」，不少人會趁勢而起，不少人也會萬劫不復。

齊玄素合上邸報，暫且放在一旁，又拿起幾封信件。

不是所有人都有齊玄素的聯繫方式，若是聯繫不上他，就只好寄信。不過這些信件一般要先經過顏永真之手，作為秘書，顏永真會過濾掉一些無用的信件，然後再轉交給齊玄素。

所以說秘書重要，他們在一定程度上決定了上司能看到什麼或者聽到什麼，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齊玄素大概翻了翻，不少都是舉報的信件，舉報人就是萬象道宮的一員，向齊玄素這位掌宮真人舉報自己的上司或者同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