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茵王朝 第六章 三個人選

    十二月底的大連，氣溫偶爾還會在零度以上，但是刺骨的海風並沒有讓這裏顯得太過溫暖。一場毫無徵兆的小雪，雖然不至於讓航班取消，但原本上午的航班還是晚點了四個多小時。

    幾乎從不準時的航班也在考驗着旅人們的耐心，在周水子機場候機樓外，梁嫣坐在車裏聽着音樂，百無聊賴的玩着手機遊戲，她已經在這裏足足等了五個小時。車並非名貴車，卻很惹眼，這輛車叫做桑塔納2000，曾經是梁步方的座駕。現在梁步方出入都有俱樂部專車接送，這輛保養得還算不錯的老爺車就拿來給梁嫣練手了。

    對於大連的冬天，冷曉白準備的並不那麼充分，暗紅色的保暖內衣外面只有一件夾克，出了候機樓都不用仔細尋找就看到了那輛他熟悉的老爺車，mr796的車牌，拖着行李箱走過去，冷曉白笑着摘下了太陽鏡，用手背輕輕敲了敲車窗。

    暗色的車窗緩緩降下，一句玩笑話仿佛讓時光回到了三年半以前，卻更像是追溯了十幾年，回到了初次見面的那個中午，和冷曉白隨手從院牆邊摘下的那朵大月季花，「美女你好，我叫冷曉白，就住在這個小樓，以後請多多關照。」

    看到梁嫣的那一眼冷曉白的心禁不住一陣悸動，佳人依舊，相比於三年多以前，梁嫣更成熟了，從不化妝的她臉上也出現了淡淡的妝容，一頭亞麻色長髮披在肩上，唯一不變的是那一雙如水明眸，和那一抹淡然的淺笑。

    幾分陌生，更多的久別重逢後的驚喜，推開車門下車站在冷曉白的對面，梁嫣淺笑着微微仰起臉也打量着冷曉白。離開中國的那一年冷曉白的身高是1米69，現在梁嫣的身高是1米67，再算上腳下的高跟鞋大約有1米72左右，但是她看冷曉白的眼睛依然需要微微仰視，也就推算冷曉白的身高大概也就在1米78。

    巴西屬於熱帶，所以和那時候比起來冷曉白黑了許多，身板好像也結實了許多。那時候他喜歡留長頭髮，每次都要等頭髮長到10多公分才會理髮，可現在他卻是零碎的短髮，臉頰比那時候消瘦了些，卻稜角更加分明。

    冷曉白的大手按在了梁嫣的頭頂，比了比，然後揉了揉她的長髮，「一不留神都長這麼高了，這大雪地里冷風嗖嗖的，你就打算讓我這麼站着啊。」

    這個親昵而又熟悉的動作讓那一點點的陌生都在那一瞬間蕩然無存，梁嫣抬腿就在冷曉白的腿上踢了一下，怒吼道，「知道冷還不趕緊上車，還非得老娘罵你，東西扔後備箱，人滾上車，還等着老娘幫你開後備箱嗎？」

    從女神到女漢子的瞬間變身讓冷曉白覺得親切而又熟悉，從小到大梁嫣在人前都是絕對的乖乖女，但在幾個好朋友面前從來不掩飾自己女漢子的一面，甚至冷曉白的記憶中都想不起來梁嫣是否在自己的面前流露出來溫柔的一面。

    「先去東財，看看趙琨那傢伙在搞什麼。」回來後的第一站，冷曉白還是選擇了和趙琨碰個頭，他迫切的希望知道，這個曾經自己最好的搭檔現在究竟在做什麼，他是否還在踢球，是否還有一個足球夢。

    對東財的足球場冷曉白並不陌生，準確的說冷曉白熟悉市內每一所大學的足球場，那時候為了訓練在張宏遠教練的帶領下他們在這座城市裏留下了太多的回憶，每一個免費場館都曾是他們加練的據點。

    在北方大連的冬天相對溫暖一些，但是氣溫也始終保持在冰點以下，室外的足球場上有一層薄薄的積雪。正值寒假，留校的學生不多，整個校園裏都顯得空空蕩蕩。車停在了學校外面，冷曉白和梁嫣駕輕就熟的走到了足球場的所在。

    球場的一邊球門這裏，一位中年人帶着六七個大概小學或者初中生樣子的小球員練習着基本動作。這一幕禁不住讓冷曉白想起了幾年前的自己，那個時候自己就和這些孩子一樣，由張宏遠帶着，尋找一塊適合踢球的場地。

    「壓住球，你的落腳點太低了，儘量踢球的正後方，這樣才能打上力量。」熟悉的嗓音雖然比曾經沙啞了幾分，卻清晰可辨。三年多的時間過去了趙琨依舊看上去很單薄，不過個子卻長得飛快，冷曉白初步的目測了一下，現在趙琨的身高至少也要有185公分。

    背對着看台的方向，趙琨並沒有看到冷曉白他們過來，甩了甩頭髮，擺腿左腳把面前的足球推向中路大禁區外沿的位置。站在大禁區半弧右側的也是一個少年，面對着冷曉白的方向，他看上去比趙琨矮上一截，看起來也和趙琨一樣單薄。

    當趙琨推出足球，少年迎着足球的方向，右腳蹬地，一個箭步竄出的時候，冷曉白不禁吸了一口冷氣。在巴西冷曉白見過各種各樣的妖孽，本身他自己也是妖孽級之一，卻沒想到就在這片場地上，又發現了一個大妖孽。

    雖然他的跑動距離只有區區十米，但是從他啟動的那一瞬間，冷曉白的腦海里所能想到的球員中僅有兩個人能夠比擬，久遠一些的就是「外星人」羅納爾多，現役的便是皇馬邊鋒貝爾。

    這個少年的速度快的讓人窒息，冷曉白幾乎是屏住呼吸看着他的表演，啟動、加速、擺腿抽射。在他的腳碰到足球之前的每一個動作看起來都是趨近完美，可是這一腳射門卻遠遠的飛出了底線，距離球門還差的老遠。

    「呃——」趙琨抱着頭蹲在了地上，無助的看着遠遠飛出去的足球，「小何，麻煩你了。」一直站在底線附近一個瘦弱的小個子，三步並作兩步跑過去撿球。梁嫣看到冷曉白臉上惋惜的樣子，笑了笑。

    「這個人叫陳俊，是國貿大一新生，農村來的。高中以前從來沒有踢過足球，上大學前沒有過任何專業的訓練。現在他就是一張白紙，在剛剛結束的這屆大學生足球聯賽中和趙琨一起拿到了冠軍。」

    「差點兒忘了你也是東財的高材生了。」冷曉白笑着說道，一個箭步躍下三級台階來到了塑膠場地上。剛剛下完雪，場地上還有些濕滑，就在塑膠場的邊上，冷曉白蹭了蹭皮鞋下面的雪水。

    信步走到了剛才陳俊把球踢飛的位置上，梁嫣從場邊的網兜里拿出一個足球，雙手盡力丟向場中。「射門需要力量和速度，但是更重要的是準確度，除了準確度之外，還需要有一點點角度。」

    梁嫣的力量有限，足球在地上滾動了好久才到冷曉白的腳下。陳俊有些詫異的看着走到自己面前和自己說話的年輕人，更為疑惑的是他看起來並不像是來踢球的，尤其是他腳下鋥亮的皮鞋。

    聽到冷曉白的聲音，趙琨明顯愣了一下，抬起頭疑惑的看了看冷曉白的側臉，然後第一時間回頭看到了梁嫣，這才面露喜色站了起來。冷曉白依然面帶笑容看着陳俊，「射門，就像這樣。」

    側身對着足球，冷曉白左腳向前跨出半步踩在足球後方約二十公分的地方，左腳用力蹬地，右腳原地直接擺腿，腳弓內側觸球，把球踢了出去。足球自下而上劃出一道外旋弧線擦着球門右邊立柱旋進了球門。

    陳俊瞠目結舌的看着飛進球門的足球，然後扭過臉看着冷曉白半晌說不出話來。冷曉白的右腳還沒有放在地上，當陳俊轉臉過來的時候，冷曉白用手指了指自己腳上的皮鞋內側，油光鋥亮的皮鞋僅有剛剛碰到了足球的地方沾上了污漬，只有在腳弓的部分。

    「力量和速度是天分，別人羨慕也沒用。但是角度和準確度卻需要日復一日的苦練。」趙琨帶着略有些金屬嗓的聲音走了過來，「好好練吧，就你眼前這個哥們，過去我們一起練球的時候，每天都對着球門射門兩個小時才有了今天的準確度。」

    「又見面了，我的兄弟。」冷曉白一如往昔的送給了趙琨一個熊抱，三年多過去趙琨已經比冷曉白高出了一頭。趙琨拍打着冷曉白的後背，然後看着陳俊說道，「這就是我經常跟你們提起過的冷曉白，我鐵哥們。」

    「陳俊。」陳俊的個頭倒是和冷曉白差不多，離近了看才發現他並沒有看起來的那麼瘦，相反他倒是很壯實，陳俊似乎有一些拘謹，尤其在面對冷曉白的時候，因為長時間以來趙琨已經把冷曉白塑造成為了陳俊心中膜拜的那尊神。

    「冷哥你好，我叫何玉龍。」之前冷曉白看到去撿球的那個小個子快步抱着球跑了過來，熱情的和冷曉白打着招呼。何玉龍長的有點兒黑，而且相當壯實，在冷曉白的印象中比起賈鑫澤也不遑多讓，只是他實在是太矮了，估計也就剛過160公分的樣子。

    有一件事是冷曉白所不知道的，其實何玉龍的足球生涯也是很早就開始了，而且10歲就進入了大連隊直屬足校，只是後來他的身高漲勢緩慢，到了十五歲還只有140公分，迫不得已離開了職業體系，現在以體育生的身份考取了東財。

    就在剛剛結束的全國大學生聯賽中，東財正是靠着這三個大一新生最終問鼎。而新大連風雲隊的總經理梁步方所正醞釀的驚世之舉中，也正在考察着他們，陳俊的天賦讓人艷羨，不僅僅是足球隊在打他的主意，省田徑隊也對其青眼有加。趙琨是梁步方看着長起來的，天賦秉性梁步方了如指掌，他清楚趙琨所能達到的高度。真正需要斟酌的是何玉龍，雖然在業餘比賽中他的職業素養給人營造了一種少年老成的印象，但是到了職業聯賽中他的那些專業技巧是否還能佔據到一絲絲的優勢，同時更主要的是，做為中後衛，只有163公分的何玉龍太矮了。